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回到寝宫,越想越气,林月若是趁此机会来跟他服了软,他也便顺着台阶下去了,可是到了晚饭的时间还是不见林月的身影,他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心软放了苏慕颜了。
萧煜并不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有做错的地方,胸口的那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原本想出宫找段千迟喝几杯酒,倒倒苦水,但快到宫门前却听到一阵飘渺的琴声。萧煜驻足听了一会儿,琴声轻轻扬扬,时隐时现,焦躁的情绪渐渐平息了下来,不自觉就被吸引了过去。
那琴声是从霜华宫传来的,弹琴的人不用说,就是慕容无双了。她此刻披着裘袍坐在四角亭里,焚香望月,纤纤玉手拂过面前的琴弦,浑然不觉萧煜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萧煜对挑灯的宫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过她手上的宫灯,让她们退下。
慕容无双弹到一般,琴声突然哀怨凄清了许多,悲凉之感呼之欲出,等到一曲终了,余音缱绻,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过了片刻,发现每次弹完琴,自己的贴身宫女都会过来帮自己把琴收好,今天却还没动静,转过身正要呵斥那宫女一句:“燕儿,你……”
但没想到身后哪里还有宫女的身影,只有萧煜一个人挑着灯笼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皇……皇上。”慕容无双面色微变,忙对他行礼。萧煜扶她起来,语气柔和道:“爱妃身子不好,夜寒风重,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慕容无双点点头,有些受宠若惊:“臣妾没想到皇上今晚会来,臣妾这就让下人准备热水给皇上沐浴更衣。”
“不用忙了,朕不过是循着你的琴声过来看看。”萧煜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现在你琴弹完了,朕也该走了。”
慕容无双夜夜抚琴,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引起萧煜的注意,今天好不容易实现了一次,她哪里会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忙道:“皇上若是想听,臣妾愿为皇上抚到天亮。”
萧煜稍稍有些犹豫,他知道慕容无双是个聪明的女子,自己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但现在夜已深了,他还半点睡意都没有,整个宫里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慕容无双这样的邀请,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拒绝。
“罢了,爱妃还是早些休息吧。”萧煜还是做不出对不起林月的事来,将灯笼交还给慕容无双,打算离开。
“皇上!”慕容无双潸然落泪,跪在萧煜面前,凄然道,“臣妾仰慕皇上多时,心甘情愿留在这深宫中,只为偶尔能见皇上一次。皇上心有所属,忠贞不二,臣妾并没有要与皇后娘娘争宠的念头,臣妾只是羡慕皇后娘娘这般幸运,得到了皇上的真心。臣妾自知比不过娘娘的一分一毫,但在皇上烦闷不悦的时候,臣妾愿为皇上分忧排闷,只要皇上能高兴,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萧煜心下微微一动,不由得想,若是林月也能有她对自己一半的心意,自己也不会觉得这么不安焦虑了。
“起来吧。”萧煜对慕容无双有了些怜悯,不过却不会因此动摇对林月的感情,“你既然知道朕对皇后的心意,就不要再有什么他想,早早把你的心思收起来,找个良人嫁了吧。朕答应过你,只要你愿意出宫,朕随时都能放你走。”
“不,臣妾不走。”慕容无双这处苦情戏演的十分的卖力,她膝行两步抱住萧煜的腿,哭诉道,“除了留在皇上身边侍奉皇上,臣妾没有半点其他的奢想。皇上不喜欢臣妾没关系,但不能阻止臣妾对皇上的爱意。”
萧煜亲自将她扶起,道:“罢了,你如果想留下,朕不会赶你走。只要你记着朕说的话就好了,或许有一天你会改变主意。”
慕容无双大病初愈,身子虚弱得很,在这冰冷的地面上跪了一会儿,有些站不稳,半个身子都靠在了萧煜的身上。萧煜只得将她半扶半抱的送回屋里。
到了屋里,宫女送来一碗姜汤喂她喝下,慕容无双的脸色才缓和了许多,不过屋子里面因为没有生火,冷得很。萧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责问宫女:“怎么回事?这么冷的天,也没烧炭火,你们主子身子不好你们不知道么?”
那宫女慌手慌脚的跪下,脸色吓得惨白:“回……回皇上,不是奴婢不生火,而是……而是内务府送来的炭火已经烧完了。”
“烧完了你不会去取?”
“去……去了,内务府的人说会送过来,只是……只是没想到三天了,还没送。奴婢今早上还去提醒了一次,他们……他们说……”
“他们说了什么?”
宫女忙战战兢兢的道:“他们说……说闲妃娘娘就是个闲人,后宫……后宫有她没她都一样,皇上心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个,旁的女子根本入不了皇上的眼。闲妃……闲妃娘娘若是,若是识相的,还是早点滚出宫门……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这些话不是奴婢说的,都是内务府的那些人……”
“岂有此理!朕的妃子岂是他们能胡乱议论的!”萧煜气结,“去,把内务府总管给朕叫来,朕有话要当面问他!”
宫女领命,退了下去。
“皇上,不要动气。”慕容无双柔声安慰道,“其实臣妾已经习惯了,皇上大可不必为了这点小事责难内务府的人。他们说的也没什么错,臣妾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闲人。”
萧煜听着,觉得有些愧疚。她慕容无双是慕容连城的妹妹,家财万贯,吃穿用度只怕不会比宫里的娘娘差到哪去,可是她因为自己一时嘴快被留在了宫里,却受到如此大的委屈。
宫里的下人都是看人脸色办事的,失宠的妃子自然没有什么人愿意奉承,吩咐下面做的事多半都是嘴上应付,这其实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萧煜之所以不知道,只不过是因为他从来就没关注了这种事。如果今天受这种委屈的是林月,只怕内务府的大小官员顶盖都会被摘掉一大半。
“皇上,听说皇上爱喝龙井,这是臣妾的哥哥从南方带回来的新茶,尝尝味道如何。”慕容无双奉上香茗,又让宫女送上几份糕点,解释道,“臣妾知道皇上不爱吃甜食,这些糕点都是臣妾今日跟厨娘学的,糖放得比较少,另外几份是咸味的。”
萧煜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现下确实觉得饿了,拿了一块核桃酥咬了一口,味道还真不错,甜而不腻,还带着淡淡的茶香。这种口味的核桃酥萧煜倒是第一次吃到,忍不住多吃了一块。
吃了两块糕点,喝了茶,流萤也被带上来了。流萤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的,还以为萧煜有什么大事要找他商议,但是到了宫里,太监却把他带到了霜华宫,让他郁闷不已。如果是去林月的寝宫他倒可以理解,可这慕容无双……他实在是看不顺眼。
“主子,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流萤进了屋看到萧煜坐在桌子边,慕容无双在一旁伺候着,十分不爽利,语气生硬。
萧煜气得牙疼,到底谁才是主子?他堂堂一国之间还要看一个内务府总管的脸色?真是反了天了,他这个皇帝做的多窝囊,皇后和他对着干,信任的下属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别以为流萤那点小心思,他看不出来。虽然他才是他的主子,但是很多时候,他的心都是偏向林月,这次知道他多纳了一个妃子,流萤就老大的不高兴,只不过没敢当着他的面明说罢了。现如今对慕容无双在物资上的怠慢,必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怎么?没事朕就不能宣你进宫?你这官威已经大到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萧煜声音凌厉的呵斥道,“朕是不是对你太过纵容了,你们一个个都骑到了朕的脖子上来!”
流萤觉得又委屈又茫然,如果仅仅只是因为慕容无双的那点事,以萧煜的性格私底下教训几句就没事了,不会这样动气,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宫女太监的面。 其实萧煜这多多少少有点迁怒的意思,谁让流萤好巧不巧的就在这个时候让萧煜逮着了错,并且还是和林月有关联。
“属下不敢,属下知罪,求主子责罚。”流萤跟着萧煜多年,不是头一次看他发脾气,对他的性格也大抵了解。他这是气头上,凡事要由着他顺着他,不能跟他唱反调,等他气消了也就没事了。
“该罚你的朕自然不会少你的,你倒是跟朕说说,你们内务府不把闲妃当主子的事是不是你起的头?”
流萤委屈得没处哭去,他就是对慕容无双再不满,也只会在物资上少有懈怠,哪能在下属面前说三道四。不过这事如果自己不忍下,恐怕还得闹大,到时候让林月知道了,两人又得没玩没了,流萤一咬牙,只好自我牺牲一次。
“属下该死,甘愿受罚。”
萧煜冷哼一声,道:“好,那朕就罚你一年的饷银和二十大板子,你可服气?”
流萤哭丧着脸:“谢主子开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