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奢望被完全打破,孙雁心反而抓住了一丝冷静。
马洲的车技有多好她是知道的,为了怕他绕过自己开走,她咬咬牙,也顾不得闻讯过来的警卫,整个人都趴在了车头上。
“……少爷?”马洲耷下肩膀,这叫他的油门怎么踩得下去?总不能真顶着这么大一活人把车开走吧。
周博衍面无表情的放下手机,墨色的眸子里明灭着细碎的光,幽深如深潭,让人捉摸不透。
马洲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坐在驾驶座上,现在他真是无比想念因老娘病重回乡的阿平,以前少爷心情不好,起码还有人顶在前面。
“咔——”
细微的开门声,他竖起耳朵,少爷居然下车了!
孙雁心狼狈的站直身体,痴痴的,贪婪的,看着从车上下来的男人——
他仍然是惯常的黑色西装,没有其他装饰,身材修长,雪白的衬衫领子衬的他越发高贵清隽,哪怕只静静站着,也流淌出不凡的气质。只是骨子里还是冷淡的,好看的眼睛里总是波澜不兴。
这就是她最迷恋的模样。
冷漠,英俊,高高在上。
这一刻,她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忘记了母亲的嘱咐,脑子里回想起来的,全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
多少年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居然历历在目,清晰的仿佛是昨日,而她也只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调皮的守在他离家必经的道路上……
甚至还记得晚上回家,怀着少女的羞涩心事,翻出带锁的日记本,一笔一划认真抄了首小诗:
初初见你
人群中独自美丽
你彷佛有一种魔力
那一刻
我竟然无法言语
……
孙雁心红着眼,狠命咬着唇瓣,心潮起伏间,忍不住哭着扑进他的怀里。
注意到少爷被紧紧攥着胸前的衣服,马洲都吓得赶紧下了车,在一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忙。
周博衍没有动,唇边却勾起嘲讽的弧度,轻声问了一句,“非要这样吗?”
“……我知道你讨厌我妈妈和哥哥,可我是无辜的,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啊,我从来没有过。”孙雁心哭成了泪人,“别不要我好不好……那天你病危,我去看你,心痛的快死掉了。要是可以,我愿意把我的寿命分给你……”
“够了。”实在是不愿意再听下去,周博衍冷冷开口,“这种话是你从哪里看来的佳句?分寿命这种事说出来,不觉得是嘲笑人的智商么?”
这种恶心的情话,他以前就难以忍受,明明蠢的要死,偏这女人还说的一脸动情,真以为他像父亲一样好哄骗?!
被男人冰冷的语气所震,孙雁心惊愕的抬起头,下意识后退一步,泪珠滚滚而落,“……我爱你啊,我真的爱你,我恨蒋静,我恨宋晏。我从看到你第一眼,就陷进去了,眼睛再也看不见别人。你居然这么说……”
“是吗?那我还真是不幸。”周博衍不觉得对一个小姑娘说这样的话残忍,工作的缘故,他从来不会小瞧任何一个“软弱无害”的女人。尤其像孙雁心这样的,在周父面前扮柔弱扮纯洁这么多年,更是让他恨之入骨,索性不再掩饰,“喜欢我,所以我也该喜欢你,不然就让父亲看到你掉眼泪,然后追问原因,你又哭着不肯说……这一套你不是玩的很炉火纯青吗?”
他忽然轻笑出声,“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和信心,到这个时候还来见我,你想得到什么?还是说,我们都伪装的太好了,以至于‘纯洁’的你竟然一点没察觉,除了父亲,我们一家人早就对你非常厌恶了么?”嗓音依旧温醇如冬日暖阳,只是里头的意思,却让孙雁心瞬间煞白了脸。
“看来你也不是不明白。”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周博衍了然的点点头,“这样就好办多了。来找我是不是还要为你哥哥和妈妈求情?毕竟如今你再怎么哭,父亲也没办法保住你们了。也许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是终究不甘心,还想试试你无往不利的哭功?”
没有理会孙雁心的惊惶,他毫不留恋的转身,“……你来一趟也好,回去转告你妈,我承认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可惜菟丝花终究是菟丝花,现在依附的大树已倒,她纵然千般算计,有没有一计可破我局?”
黑色的汽车绝尘而去,孙雁心失魂落魄,慢慢的瘫倒在地上。
现在,全完了……
她摸一摸脸上,居然流不出眼泪了。
妈,你现在后悔了吗?贪念一起,这么多年,守着不完整的家,苦心谋算,起初还只是为了争一口,后来就为了那遥不可及的念头,疯了一般……
哥哥整天醉生闷死,周伯伯来了也只有叹气,妈妈自己的产业亏损连连,钝刀子割肉般,折磨的一家人走投无路!
木木的爬起来,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太阳刺目的很,她忽然觉得眼前的道路遍布荆棘,一辈子的福气都在这二十几年间享完了,以后她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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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表弟表妹都各自嫁娶,叶启肖在家就整日被逼迫着相亲,实在受不了了,干脆到S市避难。开始还是住酒店,后来不知怎么就跑去了骆家蹭饭。
被刘筱希无意间说漏了最,可把孔珍华气了个半死。
这还得了,抢了一个孙女,半带一个孙子,也还说得过去,毕竟是外家。可现在居然连她的外孙,外孙女都要抢走,再忍下去估计宋家就剩不下孙辈了!
明明她才该子孙满堂,儿孙绕膝,骆家老两口死了独女,本该孤独无依才是,为什么境遇反而颠倒了过来?
越想越生气,孔珍华立马换了外出的衣服,戴上最新款的首饰,让黄司机载着她去骆家。
刘筱希劝说无果,又悔又急,吓得不敢离开她半步,唯恐外婆做出什么糊涂事。
幸好,骆家没有人应门,有热心的邻居看到来客,主动上前告知,主人家带着个小伙子出去钓鱼啦,估计要到晚上才回来,有什么事他可以帮着带信。
谢过好心的邻居,刘筱希赶紧连劝带哄把孔珍华带上车,“外婆,咱先回,妈妈最近炒股挣了点钱,给你买了件衣服呢。”
她也无奈极了,这会儿想人了,可上次干嘛要那么热心要给哥推销姑娘啊?介绍就罢了,还非压着要两人一起吃饭约会。
“都白养了,白养了……”
孔珍华坐在车上,睁眼看着车窗外,来来去去就念叨这一句。
湖边凉风习习,水草丰茂,岸边三三两两散落着椅子和小桶。
季微秋是没什么钓鱼的兴致,直接靠在岸边树下的椅子上闭眼假寐,不时拿笔在一个小本子上添添画画。
“……别管她,整天琢磨晏晏嫁妆呢,一刻不肯闲。”骆明昭悠闲的架着钓竿,“专心看着,别跑了鱼。今天我们爷俩也比比看,来个友谊赛。”
叶启肖中气十足,“好啊,但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小伙子,太狂傲了。”骆明昭推了推眼镜,笑道,“小看长辈的后果可不轻啊。”
“赌什么?”
“嗯……我想想,来个不容易的。”
季微秋忽然睁开眼,笑道拍板,“不用想了,输了的人晚上洗碗,就这么决定了。”
叶启肖和骆明昭对视一眼,皆悻悻把头转了回来……
宋晏已经被心急的周母招到京城试婚纱了,出乎她意料的是,周博衍坚持要中式婚礼。
周母吃了一惊,然后就是不同意,现在年轻人结婚,谁家不是在比拼酒店规模,酒席数目,婚车首饰?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而且又是好不容易才留住的,怎么能委屈了。
不过既然儿子要求了,她还是退了一步,“婚纱必须要的……敬酒的礼服中备一套中式的旗袍,行吧。”
周博衍扫过宋晏震惊的大眼,眼里流出一丝笑意,却依旧坚持,“小时候看古典小说,特别喜欢那种婚礼,只是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多久,就一直都没有敢往深处想……现在,终于可以平安结婚了,我想圆了小时候的这个梦。”
他看向宋晏,“晏晏,我们可以去拍西式的婚纱照,不过……结婚那天,你能一身红衣嫁我吗?”
一番话,说的周母和宋晏都红了眼,两人几乎是同时点了头:
“……妈答应你。”
“……我嫁。”
愧疚的拍拍准媳妇的肩膀,周母抹着眼泪去找周老太太了。宋晏指着他,又是感动又是无奈,“不得了,以后可要小心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你卖了还不知道呢。”
“不卖,哪怕穷的当裤子也不卖老婆。”周博衍毫无愧色,还能抽空吐个“雷”。
宋晏被他调戏的没脾气,好奇道,“我还没跟你说,你怎么就知道我想要中式婚礼?”
他拉她到一边坐下,拿起茶壶倒茶。动作看起来很标准,姿态更是说不出的古雅流畅。
将茶杯放到宋晏手心,才慢斯条理的笑道,“这个很好猜,只要去过骆家,肯定就知道你喜欢什么了。而且,我参加过你的笄礼。”
他摸摸宋晏犹存诧异的颊,忽然又惆怅了,“感觉还有好久,我都快等不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