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四的晚上,竹云看着月亮很晚才睡,睡的却不塌实。
刚刚在梦中见到了季少庭,还未来得及说话,便醒了。
天色刚蒙蒙亮。
坐起身,呆愣了一会也只能苦笑。
推开房门,萧公烈却抱剑而立守在那里。
“睡不好么?”竹云问。
竹云是因为想的太多而没睡好,萧公烈却是因为紧张和莫名的兴奋而睡不好。萧公烈笑了一下道:“睡的不多,精神却是养足了。”比去竹云有些憔悴的模样,萧公烈的确是神采熠熠的。
竹云见到萧公烈的确是比以前舒缓了很多,笑问:“昨晚,布日固德王子和你说什么了?”
萧公烈摇了摇头,道:“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陪着我在那里枯坐,他不和我讲故事,也不跟我说大道理,也不硬拉着我结拜,只是就那么坐在我旁边,我还真有些不习惯他的安静了。不过坐的时间长了,我突然觉得一身轻松,想不开的事干脆就不去想了。”
布日固德是个洒脱的人,好象除了向往江湖之外,就没什么别的渴求了。现在他把向往江湖的力气都使在了萧公烈身上,萧公烈也不得不洒脱起来。
萧公烈依然把自己当成下人一样,和竹云说了几句,就去给竹云弄水清洗了。
毕竟是蛊师一年一度的大集会,即使作为客人或者是求解者,也要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表示敬重。
竹云换上了红色的长裙,戴了几样不浮夸却精贵的首饰,就如刚嫁进季家时候的样子。这都是菊阿婆强让竹云带着的,路上一直是竹小虫背着的。
竹云不知道菊阿婆为什么要让她带这些东西,但是不带却是不行的,没想到今天却用到了。
竹云收拾好自己,竹小虫和布日固德也起身并且洗好了脸。
这个时候,天色也只是大亮,太阳还没完全升起。
留下了一些银子给寄宿的人家,便告别了。
因为并不知道集会什么时候开始,竹云只好早早的出发。
因为蛊太过神秘也被传的太过可怕,所以并没有太多中原人愿意过多的接触,深怕冒犯到什么而遭了祸事,所以这斗蛊大会很少有中原人刻意的来了解,除非是竹无心那样兴趣深厚的,又或者是竹云这样有所求的人。但是在云南本地,蛊师却不是那么可怕,这斗蛊大会也不是什么太过隐秘的事,当地村寨的普通百姓也是有所闻的。特别是在秀山附近生活的人,竟然把这当成是一种类似庆典的活动,并不觉得有多可怕。
蛊师到底还是治病救人的多一些。
所以竹云从寄宿的人家那里很轻易的就打听到了去斗蛊大会的路,那户人家对有中原人去参加斗蛊大会也没觉得有多惊奇,只是嘱咐他们不要惹到别人,如果得罪到了不好说话的人被整的几天吃不下饭就不好了。
只是被整的几天吃不下饭?
竹云摇了摇头,蛊师这样的人在云南本地,竟然和中原的名声完全不一样。
慢慢的走在小路上,竟然还被很多挑着挑子的小贩们超过,从气味上来辨别,竟然都是卖一些吃食的。
当真是庙会一样的活动。
竹云笑了笑,只觉得自己之前是太过紧张了,竟然还换了一身长裙以示尊重,走在这山路上实在是不方便。
秀山并不是十分高大,半山处好似一个寺庙的简直矗在那里,半隐在雾气中就跟云中仙宫一样,就是所有人积聚的地方了。
几条小路渐渐的汇集成了大路,行人也渐渐的多了。
大多是聚集来的小贩。
等到了寺庙跟前,已经有了几十个摊子摆在了那里,却不吆喝,都在很忙碌的准备着各自的货物。
竹云找到一个摊位,坐了下来,点上四碗不知道是什么的汤羹和摊主套话。
小贩的官话说的很怪,但是能听懂。
小贩没想到这么早就会有人客人上来,见到竹云四人的打扮也就明白了,笑呵呵的问:“几位是中原来的吧。”
竹云点头,道:“是啊,幕名来看看这大会,没想到还没开始。”
小贩整理着摊子,去了一些炉火,把汤羹温在一个小小的灶上,坐在摊子旁边和竹云聊了起来。
小贩常年做生意,眼睛很是毒辣,一眼就看出竹云是这一行人的老大,那三个不说话的汉子虽然看上去很厉害,但是他们都得听竹云的。
所以小贩和竹云聊起来,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等竹云听的满意了,能多多给赏钱。
小贩说,很多蛊师养的蛊不喜欢露水雾气,所以要等山里的雾气和露水都散了蛊师们才会来,这个寺庙也不是寺庙,是很多年前蛊寨的人建的,专门给斗蛊大会用的,叫蛊神殿,常年雇着附近的村民给打扫看顾的。
虽然现在见不到蛊寨的人来,但是这个地方却一直在这里随大家使用。
竹云有心多打听打听蛊寨的事,那小贩知道的就不是太多了,只说已经有几十年没听说有蛊寨的人来参加了,不过蛊王却总是来的。
蛊王就是斗蛊大会的胜利者,现在的蛊王已经连续胜利二十多年了,是名副其实的蛊王。
终于快接近中午的时候,上山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
那个蛊神殿的大门也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那个老人应该就是小贩嘴里说的,来看顾地方的村民了。
那老人看上去十分的普通,有些驼了,却很硬朗,脸上的肤色虽然有些黑,但是却很精神,腿脚也利索,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不会什么功夫。
已经聚集来的蛊师都是三三两两的一小伙人,小贩说那些真正厉害的要中午才到,他们这些摊子正好就能把饭食买给他们,他们吃饱了才有力气比拼。
竹云问,什么时候可以进蛊神殿,小贩说你们要是来参观或者求解的话,跟那老头说一声就可以在殿中寻个房间住下,当然是要给一些银钱的,如果有好药材的话就更好,至于那些比赛的人就要靠着前一年得的名次,住进老头安排的房间,名次越靠前房间就越大,没得过名次或者是头回来的,就要看运气了,蛊神殿虽然大,但是住不下所有人的,安排不进去的就看给的费用了,那老头并不贪财,往年收的银钱大多也都是修葺蛊神殿用了,所以也不太好通融,假如有他看的上眼的药材也许能行,实在住不进去,也只好在殿外空地上露宿了。
竹云扫了扫已经到了的蛊师们,知道小贩说的不假,竟然真的有一些人带着帐篷一样的东西,显然是已经准备露宿殿外了。
和小贩又聊了一会,见是套不出什么话来,竹云给了一把碎银子,把小贩高兴的眉开眼笑。
竹云从头到尾都没吃一口汤羹,她实在是不知道这粘稠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所以她不敢尝试,倒不是担心小贩会害她。萧公烈也没吃,他很有些洁癖,出门在外不是自己做的东西绝对不会入口。
竹小虫却不在意,呼噜呼噜的把汤羹都喝了,连带竹云的那碗也喝了。
被竹无心用各种糊糊养大的人,对这种新式的糊糊还很喜欢,喝完连眉头看似都舒展了不少。
布日固德也是一样,喝完了自己的就把萧公烈的也喝了,喝完觉得不饱,竟然又要了一碗,还跑到别的摊子上买了一些饵块。
还是没有人去和守在蛊神殿口的老头说话,看样子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都还没到。
有一些穿着奇特的人偶尔看两眼竹云一行人,也只是好奇的眼光。
小贩说,有好些年没有来过中原人了,他们看着新鲜。
竹云想,的确是新鲜。
自己觉得他们穿着奇特,可是在着奇特的环境里,自己这些人在他们眼里才是奇特的呢。
再次谢过了小贩,竹云起身,带着三人走到蛊神殿外与那老头说话。
周围的小贩和已经来到的蛊师只是好奇的看着他们,也不觉得他们提前进殿有什么不妥。不管是参观还是求解都是客人,客人理应有优待。
竹云走到老人跟前,很是礼貌的蹲了一蹲行了礼,她这一身实在不适合抱拳。三个男人却是抱了下拳,很是客气。
四人都不是鼻孔朝天的那中人。
但是四人都没先开口,他们不知道这个本地的老人听不听得懂自己的话。
那老人一直就坐在殿外台阶的小凳子上,手里还抓着把花生在吃,见四人对他行礼,当下笑眯眯的站了起来也弯了弯腰回礼,把花生放回挎在身上的布包,开口道:“远方来的客人,你们好。”
竟然是地道的官话,比在四川长大的竹云说的还地道些。
竹云有些愣,回过神到:“老伯的官话说的真好。”
老头道:“叫我老段吧,呵呵。”
段?在云南立国的王族也姓段。
竹云如此想着,那老头又是一笑,道:“老头子不是客人想的那贵重的人,老头子就是中原人,三十多年前游玩到这里,实在喜欢这里的风景就不愿意走拉。”
这个姓段的老头子说的很轻松,就好象他真的是被着风景留下的中原人一样。
竹云知道他说的半真半假,却不多问,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笑道:“段老伯好兴致呢,我们是来求解的,可否住在这里。”
段老头点了点头,将矮凳往大门前宽阔的台阶上一放,回身对竹云道:“可以啊,只是需要些费用。”
竹云表示明白,示意萧公烈拿银票出来。竹云身上通常只有散碎银子,大头的银票都是在萧公烈身上的。
段老头对竹云递过的银票看都没看一眼,呵呵的笑了两声,道:“姑娘,你身上藏着好东西,我都闻到香味拉。”
好东西?香味。
段老头说的自然是竹云带的药材,竹云也笑把银票又递回了萧公烈,从硬鹿皮背囊中取出几小竹筒递到段老头跟前,段老头一一看过,取了其中两种宝贝一样的揣在了怀里,然后高声道:“贵客进门,福星高照!”然后又用当地人的话喊了一遍,竹云等人却是听不懂的,等喊完话段老头侧身把竹云等人迎了进去。
从头到尾,段老头都没问过竹云等人的姓名,好似他们是什么人跟自己无关似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