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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六 歧路行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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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打发走了似懂而非懂的雪海,楚涛踱着步回到书房,他的七弦琴前。

这个让人担心的孩子,终是会长大的吧。他苦涩地绽开嘴角:“父亲,这难题,我许是无力去解了。”噬魔之血的可怕力量,任性妄为的脾气,以及终究逃脱不开的学武之路……冥冥之中,或有命运之手操控着全局。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又何况雪海的命运?

凝神,抚弦,任琴音流转,长河吟的调子顷刻间绕了满室。手伤早已痊愈,好在琴艺不算太过生疏——也许,那是因为他日思夜想着自己的琴与剑吧!

然而,纷乱的心绪却立刻将他撕扯,琴音一急,心头便是难忍的钝痛。以致他不得不转调至缓处。却更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令他窒息。“为何?天意为何如此对我?”怒火攻心,他执意不肯止弦,只拼尽全力翻弦而奏。

琴音激越至沸腾,额角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脑海中唯剩了杀意凛然的一念,仿佛万剑穿心般的剧痛,亦不肯迟疑。

“砰”地一阵撞门声,黎照临猛冲进书房,牢牢地扑住了弦。

曲声绝。

楚涛怔怔地抬眼看他,目光却是如燃尽的死灰。勉强地,扬起嘴角,却止不住身体的后仰下坠。仿佛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灵魂,而化作枯木。

“楚掌门!”他知道黎照临在唤他,却只见照临的嘴唇翕张,只见他双目里的惊恐,而无暇去想,渐渐地,眼前的照临混沌在了迷雾中,仿佛黑夜提前降临,他的双眼再也感知不到任何的光亮。

黑暗的世界里,摸索而行。

似在深渊里沉沦,笨重的身躯脱离了他的使唤。随波逐流,全不知会漂向何处。

黑色的暗留里忽现一丝光亮,光亮的那头,谢君和正举着酒坛子豪饮,眉角绷着不变的杀气。“君和……”他正欲呼喊,却觉喉头梗塞。君和冷眼一笑,手中酒坛已向他飞掷而来。

凄冷寒光里,血色四溅,那酒坛瞬间幻化成利刃,即将穿透他的胸膛。

他却不觉痛。只见惊鸿一般的石榴裙飘荡席卷,将那利刃裹挟其间。佳人回眸,笑得触目惊心。凤仪钗钿委地,凄凄地唤:“楚……”他欲伸手去扶,她的绿萝裙却在他的指尖顷刻涣散。周遭又只剩了绝望的黑。

“哥!”雪海的呼唤透过黑色的浊流,一声紧似一声。一个俊逸舒朗的身影忽地在黑暗中显现,利刃在手,携着粉衣的雪海渐行渐远。一双噙泪的大眼睛,涵着多少悲凉。“哥!救我!君和大哥!别走!”却只见谢君和黑色的影子决然地隐匿在了黑暗里,不见了踪影。

他欲伸手去拽,然而每一个幻影都从他的指间滑走,再无法挽留。指尖所触及的,不过是镜花水月般的虚妄。

黑雾终究遁散无形,只剩了心头撕裂的痛,周身的麻木无力,和空落落的冷寂。

他看见黎照临惊惶可怖地向他冲过来,嘴唇翕张,却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

真切地,几股气息逆行于胸膛,冲撞翻腾如游龙,竟至急痛揪心。冷不防喉间一股热流上涌,黑红的瘀血已顺着嘴角滴落琴弦,笑望着自己血色浸染的双手,无力地好似风中一羽,意识便不再属于自己。

在痛楚中醒来的时候,他已平卧于榻上,黎照临与刘思仁皆在身旁。望一眼枕边血溅斑驳,黯然,却浮笑。笑自己终是从鬼门关回到人间,然而昔日两位医师的一切努力怕也是付诸东流了。这内伤,怕再无痊愈之日。

“好险!”刘思仁轻拭着额角的冷汗,长吁一声,“幸有照临及时止弦,施以针石,稳住你体内逆行之气,才不至酿下大祸。”

“让二位受惊了。”楚涛默默敛起枕边帕巾,拭去嘴角残血,一贯地平和着,虚弱的淡笑似一抹不灭的微光。

刘思仁静告:“瘀血虽已清出,仍需静养时日,不可轻动弦音。”

照临却铁着脸愤然道:“我已说过此曲不可再奏。你若要寻死,我径直给你点儿断肠草,倒也干净利落,免得大家空忙一场。”

楚涛却更笑起来:“寻死还不容易?库房里刀枪剑戟哪件不夺人性命?最不济那挂在墙上的龙冥剑,手起刀落地痛快。何劳照临兄?”

“你!”黎照临斯文全失,跳脚跺地道,“若非一心求死,何必摆弄此等不祥之曲?曲中之力,足以将你如今残躯撕碎!我真不该与你们这些不怕死的武林人打交道!”

“照临兄莫怪,楚某无意贬损。”楚涛已支起身子,从容地接过刘思仁递来的杯盏,轻酌慢饮。“人世走一遭不容易,岂有自毁之理?只是,如今可还有他途?白衣圣使遗祸无穷,我若坐视,他日的黑石崖只怕血流漂杵。此伤,照临兄不必耿耿于怀,我自知时不我与,天命而已。”杯空言尽,杯落回响。仿佛他所饮的不是茶,是酒。

刘思仁与黎照临相对无言。照临心中更憋屈,师门所学,到用时方恨少。简直羞为医圣传人。却又能怎么办?只眼睁睁看着楚涛形销骨立地撑一天算一天。

须臾,楚涛已整理了衣衫,起身下榻。二人惊慌欲扶,他却已缓步到了书桌前,悠然地坐下,笑出了长河会盟时的风采:“莫要告知他人,徒然心忧,徒增动荡。”

“老汪会妥为代理。”刘思仁答,“雪海倒是没多问,一心把玩她的双剑。史夫人问起,只说你不在,她便不多言了。”

楚涛点头道:“近日游侠处传来些消息,南岸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练武的经商的生面孔。怕是背后有事。此事我已着人暗查,如有消息让汪叔先行照应,我若好些,仍是要亲自过问的。君和一处,若无消息,街上各种传言不必理会。”

二人点头相应。

“那么,连谢兄也不告知么?”照临似乎心有不甘地想探询些什么。

楚涛却故意装起了糊涂:“告诉他什么?让他知道街上有多少人在骂他?”

“可他去的是秦家!”照临不解。自己的左膀右臂突然出走去了对岸,楚涛竟还能笑得出来?

“秦啸欠他一命。他也欠秦啸一命。这结,迟早要解开。秦啸惜才,多少年了一直想召他回去,应不至害他。这回是我赶他去北岸的,秦啸向我要人,我不可驳了他的面子。你们不必再有猜疑。”楚涛明白他的担心,却只是一笑置之,似不愿再言那些不可控不可为之事。

照临知道,单为借人之事,他们不至于吵得差点打起来。然而楚涛既不再提,大家也不便多问其中纠葛。只想着兴许有一天,谢君和又会突然回来,就像他的消失那样,带着酒气,还有满嘴对楚涛的揶揄。

二人见劝不动他,只好留他静养。刘思仁在书桌旁留了几卷书便推门而出,却与照临同时大惊失色:“夫人!”

史薇兰静静站在阶下,端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苦茶。没有人告诉她,他在此处。

望着张口结舌的二人,薇兰笑得若无其事:“我不扰他,云逸这小淘气,不许我走开半步的。”她把茶碟递给刘医师,“我也不会乱说话,你们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吧。我只是不太放心,过来看看。告诉他,云逸等他回来,一起放纸鸢。”

她悄悄地离开,正如悄无声息地来。

没人问她究竟知道多少事,也没人问她是喜是忧。楚涛隔着窗隙只望见她发髻上清淡的乌木簪,还有渐远的背影。

“兰……吾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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