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早就停了,但是天空还是一片阴霾,黑沉沉的,似乎要塌下来了一般。
中午,聂母命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召集了各房,今日都要在上房用膳,除了云纤没有被邀请,聂情飞未到,其实屋子里也就三个女人而已。
临近中午,三个女人心思各异地坐在桌边等待着,聂母派人一直在大门口恭候着,如果老爷回来了就进来通报,准备开饭。
秋沫安静地坐在一边,因为她知道,聂父今日怕是回不来了,因为此时已近中午,如果是在平时,早该散朝了。
桌子上的菜热了两次,聂父还是没有回来,聂母坐不住了,她让周荀儿和秋沫先吃着,她亲自出去,派人去宫中打探消息。消息很快传回,说是聂丞相被留在了御书房,和王上单独在一起,现在还没出来。
聂母心中忐忑,总觉得这样的情况有些蹊跷,她也顾不得吃饭了,梳妆打扮一番,进宫去了。
周荀儿倒是吃得下饭,一个人坐在那儿不紧不慢地用着,不时以高深目测的眼光瞅一眼秋沫,秋沫只觉此时美味佳肴吃到嘴里也味同嚼蜡,再说旁边还有一个讨厌的人在,她实在吃不下,便去了偏厅小憩,顺便等待着聂母回来。
聂母很快便回来了,去时一脸急色,回来时一脸苍白,秋沫也没问她什么,只是把她扶到了屋子里休息,据同去的下人说,王上并没有接见聂母,要知道,她可是当今王上的亲姐姐,两人关系是最好的,如今连她也不见,说不定聂丞相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顿时,府内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就这样陪着聂母干坐了半天,华灯初上的时候,她又跑到了大厅继续坐着等待。秋沫一直陪着,因为她除了做这些,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来安慰一个女人焦急等待丈夫的心,这时,周荀儿竟然也来了,无声地坐在一边,她睁着美丽的双眸,一会儿看看聂母,一会儿看看秋沫,眼中的神色似笑非笑,总不是那么个味儿。
秋沫趁机瞪她一眼,因为她觉得周荀儿似乎知道了什么,至少,她现在那副看好戏的姿态让她心里很不爽。
晚上更冷了,夹杂着雪沫子的风从门口灌进来,周荀儿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狐裘,转头却见另外两个女人依然纹丝不动地坐着,她自觉尴尬,掩唇轻咳了两声,遂也不动了。
是聂母坚持不让关门的,因为她希望在聂父回来的第一刻她就可以看到他。
宫中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是不是说明还有希望?王上并不像她所想的那样,会对聂家下狠手?秋沫心里如是想着,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她倒是希望自己的计划成功还是不成功。
然而,她还是想错了,因为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响声,是很多双脚整齐地蹋在雪地上的声音,那铿锵有力地节奏表明,这些跑动的人是冲着聂府而来。
不一会儿,管家跌跌撞撞地冲上前来,大呼着:“夫人,不好了,不好了!皇宫里派来了御林军将整个聂府包围了!”
聂母猛地站了起来,脸上血色全无,只见她眼皮一翻,就晕了过去,秋沫和翠竹眼疾手快,一起扶住了她。
聂母也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只是片刻,她便醒了过来,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叫他们的统领来见本宫!”她这里自称本宫,便是要用她公主的身份施展压力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高兴的疾呼声:“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聂母眼中涌上了些湿意,立刻出了门去迎接,而秋沫却没动,她只是站在门口,淡淡地看着这一切。
这大冷的冬天夜里,聂綦沣狼狈地回来,他只着了里衣,身上的官府顶戴都不见了,就连脚上的官靴都没穿,整个人单薄而萧瑟地站在冷风中,背着手,对着扑过去的聂母温柔地笑着,最后,他慢慢地张开了怀抱,迎接着他最爱的妻子。
秋沫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现在这个结果还是好的吧,至少聂父没有性命之忧,他平安地回来了,虽然这座聂府成为了囚困众人的监狱,但是至少他们都还活着,一家人都还在一起,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恭喜你,目的达成了。”周荀儿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秋沫的身边,压低了声音,淡淡地道。秋沫转头去看她,发现她也正看着院子里那对夫妻,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喜也说不上悲,反正有些古怪。
秋沫冷笑一声,回到:“是我该恭喜你吧,这一仗,你的父亲胜了。”
周荀儿转过头来与她对视,眼中却是清冷一片,神色复杂:“那我是不是该替他谢谢你?”
“用不着!”秋沫有些怒了,她转身便走,这突如其来的怒气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她自己,她只是在气自己的卑鄙和无能。
走出几步,她转回头,目光跃过层层人群,匆匆扫了一眼众人,正要撤回时,便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眸子。
聂父正盯着她看,都怪这院子里的光线太暗,使她看不真切,聂父到底是以怎样的目光来看待她,如果今日她能看清的话,也许就会想到什么,也免去了日后的种种心痛和麻烦,只是,还是那四个字——造化弄人。
秋沫不欲深究,匆匆收回目光,准备离开。
这时,一小队士兵快速地从她身边跑过,回去禀告这次领兵的统领,那铿锵有力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报告统领,我们在花园里发现了一片盛开的金梅!”
秋沫闻言,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只觉身体在瞬间僵硬起来,她双手死死地拽着衣摆,缓缓地、木然地转身,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名禀报的士兵,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耳边也只剩下那一句“盛开的金梅”。
蓦地,周荀儿那日的话重现在脑海里:“听说自那儿以后,这片梅花树就被砍掉了,但是却还留下了根,你说...它们会不会枯木逢春?”
“如今这东溟是再也找不到金梅了…”
秋沫猛地转头看向站在阴影处的周荀儿,只见她笔直地站着,却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觉得她在笑,不是狰狞的笑,而是苦涩的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罢了罢了,反正这次罪名是坐实了,不管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让那金梅一朝开遍,都只是在她所做的之上帮了她一把而已。
秋沫木然地走着,只听后面宣旨的声音隐隐传来…
“丞相聂綦沣蔑视皇权,出言不逊,实乃大不敬,按律当斩,但念起祖辈世代为忠臣良将,有功于社稷,朕特赦其死罪,撤其职务,暂囚于府中,交予刑部审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