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秋沫想开口辩解,但是一开口她才发现她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心中有千言万语堵在那里,她却在说出了三个字后,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她好惶恐,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惶恐过,上次她陷害聂綦沣,聂情飞对她说了那样狠绝的话之后她都没有如此害怕,如此绝望,这一次,他是真的放弃她,再也不相信她了。
刚才跑出去的那个丫鬟此刻跪在一旁嘤嘤地哭泣着,秋沫转头看向她,想让她帮自己解释两句的,但是看那丫鬟仇恨地瞪着自己,还不忘喃喃地道:“就是她…把药端给云纤姑娘的…她喝了药…呜呜…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她彻底无言。
聂情飞不去看秋沫,而是将目光转向另一边,那里站着一个刚从和他一起进来的丫鬟,却正是那日骂秋沫蛇蝎心肠的那一位。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聂情飞不带任何感情地问:“你呢,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见聂情飞问她,那小丫鬟立马跪了下来,害怕地哭了起来。
“少爷,奴婢好害怕,奴婢不敢说…呜呜…”
“有我在,你有什么不敢说的?”聂情飞的脸色更加黑沉了。
“今日下午,我替老爷取药的时候,在厨房门外看见了…秋夫人,我因为害怕她,就急急忙忙地跑开了,因为前两日我去她那里取药方的时候,她还说要将我毒哑呢…”说完,那丫鬟眼神闪烁地瞟了秋沫两眼。
秋沫在心中苦笑,她有些明白云纤是谁毒死的了。看来这一次,又是有人要置她于死地了,居然用云纤的命来换她的命,一箭双雕,真可谓用心之险恶,举世无双。
这其中对谁最有利,其实一想就明白,而以聂情飞的精明,他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所以,云纤的命不一定会让她死,这件事的致命点是,云纤肚子里的“孩子”。
虎毒不食子,没有一个父亲会不疼爱自己的孩子。
秋沫又要感慨命运弄人了,她自己撒了一个谎,到头来却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这算是报应么?
聂情飞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停留在云纤那平坦的小腹上,似乎在替那未出世的“孩子”做着最后的告别。
秋沫也默默地注视着他,这一刻,他的悲伤从内到外散发出来,却似无形的剑,狠狠刺伤了她的心。她同情这样的聂情飞,也同情被命运操控的自己,但是他们都是命运的弱者,他们都别无选择。
屋子里压抑的氛围很快被一串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只见翠竹慌慌张张地闯进门来,未语泪先流,她惊慌地对聂情飞吼道:“少爷,不好了,老爷喝完药之后就吐血了!您快去瞧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聂情飞猛地回头,脸上悲伤之中全是震惊,还有慌乱。他马上起身,冲出了几步,他又突然停了下来,蓦地回头,咬牙切齿,带着无限憎恨地对秋沫说:“看来我不该再相信你的,因为你连人性都没有了!”
聂情飞走了很久了,秋沫还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她嘴里还喃喃地念着:“人性?那是什么东西?”
她漠然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到了窗边,俯瞰这座带给她无限压抑和痛苦的聂府,心中无限悲凉。她身上只着了薄薄的棉衣,此时被冷风一吹,更是透心地凉。
回想着她从进聂府到现在这之间所有的点点滴滴,她和聂情飞斗嘴,他从池塘里救起她时她从他眼中捕捉到的一抹担忧,他吻她,他们互相伤害...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苍凉的笑意,轻叹:总归是痛苦大过于快乐啊…
她知道,他一定还会回来的。
的确,他出去之后没多久就回来了,如暴风雪一般地卷进屋子,带来一场浩劫。
“莫秋!”那是带着没顶的愤怒和哀伤的咆哮,如同一只困兽,在死亡之际撕心裂肺的呼喊。
秋沫缓缓地转过身去,眼中晶亮,带着湿意地望着他,她的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上,美得惊心动魄。
聂情飞双眼如滴血般通红,他发丝被冷风吹得狂舞,手里提着闪着寒光的冷剑,全身带着肃杀之气,静静地站立在那里,他的眼中含着复杂的表情,似乎是撕心裂肺地痛着,也恨着。
看着秋沫那含笑的脸,他的心中更是百味陈杂,总觉得她就如精灵一般,亦或是如这寒夜的月光,轻轻一碰,便要飞散。
他迷乱了,他的头很痛,心也痛,他已经分不清哪里更痛了。
他提着剑,一步步地向她走去,而她只是含笑望着他,嘴角带着绝美的笑意。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突然觉得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似乎他寻找了她很久,而她一直就在他的身边,脸孔变了,但是气息没变。
“我爹中毒了,和云纤一样的毒。”在距离她只有几丈远的时候,他顿住了脚步,沉声道。
“我知道。”她微笑,声音柔软得如同那蒲公英种子上的棉絮。
“你该下地狱。”他声音喑哑,满面冰霜。
“我知道。”她依然微笑。
剑举起,抵住了她的心口,刺入了她的肌肤,她看着那鲜血慢慢流出,浸染了她的衣衫,她笑得愈发明媚了。
聂情飞目瞪口呆,他的手开始颤抖,她看着她那白的几乎透明的手骨死死地捏住剑身,鲜血从她指缝中滴落下来。
她的手在流血,她的心口也在流血,他的心也在流血。
“我早就该死了,谢谢你,还对我保留了信任,直到…刚才。”她说着,对着他粲然一笑,双手猛地捏住了剑身,再次狠命地一刺,锋利的剑又没入了心口一寸,鲜血汹涌而出,疼痛从心口处一路蔓延至全身,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身子也软向地面。
聂情飞似乎在这时才回过神来,他猛地松开了剑柄,双手去接秋沫滑落的身子。她的身体像一片羽毛般轻巧,落在他的怀里,却打疼了他的心口。
这一刻,他才知道,她是如此地瘦弱,瘦弱到他怎么用力都感觉抓不住她,抱不紧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