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满庭绿意。
祁连携着飘零,坐在御花园的凉亭中,一旁有几个宫女伺候着。
“身子感觉如何?这两日太医们说你可以稍微活动一下了,所以我带你出来走动走动,躺时间长了也不好。”祁连在一旁笑着询问。
这两日他神情轻松了些,陪她的时间也长了些,似乎之前几日的烦心事已经没有了。
祁玉公主和凤姨那边也都没有听到什么消息,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猜测……那个人和童渊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玉家姐妹已经将人安全带走了?所以祁连是已经快刀斩乱麻的将事情结束了?
“飘零?”祁连见飘零不知在想什么,似乎有些出神,根本没有听到他说什么的样子,于是又唤了飘零一声。
“嗯?”飘零微微回神,见祁连正看着她,不由得垂下眸来。
“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祁连问道。
“没有,只是很长时间没出来了,所以有些不适应。”飘零微微摇了摇头,想到之前想的那些事情,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又想到了她接下来的计划,于是抬起眼眸来,柔和的说道,“这段日子,你为我劳心太多了。”
“何必说这样的话,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为你劳心。”祁连笑得越发温柔,他将手缓缓的覆在了飘零的手背上。
飘零的手心微微颤了颤,却还是忍住了,没有将手抽回来。
祁连见此,眼眸中更是笑意满满,飘零似是微羞的半垂下了眸子。
“皇上,冰太妃求见。”亭外,一公公上前禀告。
怎么这么巧,祁连这刚带她出来,便又有人寻了过来,莫不是又有哪个后宫之人看不惯她了不成,或是又有什么阴谋算计,要像那之前的秦美人一般,再来一次?
飘零看了一眼祁连,不知这次,祁连是否又像在秦美人事件中一般,在其中默许了什么?
心下微微一转,飘零微微转开了眼眸,看向别处,手微微一动,要从祁连掌下挣脱出来。
“飘零……”祁连似有所觉,回头看向飘零,见飘零看向别处,心下一时了然,面上浮现出微许的紧张之色,紧了紧手中的力道,将飘零想要抽出的手掌握得更紧了一分,“莫乱想。”
似是要辩解此事并非他所授意一般,祁连看向那公公,立刻吩咐道:“转告冰太妃,朕今日无暇。”
“这……”那公公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似是有些惊讶和迟疑,弓着身子,眼睛微微往上瞟了一眼,像看一下祁连的脸色,却只得到了祁连的一个冷眸,便立时一惊,猛然回神一般,立刻将身子弯得更低,连忙道:“是是!”
“慢。”飘零见那公公急忙转身,猛然想起这冰太妃不正是她之前一直听闻和祁连有那层关系的女人吗?不正是祁诠的母妃吗?
思及此处,飘零便突然起了兴致,要见一见这个女子。或许那个女子身上,也能找到什么突破点呢?
那公公听飘零出声,脚步不由得顿了顿,却又因飘零在宫内的身份,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听她的话停下来,便向上偷偷瞟了一眼,见祁连投来一种肯定的眼神,便老老实实的立在原地,俯着身子,一副恭谨的模样,听候上训。
“既是太妃,在宫里身份自是不一般的,你又何必拒之不见?”见祁连疑惑,飘零解释了一句,然后说道,“我只是一名舞女,若是让人知晓你是因和我在一起而拒见了冰太妃,怕是不好。”
“飘零……”祁连闻言,眸中微微泛了几许涟漪,“你在我眼里心里,绝对不是什么舞女,你若是想,我可以封你……”
“连……有些话,还是不必说。”飘零微微摇了摇头,打断了祁连的话,第一次唤祁连的名,语气柔和了几许,带过一丝莫名的笑意和怅然,便在祁连怔愣之时,抽回了手,转而道,“冰太妃,已经等很久了。”
此时和祁连之间最好的关系,便是暧昧不清,如此方可接近,又可脱离。皇甫义此刻确实是最好的脱身借口,而她大可既感到于祁连的倾心照顾,而有意接近祁连,和他稍微亲近些,又可因皇甫义对她的情意和婚约而拒绝祁连再进一步的靠近。
虽然她很不赞同娘亲之前将皇甫义卷入这件事的做法,但是飘零也不得不承认,娘亲的安排确实是极好的,给了她一个绝佳的退路,也在很大的程度上保护她能完璧而回。
想到此处,又想到了皇甫义千方百计,托祁诠带药入宫探望她的事情,不知为何,心底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皇甫义此刻怕还是认为她是被迫于毒药和水紫琉的威胁而不得不冒险入宫的吧,此刻他是否还在担心她?所以才找来了那药……
祁连似是欣喜又似无奈般看了飘零一眼,含着些许的复杂,顿了顿,然后转头向那公公吩咐道:“去吧,传冰太妃过来。”
那公公恭敬的应了一声,急忙往外走去了。
祁连的声音,让飘零稍稍回神,不一会儿,便见一华丽宫装的女子莲步轻移,缓缓走了过来。
绯红衣裙,金丝银线的攒绣出冰棱纹饰和艳丽的秋菊,金雀翠簪戴于发间,青绿玉石从发鬓一侧坠于耳畔,与青金嵌红珠的耳饰相互映衬着。身材窈窕,身量中等,长裙摇摆,行动间处别有婉转扶风之感,更添几分韵律,仿佛人间一抹艳色。
而且她五官精致,眉细而长,皮肤白皙,唇如菱花,红润如胭脂。
这无疑是一个美人,但让飘零真正惊讶的,不是她华丽非凡的衣饰,也不是她面容娇好的容貌,而是那张与记忆中渐渐重合的脸颊……
飘零没想到,这之前多有耳闻的冰太妃,居然……会是她认识的人,居然会是早已没了消息的,花府大小姐,花络冰。
此时,那冰太妃也渐渐的走得近了,目光中隐含着打量的注视着祁连身旁坐着的戴着面纱的女子。
行礼过后,冰太妃入得亭中,在祁连另一侧坐下。
飘零待起身行礼,被祁连制止,冰太妃在一旁默然看着,倒没有贸然的开口发难。
“太妃怎么来了?”还是祁连开了口,询问道。
“今日光景好,便出来透透气,没想到皇上也在此处赏景,便过来打个招呼。”冰太妃淡然的点了点头,微带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似乎对待祁连没有什么特别的热情,却也不会显得十分冷淡和疏离。
这冰太妃已经和记忆中那个傲然纯洁又娇俏的花络冰有了许多的差别,她不再喜欢和花络雪一样穿一身的白裙,也不再带着娇贵傲然的神情看人。她如今,像是被打磨过的玉器,在重重衣衫和重重妆容之下,显得肃穆端庄,显得艳色夺人,虽看似高贵凛然,实则已经没有几分真的傲然之意了。
“这位姑娘是……”冰太妃将目光转向飘零,露出几分疑惑,“总觉得有些面熟呢。”
花络冰来之前不可能不知晓她如今的身份,可眼下这般说,又是为何?
她还戴着面纱……莫不是花络冰仍是看出她来了?之前她在花府也是一直遮掩着面目见人的,也许花络冰早习惯了她遮掩面目时的模样?
飘零忍不住心下猜测,可是却又不能肯定。虽然她和花络冰同在一府,同为花府小姐,可是她们之间的身份地位可谓是天差地别的,少有能接触的时刻,花络冰能记得住少女时期她这位和她接触不多的人吗?
那花络冰此番话,是别有用意,是试探,还是真的只是觉得面熟?
飘零微微转眸看了花络冰一眼,那花络冰的神色却丝毫没有破绽。
也是,能存活于深宫多年的人物,能侍奉两代帝王,还如此圣眷不衰,华丽非凡的人物,若是还能只从面上看出什么破绽来,那才可笑。
这花络冰终究已经不是当初的花府大小姐了,而她此刻也绝不是花府的那个禁忌般存在的五小姐,她们如今可都是别有身份,各有目的的。
于是飘零半垂了眸子,正打算回话,谁知祁连已经替她解释了一句。
“她是之前朕召入宫中的,”祁连这般说道。
不知为何,祁连这般说的时候,飘零莫名的觉得,他似乎并不愿飘零与花络冰相认。
在祁连的认知中,她就是花淑音,是花府小姐,和花络冰是姐妹,可是他的这般介绍似乎并不打算告诉花络冰她的真实身份。他只是单纯的想隐瞒花淑音,这个玄国皇后未死的消息,还是有意的要将只以飘零的身份留在身边,隔离和自己所相关的一切?
“哦……那她应是之前奉召进宫的舞女?听说是凤舞坊调教出来的,有一身好本事呢。”冰太妃语意不明的回应了一句。
飘零不知道花络冰这个所谓的本事指的是什么,是舞艺,还是蛊惑君王的本事?花络冰这么说,是赞叹还是嘲讽?
“太妃娘娘过誉了,民女艺疏学浅,不敢当娘娘赞誉。”飘零也十分规矩的回答了一句。
“嗯,倒是礼数周全的,不似寻常舞女,倒想是名门之后。”花络冰淡淡的笑了笑。
飘零不动声色,仍是半垂着眸子,并不为花络冰的话所动的模样,十分恭谨,聆听着训示。
因为她不清楚,这花络冰此刻是否是在有意的试探,所以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她相信她的身份不会那么快就被人知晓,对外花淑音是病逝于玄国深宫,玄国极少知晓一些隐秘之人,也只知晓她出逃皇宫,命丧于边境险峻的悬崖之上。至此之后,她已转变了身份,流月宫娘亲紫殿魔宫……这些都是隐秘中的隐秘,直到她改头换面再次出现,那段经历已经成为他人绝不可知之事。
所以就算能有熟识她的人认出她是花淑音,也不绝不可能认出她曾是流月宫的宫主,或者认出她是魔宫中人。更何况,之前真正能够熟识她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能见过她真容的人则更是凤毛麟角般少见。
所以……这花络冰不论怎么猜测试探,也绝不可能知道的更多。
因为,她大可不动,任凭花络冰询问。
花络冰似是仔细的来来回回的打量了飘零几番,她的问话,飘零答的没有半分破绽,也看不出半点意图。
“好了,你今日怎么对别人这么上心了。”祁连无奈的说了一句。
语意中,却是制止花络冰再刨根问底了。看样子,祁连是真的不想飘零和花络冰相认的。
“只是对皇上上心的人有些好奇罢了。”冰太妃浅然一笑,带出几抹绽放的美丽来,“好了,不叨扰皇上赏景了,妾身这便退下了。”
说着这花络冰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了,祁连吩咐了一句,派人相送,然后便看着那花络冰施施然离去。
这花络冰,今日难不成只是想见一见她这让祁连遣散后宫,又在宫中闹出无数风波,让帝王亲自照顾的舞女不成?
看模样,花络冰,竟是丝毫没有出招对付她的意思。
飘零有些疑惑,却也不想深思。毕竟每个人在深宫之中皆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也许,花络冰这不争不妒的,也正是她的生存之道。
“出来也久了,累不累,要不我们回去吧。”祁连关切的问了一句。
飘零自然顺从,然后便由着祁连安排着回了那件华丽舒适的屋子。
不管这冰太妃是花络冰也好,还是这冰太妃真的不会对她出手也好,她要做的都不是这些。
不过,之前幻影鸟在祁诠身边,一直没探查到什么破绽,也许……该换到花络冰身边去,毕竟花络冰这冰太妃才是和祁连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人,也许,能探出什么有利于她行动的秘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