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涛在一缕淡淡的兰香里醒来,只望见阳光透过窗格照出满室温煦。挣扎欲起,只觉心口旧伤撕扯般一痛,浑身虚脱疲累,似乎燃尽了一生的力气。
他静静躺在自己的睡榻上,顺手接过纤纤玉手递过来的热汗巾。
没错,史薇兰,守在他的床榻,寸步不离。
“兰?”他努力绽开笑,却觉言语梗塞。“君和呢?”费力的吐字简直要把他扯成碎片。
薇兰道:“他说,不宜耽搁,先行一步。还有,他替你约了蒋爷,未时,蒋爷当登门拜访。料想那时夫君的宿醉该是解了。”
楚涛微微点头。
轻柔的手替他拭去额角虚汗,瘦弱的臂膀又将他扶起,端上解酒的参汤。他欲自饮,她却摇头,执勺,轻吹,一勺勺送到他的嘴边。
入口,恰温热,甘甜的气息立刻缓解了喉肺的干疼。忽然觉得,阳光侧照在薇兰的脸颊,那柔美的轮廓,煞是好看。轻轻地,抬手拂过她的容颜。立刻,羞怯的红晕泛起,她似受惊的小鹿,侧过脸一个避让,把参汤塞在他的掌中,躲开了。
他笑出了声,笑中带怜:“兰,过来。”他本无意伤她,奈何多年,因为他固执的遗忘,致她似活在冰窖。然而在他重伤的日子里,日日相伴,不曾离弃的,只有她。忍着他伤后暴怒无常的脾气的,随他呼来喝去的,亦只有她。
她听话地坐回床侧。
楚涛搁开了碗,一臂将她轻揽入怀:“昨天的事,对不起。”
换来的却是胆战心惊的回答:“我不该提江湖事,你不喜欢我过问,对不起。”
他的食指轻轻抵住她的唇,阻住了她的道歉:“是楚涛负你。”
她全然没想到他竟如此说,僵愣了片刻,竟无语。
楚涛欲言又止,只是哀怜地望着她。他不懂女人,尤其不懂面前的女人:何以,自己错了那么多,却没换来半句怨恨的话语。一任她轻靠在他的肩头,放心地笑。这才知道,她是如此容易满足。想说些什么,却又哑然失笑。当年与冷凤仪之间一切的甜言蜜语,如今皆已若流水残花,随风而逝。
他只是拥着她,轻抚着她温顺的长发:“江湖事,尽力远避。近日府里不甚太平,你要小心自己,还有云逸的安全。事无大小,都可去找刘前辈。”
她听懂了其中暗藏的危机,紧紧攥住他的手:“可是夫君……”
“无妨。伤已好了许多。我自会应付。”他淡淡地笑着,似乎真的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院子里突然传来孩子的啼哭。
“是云逸。”薇兰立刻听了出来,不放心地往窗外偷望了几眼,“不知又在调皮些什么,弄痛了自己。”
“去吧,我没事了。”楚涛道,“淘气的孩子,别惯着他。”
薇兰满目慈爱地往屋外去:“将来也是个翻天覆地的大英雄吧。”
“告诉他,男孩儿不准哭鼻子。如果成天撒娇欺负他娘,爹可是会揍人的。”楚涛枕着双臂,俏皮地笑着。薇兰回眸一笑,便径向院中。院子里的哭声一会儿就停了,不多时又尽是银铃般的欢笑。
那笑让楚涛也忍不住起身悄悄探头向院中张望。
如有一日,隔绝江湖烽烟,于山野之中,过上一阵子寻常人家的日子……
但现在,这一整院的人,都需要他的守护。
想到这里。楚涛踱步至剑架旁,亲手拭去剑鞘上的尘灰,盈盈的双目闪过一抹醉心的微笑,自语道:“江前辈,你若执意宣战,我便舍命作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