“你很想离开这里了吗?”低低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荡开,花禀业的目光如深夜里暗沉的星。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女儿总是要嫁人的。”花飘零淡淡的回答,对花禀业的问题早已做好了准备。
“不要糊弄我!”花禀业低喝,“我怎么可能相信你和那个玄琪是什么一见钟情!你怎么可能就这么嫁给他,他……”
“不嫁给他要嫁给谁?”花飘零第一次打断了花禀业的话,反问道。
花禀业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花禀业笑了半晌,笑的花飘零有些莫名其妙,然后花禀业收了笑容,看着花飘零说,“你真的很聪明,知道我不可能轻易放你离开就找了个皇子带你走,但是你是聪明过头了……”
花飘零有一瞬间的迷惑,但是花禀业却并没有解释,而是又问道:“音儿,为什么玄琪要娶你?你真的只是一首曲子就打动了他?”
“他碰落了我的帷帽。”花飘零收起那丝疑惑,淡淡的回答。
“原来如此……难怪,我的音儿就是长得太漂亮了。”花禀业点点头,取下了花飘零的帷帽说,“只是音儿,你虽然确实能离开花府了,但是你去的地方却不一定比花府更好……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父亲你忘记了,是你自己答应让我嫁人的。现在亲事也定下了,所以说什么都晚了。”花飘零对上花禀业的目光,不闪不避。
“好,很好。”花禀业点点头,用手抬起花飘零的下颚,“我起码明白了你的决心……音儿,我不会想要伤害你的。有什么问题我仍然会帮你,就算你不喜欢这里,这里仍然会是你的后盾。”
花飘零看着花禀业的眼睛,那深沉的眼睛里到底有几分的真情实感呢?
“我明白。”花飘零应了一声,对这些话里的真情含量不再猜测。
“你要是真的明白就好。”花禀业叹口气,最后还是出了水音楼。
等花禀业乘舟离开之后,花飘零看着秋风微微吹动帘幕,即使这是特制的帘幕,能够挡风保暖,但是还是有丝丝的冷意渗进来。
“主人……”莫问出现抱着花飘零,花飘零轻轻扶着莫问柔软的长发,深夜里静坐无语。
“主人真的要嫁人了?那是不是以后要和那个人亲亲?”最后是莫问打破了宁静,语意中带着别扭。
“不会的。”花飘零听到这样的问话不禁微微一笑,轻声道。
“可是主人以前不是说亲亲是夫妻间的事情,娶了主人就能够做的吗?”莫问说,“主人……你真的不会让他亲?”
“不会不会。”花飘零好笑的揉了揉莫问的脑袋,这个莫问总是能驱散她的烦恼,可是都看了这么多的书了,怎么说话还是这般孩子气?
“我知道了!一定是主人只想要莫问亲亲对不对!”莫问突然笑起来说,“主人主人,你就只让我亲亲吧!”
“咳咳,很晚了,我想休息了。”花飘零故意避开了这个话题,走到床边坐下。
“哦。”莫问嘟着嘴点点头,“我不要变成手镯,我要陪主人睡!”
说完就往花飘零身上一压,和花飘零一起倒在了床上,花飘零轻轻推了推莫问,莫问却说:“主人是想亲亲吗?”说着还抬起头将嘴凑了过来。
花飘零忙转头,心想这莫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鬼精灵了,居然来这一招……但是莫问抱着花飘零,和花飘零靠近的时候,就有一股微妙的气息在两个人之间流转,仿佛两个人结为一体。这时候花飘零就会心神沉静下来,花飘零很快就能睡着了。
梦中娘亲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花飘零很是担心娘亲的事情有一天会在脑海中完全失去踪迹。然后一觉醒来,便是晨光微熙……一天又一天,每日都有天亮,那人生有这样光亮的时刻吗?
有气息往楼上来,是青梅。花飘零拍了拍缠在自己身上一点睡相都没有的莫问,莫问嘟哝着不愿睁开眼睛,转了个身便化作一道流光缠上了花飘零的手腕。花飘零无奈一笑,这才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穿上了外衣,戴上了帷帽,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等青梅上来之后,看到的就是坐在妆台边上,拿着一本书静静翻看的花飘零。
“小姐,几位夫人差人送了些东西,说是晚些时候过来看你。”青梅说道,放下了手中的早餐。
“知道了,青梅姐姐记得到时候叫我下去。”花飘零轻声说道。
那些夫人估计是忍了很久了吧,在花禀业频频在水音楼留宿之时起,她们估计都没有怎么安心过,现在终于花飘零定亲了,即将离开花府了,这些花府里的夫人们大概也可以松一口气了,这样就不必时时担心不知哪一天早上醒来这府里的五小姐就死去了,而花府里却多了另一名神秘的夫人……
“是,小姐。”青梅微微一福,顿了顿又说,“六皇子今日早早派人送来了合好的八字,又送来了婚书和彩礼……老爷说这婚期定在一个月之后,小姐……”然后青梅似乎不知再说什么,看着花飘零没有任何想要回话的样子便退下了。
一个月之后就刚好是国丧结束的时候吧?花禀业这次这么快就将婚事定了下来是怕再生什么变故吗?看来朝里的局势不是那么的乐观啊,不然也不会急着将这门亲事定下来了。估计花飘零嫁过去的时候应该就是玄琪登基的时候了,那时候一切的势力又要重新洗牌,花禀业一定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而现在的花飘零只需要等着花禀业尽力在朝中扭转乾坤,将玄琪扶上皇位,借着花禀业的手完成她没有办法完成的事情。平日就应付应付来访的花府夫人们,然后好好享受一下在出嫁之前弹琴品茶,观看水音楼景色的日子。
花飘零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水音楼的楼阁外面,果然那些护卫都已经撤了,虽然还有暗卫在,但是留下的不多。也是,花飘零现在已经定亲了,所以楼外再有这些护卫阻拦府上的人进出就不太合适了。
说来有些可悲,花飘零在花府里的时候,不是在秋艳梅那些受欺辱而幽禁,就是在水音楼被亲生父亲当作一个替身幽禁,而现在……她又即将走进另一个更大的束缚之中。等待着她的前路永远不明,迷雾中凭着心意坚定的指引,路注定艰辛。
而眼下等待是唯一能做的事情,因为还没有那些能力参与,而花飘零相信自己的判断,沉不住气是一定会失败的,只有耐心的等,等着玄琪登基的消息传出,这才算是成功了第一步。
晨曦总是温柔,但是渐渐就被阳光刺破,变得略微刺眼起来。花飘零站起身来,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空气中仍有淡淡的莲花的余香,像这个地方最后温柔的挽留。
不管多难,不管怎么样都要走下去的吧……其实不仅是在这个花府,花飘零在府外,在城外……甚至花飘零想在这个世间,都没有给她归属的安全感。她总有游离世外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真的超脱,而是明明身在这里却又常常有一种感觉,像是没有办法融入这里一般。她更多的时候像是一个旁观者,与这里的人有不可见的隔阂,有不可触摸的差距感。所以花飘零很多时候是茫然的,甚至可以说是很容易就变得词穷和无措的。
没有明确的目标,没有任何融入感的时候,她是忍耐的,是茫然的。但是娘亲的事情和柳姨的事情给了她一种情感,一个目标,她的精神就集中起来,像一团棉花抽去了所有的丝之后,发现了这棉花之中藏着的一枚针一般,锐利坚定……即使可能同时伤了自己,但是花飘零将那视为想要得到就必须先付出的代价。
也许之后的代价并不对等,但是已经决定的事情让花飘零无法放弃,因为柳姨已经因此牺牲……而已经开始的牺牲,使人更不能轻言放弃。
花飘零缓口气,调理心绪,睁开眼睛,眼前是阳光破晓的景色,灿烂的云朵漂浮在太阳周围,也染上了美丽的色泽。也许上天在很多时候都不是很公平,比如让娘亲遭到毒手,让柳姨这么好的人死去……但是在一件事情上却是公平的。那就是时间,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什么事情,每天依旧黑夜,依旧天亮,这从来不因任何其他的事情改变。
可能似乎有些公平的不近人情了,但是……这是对等的,是不可逆转的,这样的公平,也许也不是人想要的,却又是必须的。
所以说人是复杂,特别是感情和心理,花飘零一直这么觉得。所以才让她偶尔觉得做人,特别是做一个活在如此多的束缚中的人真的是很累的……那她最终有破茧而出的一天吗?花飘零在心里轻轻的问了自己一句,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因为现在她正往一个危险的地方奋不顾身的走去,而未来是不明朗的……
“婚期……”花飘零喃喃。婚期已定,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嫁人的时候了……嫁人,嫁的是一国皇子,或者不久之后的国君,但是同时又嫁的是一场错综复杂的交易……该喜还是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