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的守卫真是越来越放松了,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出……花飘零抿了口茶,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人。
“不知父亲来此,是为何事?”一片沉静中,还是花飘零先开了口。
“我自然是来为你解忧啊。”花禀业笑得一派坦然。
“解忧?”花飘零反问。
“大军僵持不下,西疆又向来不是产粮重地,难免在此困局之下,人困马乏缺少粮食。”花禀业微笑着说道。
“父亲的意思是……要往阵前送去粮草?”花飘零看了花禀业一眼,问道。
“正是。”花禀业点了点头。
花飘零也跟着点点了头,但是没有说任何话。花禀业看了看殿内的宫人们,然后仍旧是一副微笑的表情,也不开口。
“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想和父亲说说话。”花飘零会意,挥退了宫人,此刻殿内就只剩下花飘零和花禀业二人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好了。”没了外人在,花飘零连“父亲”这两个字也不愿意喊了。
“呵呵。”花禀业像是觉得花飘零这般的态度反而让他感觉更加良好一样,语气轻快,“我这也是在帮你啊。”
“帮我?那你又有什么打算?”花飘零不动声色的问道。
花禀业怎么可能会安什么好心,她是绝不信的。
“以花府的实力,资助区区粮草当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所以我准备派人前去赠送粮草,这难道不是在帮你么?听说你最近和皇上闹的很不愉快,所以要是能得到一些军士的支持,这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花禀业貌似体贴的说道。
是怕她倒台太快了?她还不至于没有稳住自己势力的能力吧。花禀业越是这么说,就越是显得可疑。
“其实照我说,当初你下手就该干脆一点,不然也就没有今日因为和皇上分歧导致束手束脚,做什么都名不正言不顺的局面了。所以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相信你会知道该怎么做的吧。”花禀业意有所指。
看样子……花禀业是还没有放弃让花飘零找寻机会除掉玄琪的想法。
“不可能。”花飘零淡然却坚决的回绝。
“哦?为何?难道还差这一次?”花禀业眼中显现出莫名的色泽,“还是心软了舍不得?”
“这不是你该问的话,你逾越了。”花飘零冷淡的说道,语气中和花禀业要划分界限的意思十分明显。
“也是,让茗儿过来问问你是不是舍不得的话,效果是会比我好很多。”花禀业眸光一冷,说的话似乎含着若有若无的讽意。
“你来若只是为了无聊的争吵的话,你可以回了,也不必再来了。”花飘零的声音更冷。
“怎么会。”花禀业微微一笑,似乎刚才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一般,有恢复了常态,“我说过来此是为给你解忧的,你也不能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花禀业为什么坚持要去送粮?花飘零是不会相信他是真的为了给她造势,就算是有这些的好处或者用途,花禀业也不可能费那么大的劲儿去做这件事情,毕竟此刻她若是势力不稳再和玄琪发生什么冲突,朝局越混乱,对他不是越好吗?
花飘零在帘幕下眸光微转,透过飘渺的纱帘看着那人的神色。
他这么做其实只有一个可能,让他在这个前线战事僵持到最后即将一决胜负的时刻一定要掺合一脚进去……看来是威远王终于在这种僵持的局面下行动了,也是,毕竟不论如何他若是没有后援,在这样的僵持中必定会败,到时候就是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也难怪这个时候他要联系可以帮助的助力,然后搏一搏了。
其他边疆几王在她事先的安排和约定下,绝对不会应和威远王而动。而威远王本就是逆臣,这个时候如果动用关系联系西祁那边,那就真的是通敌卖国,证据确凿了。
他领导的旧部,不论如还都是玄国将士,起码在这一点上,都不会顺从异国军队,再说就算是异国要用兵那也必须有正当理由,不然引起全面的大国战争那就会失去人心所向。所以西祁的祁连国也是绝对不会轻易插手这件事情,毕竟威远王王成栋是反贼,不占正理。
而现在花禀业来要求掺合进这件事情,那么,也就是说……威远王王成栋必是拿出了能够让花禀业动起来的东西了。
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呢?花飘零微微勾起嘴角,看来她想要的证据就要浮出水面了。
不过这个时候花禀业应该是比较担心的吧,这次去他可能是为了稳住王成栋,但更有可能是为了除掉他,这样花禀业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隐患了。嗯,那么这次花禀业应该还不至于会阻拦大军进程,也不会真的破坏大军获胜的机会了。
“难道你有什么疑虑?”花禀业看着花飘零说道,眸光微微有异。
不管她相不相信他会帮助她,起码现在他做的事情都是对她有益的,他就是有其他的想法,可到现在也没有真的伤害到她。花禀业掩在衣袖下的手掌微紧,她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难道说她知道了那些事情?
不,不可能的。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关于他的计划的任何内情,她就是再聪明也不可能什么事都知道,就是能感觉到什么也绝对不可能真的清楚他的计划。花禀业见花飘零久久不答,心里隐约浮现出一种不安的感觉,很少有人能让他出现这样的感觉,他不禁对他的这个女儿再度另眼相看。
“我只是在想,既然你这么大方说要帮我……那可得尽力了。做善事,像开善堂粥铺还有救济所等等都是免不了的。”花飘零见花禀业暗暗皱了皱眉,于是说道,“作为交换,虽然我现在还是不能除了那个人,但是我也可以想办法牢牢握住我现在手里得到的东西,也有跟你能力保证一件事情。”
“什么事?”花禀业似乎对花飘零开出的这个和他交换的优异条件很感兴趣一般的说道。
“为了感谢你的帮助,我可以保证今后只要我保有这份权力,这皇城就只会有花府一家皇商。”花飘零淡淡的说道,语气中却渐渐透出一份不寻常。
花禀业眸光一亮,似乎在盘算这里面可以得到多少的好处。
“如何?”花飘零问。
“那自然再好不过了。”花禀业笑道。
“但是这还是有一个条件的。”花飘零继续说道。
“这……你还有什么条件?”花禀业收住了笑意,顿了顿然后问道。
“既然要送粮草往前线,那就让花品茗去吧。”花飘零说道。
“他?”花禀业一愣,然后表情颇有一种玩味的感觉,“为什么想让他去呢?我以为这今科三甲里,你最看不上的就是他呢,前两甲可都是大将军和军师的职位,茗儿却没见你有任何安排。”
“你这是替他鸣不平?”花飘零淡淡的反问,不掺任何感情的说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有些好奇……”花禀业打量了一下花飘零然后说,“就在我以为你是舍不得茗儿,想让他留在京中好有机会见面的时候,你又要让他护送粮草去往前线,难道你就不怕茗儿在前线遇到什么危险?”
话说道最后一句,花飘零隐隐听出一丝威胁的意味,不明显,但是却很扎人。
“你不觉得你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吗?我这么做难道不是给了他建功立业的机会?”花飘零反讽一句,然后说,“说实话我确实不想让他牵扯进朝廷的事情,可是我又不能拦了他的前程,也不想把他推得离我更远。所以我决定让他历练,一味制止他,让他不要参与也许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所以现在我放他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最后一番话确实颇有真情实意,不是花飘零作伪。所以花禀业也看不出有任何不妥,只是深深的看了花飘零一眼,有些沉默。
“让他取得功名,站在离你更近的地方……”花禀业似乎喃喃般的说道。
花飘零瞟了他一眼,不语。
“呵呵,好一片深情,看来你们倒是心意相通了。”花禀业笑叹着,垂下眸子看着手中茶杯中沉浮的茶叶时,那低垂的眼眸却狠狠的透出一股戾气。
然后有轻微的瓷器碎裂声响起,虽然几不可闻,但是以花飘零的耳力,还是不动声色的往花禀业那里看了一眼。花禀业却风轻云淡,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那茶杯纹路清晰,仍然完好无损,仿佛刚才那细小的声音是一时的错觉。
“你们的心思我都知道,但是世间其实有很多事情都不能如愿,那我也只能祝愿你们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花禀业看似祝愿的说了一句,然后说,“既然你这么要求了,我当然答应。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吧,反正这次我是以你皇后的名义赠粮,这茗儿又是我的儿子,这么安排也没什么不好的。”
花禀业这么说的意思是,以她的名义那出了什么问题也都是她担着。那要是在和王成栋接触时出了问题岂不是连她也要一同背负着责任,还真是狠毒的一招,现如今可是连花品茗都一同牵扯进去了。
不过此举虽然危险,但同时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试探花品茗,看看他究竟会选择他的父亲还是她的一个机会,让花品茗更近距离的接触,就能让他更容易发现花禀业的野心阴谋……到时候就看一看他的选择吧。毕竟花品茗是花禀业的亲子,花禀业还不至于真的置他于死地,为此她在这险境中先放手搏一搏也未尝不可,此险可以一试。
“好,就这么定了。”花飘零点头,一锤定音。
“好。”花禀业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的模样。
等到事情商定了,花禀业离开之后,花飘零唤来翡翠和青梅记录一下接下来要做的准备,让翡翠和青梅筹备人在这沿路战线途径的城里都设下粥铺施粥,在京里招募一些随行大夫还要准备许多冬衣一并送往前线,并在沿路救治灾民……听说因为战事,还有前一年的旱灾,这一年大雪纷纷似乎将前一年的雪都一块儿下了,好几处都因为地方官处理不当而发生了灾民暴动的事情,所以借这个机会一并解决了最好。
反正花禀业说了他拿钱粮以皇后名义恩慈百姓,既然是花禀业的钱粮,她这个时候不狠狠的用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占便宜的时候了,而且她也要让花禀业知道……她这个皇后的名义可不是那么好借的,不真的多出些力气怎么配得上皇家威仪。
“啪!”茶杯碎裂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花飘零停下了和翡翠青梅的吩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奴婢不知道这个茶杯怎么突然就碎了,奴婢不是有意的,请娘娘恕罪!”一个宫女见花飘零看过来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立刻跪下求情。
花飘零瞟了一眼那个茶杯,然后淡淡的说:“没事的,小心一点收拾干净吧。”
“是!谢娘娘恩慈!”那宫女似乎舒了一口气,连忙收拾起那些碎片,然后赶快的退了下去。
“娘娘太过宽宏了,这宫里的丫头们一个个都快被娘娘宠坏了,这些小事都做不好,还好没有外客在,不然岂不是丢了娘娘的面子。”翡翠看着那宫女的背影摇摇头说道。
“我们娘娘就是这么个性子。”青梅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笑得很是温和,“奴婢跟娘娘这么久了,还真的甚少见娘娘处罚过下人。若说论起对奴婢们好,估计哪个主子也比不上咱们娘娘。”
“是啊,这可算是咱们这么奴婢的好福气了!”翡翠笑着说。
这时花飘零才收回了目光,看着这两个人摇摇头说:“未必就有你们说的这般好,那些宫人们也没犯什么事用不着处罚,我这里又不是刑部?而且,这回还真不怪那个宫女。”
说着花飘零顿了顿,似乎又看了一眼刚才打碎茶杯的那个地方,然后这才又说:“你们两个可不要以为夸了我,我就不给你们布置任务了,这可是正事,你们一定得找人办好了,知道吗?”
“是!”青梅和翡翠都笑着应了,然后领命退了下去。
花飘零轻轻走到那打碎了茶杯的地方。这里是刚才花禀业坐的地方,那个茶杯也不像是宫女打翻的,这么说来她刚才听到的那丝瓷器的碎裂声果然不是幻觉了。
能够将瓷器震碎只要内力高者皆可以做到,可是将之从内部震碎,而外面看不出任何痕迹,直到有人触碰才裂开来的本事可就不仅仅是内力高深这么简单了,这还需要对内力的极高掌控力。花飘零如果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勉力一试倒是可以,却绝对没有花禀业那样能够做的那么自然……这个花禀业果然是深藏不露,就连她的气息也感受不到深浅,看来确实不好对付。
不过现在的局势可不是比武,所以就算花禀业真的是绝世高手她也不惧,看来当初她拦下了锦儿想要去刺杀花禀业一了百了的举动是正确的。况且如今斗智,只要有足够的智慧和谋划,她和花禀业还有一拼之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