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楼一共四层,里面已经拆的差不多,窗户门板都不再存在,一个个原本是窗户的地方现在只是一个个黑窟窿;里面还剩下几根支撑的大梁,到处都是碎石。
听说原本有一个富商买下这里准备拆掉旧楼盖上高楼大厦的,可是楼拆到一半,那个富商便不知跑哪去了,于是此处就成为了废弃楼。
废弃楼的三层处有两条长长的、软绵绵的手臂,盘卷于楼梯处,正在快速地回缩,外面八根晶柱将废弃楼里照的有些许淡光,这样看来,那两条不似人类的手臂倒也没有那么吓人,手臂虽长但却瘦弱至极,如果忽略长度,便好似营养不良的样子。
不一下的功夫,两条手臂就缩回了四层的中心,在那里有一赤着双脚站立的少年,他再次一甩,手臂成功缩回正常大小。那个少年穿着一身白衣白裤,样子不是外面人类大众穿的那种样式,反倒有点类似夏天重症监护室的短袖病号服。
他眉眼倒是清秀,只不过现在蒙上一片焦急之色。四层的地面有好几串他自己的杂乱脚印,他来回走到各处的窗子前,总是在刚想跳下去的时候就被一束浅光反弹回来,同时被浅光照射到的地方都有一块烧焦的痕迹同样的,晶柱要是烧了什么东西,本身也会在短时间内露出个小洞,但很快会恢复回去。
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很是让人怜悯。
所以当楚墨搜寻了前三层未果,踏上第四层楼梯的时候,那个少年就已经开始后退了,并且一双灰颜色的眸子扫着四周能逃生的可能。
楚墨来到第四层时,借着外面晶柱那微亮的光,看到那少年时,也忍不住脱口而出,“孩子?”
但当他走近时,才肯定地否定道:“你是……枉死城的……冤魂!”
少年听到这时已经忍不住张嘴嘶吼起来,但是他张开嘴并不能吐出人言,只是“呜了哇”地乱叫。
楚墨顿时满头疑惑,枉死城的冤魂为什么要害死六神!根据三仙洞的事情,楚墨知道这个冤魂的背后肯定有人指使,然而一个冤魂他已然是死了,那还有什么能被人控制呢?都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楚墨想不到他有什么可被要挟的。
如果这个冤魂他本身与龙卓有仇,那也许还可以解释,但是楚墨在脑海里搜索了很久,都不记得龙卓这些年来与死人结过什么仇。枉死城的冤魂都是人类枉死才会去到的地方,龙卓以前就没怎么下去过天界,又怎么会造成冤魂呢?
就在楚墨思考的时候,少年已经一甩双手,那柔软的两条手臂就这么无限拉长,向着楚墨袭来。
楚墨玄身一转,已经跳开,这面前的少年话不能说,要想探知他背后的主谋,恐怕比登天还难,还不如自己来读取记忆简单,可是自己又如何让他心甘情愿的答应自己,来完成读取他人记忆的这一条件呢?
现在时间不能容许他想那么多,抬头准备应付少年的时候,发现那少年竟然奋不顾身地往晶柱上撞去,他一边嘶吼一边撞,被撞的地方血肉模糊,焦臭难闻。
楚墨终于明白他想干什么了!他是想牺牲自己的一部分躯体,来接着晶柱的间隙复合而逃出去!
楚墨立即奔过去,右手凭空一抓,银月长弓豁然出现在手中,他勾起两指,以自然之气为箭,“嗖嗖”两声射了出去!
那少年见箭来,身体倒也灵巧,收了长长的手臂,回身一跳,就躲避开来。
“你背后的主谋究竟是谁?”楚墨根本没想他能回答,只是心急如焚,实在仍旧想问出口。
“是不是你杀死的郭子烨!”
少年慌张地摇头又慌张地点头,弄得楚墨也实在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结果少年向天一声大吼,五官里开始冒出浓绿色的烟雾,那烟雾里带着恶臭,少年的影像变得模糊,楚墨忙掩口鼻,依稀看到少年仍是大张着嘴“呜了哇”地要说着什么,最后他整个人都被烟雾掩去。
一下子,这第四层里便没了声音,楚墨用手挥挥,现在看来那烟雾并没有毒,只是遮挡人视线,有些恶臭罢了。
楚墨皱着眉头,感受着声音。
却听“砰”地一声,他快步向声源方向走去,在这走路期间,又听到连续不断的“砰砰”声,楚墨知道这家伙是铁了心要逃走!
就在楚墨马上要从烟雾中走出来的时候,一声巨响,楚墨感觉有什么东西飞溅过来,忙转身去躲,抬手去挡的同时,感觉一些冰冷腐臭的液体溅在手上,继而是夜晚的冷风袭来,吹散了围住自己的浓雾。
这时候废弃楼里还哪有那个少年的影子!看着已经被撞出一个大洞的晶柱结界正在一点点恢复原来的完整,楚墨负气地一挥手,收了在外面的晶柱,低骂了一句:“该死。”
然而转身却发现地上躺着两条手臂的残肢,红色的液体顺着手肘龟裂的切口流出,不是温热的,而是冰冷的,那是作为枉死城里人的证明,血液和体温都是冰冷的。
楚墨弯身捡起两条断裂的手臂,微眯双眼,带着愠怒,“为了逃出去竟然连手都不要了!”
他突然想起郭子烨说过的话,死物在脱离原有物体的一小段时间内是没有自主意识的,也就是没有“同意”与“不同意”这么一说。
绿色琉璃光乍现,楚墨私自做了个决定,他要读取这只手臂的记忆,哪怕是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也好,哪怕是帮到龙卓一点点也好。
混沌的黑之后是一片雾霭迷蒙的世界,穿过迷雾,视线越过正中央,看到了一个楚墨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正是他经常在天上仰望地底下而从不过去的枉死城。
中央一个大圆盘,圆盘里面包裹的是血池,每天都会有人枉死,人世间的人类枉死了透过血池的浸泡来到枉死城,再区分按照年龄划分,被分配到一个个该进去的地方,等到了真的阳寿没了,再去投胎。
楚墨看到一个少年从血池里踉跄爬出来,他似乎与其他枉死之人不太一样;他的两条手臂从手肘部位便已经残缺不全,然而这样也没有多少奇怪的,枉死之人难免有一些是遭遇车祸或者其他肢体残缺不全的,只是这个少年奇怪在于,他嘴巴里叼着一只左手的手臂,右边的腋下还夹着一条断裂的手臂。
像他这样执念的把已经残缺断裂的手臂带来枉死城的就很奇怪了。
画面又一转,视线定格在少年的脸上,楚墨现在读取的是手臂的记忆,从这个角度看,被读取的手臂此时应该被丢在地上。
少年泪流满面,跪在枉死城中央的血池面前,好似他前面有什么人似的。
少年说:“求求您,把我的双手安回去!求求您了,我不能没有双手,我需要我的手拿起画笔!”
另一声音从对面传来,声音听着就是一个三四岁的孩童。
“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但是你需要付出代价,你无法再转生,你无法再说话,这样也行吗?”
少年猛地点头,“谢谢上仙,我愿意……我愿意!只要我能拿起画笔!”
那个孩童“咯咯”地笑了起来,视线里伸过来一直瓷娃娃般地小手,按住少年的肩膀,道:“你现在对天喊你最想要的,就会实现哦!”
楚墨的视线里天空是一片灰暗的,灰暗中又出现了一个越转越大的漩涡,楚墨清楚那是天界一百年一次的天恩!
所谓天恩,就是天界对鬼界所施的恩德,一百年仅一次,一次仅乍现那么一刻,在这一刻对着天恩漩涡呼唤自己的愿望就会实现,然而天恩也有弊端,为了防止那些贪心不改的人,所以只允许乞求者呼唤一次,如果呼唤超过一次,就有责罚。
楚墨以断裂手臂的视线看去,似乎是有位上仙看这少年可怜,有意要帮他,又赶上一百年一次的天恩,做了个顺水人情,因为不是每个枉死城的人都被允许在这里呼唤愿望的。
心中感叹之余,就听少年对着天空漩涡哭喊:“神呐!请赐我手臂吧,我要画画!请赐我手臂吧!请赐我手臂吧!”
猛听三声,楚墨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中暗叫不好,他已经呼唤了三次,天恩是要变成责罚的!那位上仙是有意害他!那位上仙就是幕后黑手!
果然,片刻之后,楚墨借着手臂的视线看到一片黑压压的羽毛降临到少年断裂的手肘处,羽毛瞬间消失,断裂的手臂果然长在了少年的手臂上,少年刚要欣喜,就见天边漩涡又飞来几只嘴巴极大的乌鸦,他想用双手遮住双眼,却不料一只乌鸦直接咬上少年的手指,紧接着是两只、三只、无数只!它们将少年的双手拉直,却还不停地向前拉,仿佛要拉出一个不可估计的长度。
“手……手好痛……上仙!上仙!我的手又要断了!”少年呼喊着。
楚墨这边还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呵!不会断的,你放心……长了……好帮我做事。”那声音带着点戏谑的调皮。
乌鸦越聚越多,少年的两条手臂都变得黑呼呼,几乎每抻出一块长度的手臂,就会有新的乌鸦飞来,帮它们继续拉扯,疼的少年仰天张嘴大声呼喊。
“啊啊啊!噗……”刚呼喊一下,天空又有几只乌鸦似箭般冲过来,来琢少年的舌头。
这下子少年连喊叫都不能了,只能“呜呜”地叫,嘴巴渗出的血浸透了好几根乌鸦飞落的羽毛。
楚墨气愤之余,眼前突地一黑,他站在废弃楼的四层猛地后退几步,一手捂着心脏,呕出一口鲜血,脸色有些苍白。
楚墨缓了一会儿才能看清面前的景象,今晚他仗着月亮当空,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还读取了死物的记忆,能力耗费的相当大,但这些都没有关系。因为他找到了个关键人物,那就是那个拥有孩童声音的上仙。
范围可以缩小成两个:一是天上就是孩童模样的上仙;一是拥有孩童声音却是大人身体的上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