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瑾瑜也没想到自己竟会睡在一个陌生女人的怀里,他醒来的时候,那个女人竟然还站在他的身前,保持着刚刚为他擦头发时的姿势。
“我睡了多久?”他找不到更为适合的问题。
“两个多小时。”女人的声音很是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个字。
他脱离她的身体,却在离开的瞬间觉察到对方明显的动作迟缓,他不禁想,那么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不变,该很累吧!
林楚楚不敢在他面前揉已经麻木的手臂,她的手僵直地躲在身后,知觉一点一点地在恢复,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着她的肢体,不是疼却比疼更加痛苦,正如她此刻对他的心意。
爱一个人可以用多长时间?她以前从不会去想这样和自己生活无关的话题,因为她知道自己不配谈爱情,她的生活生来就是一滩烂泥,她不知道自己的生父究竟是谁,从十年前,她就跟着烂赌成性的后爹生活,她可以忍受他的打骂,可是她不能理解对于他自己的亲生骨肉他怎么也可以置之不顾。
所以,自从可以赚钱,养活生病的同母异父的弟弟便成了她的责任,她卖过血,当过保姆,发过传单,一切可以赚钱的行当,除了妓 女,她统统做过,哪怕像现在这样在酒吧里做卖酒女郎,天天遭别人的白眼她也从没有抱怨过,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只要自己知道自己是干净清白的,何必在意那些有色的眼睛。
可是,在遇见他的那一天,她却发觉哪怕一直以来她都把自己放空在这尘世里,可依然会有抗拒不了的意外发生在她心里面,那一颗小小的种子在无意中破土而出,原来爱上一个人可以这样迅速,就只是一眼之间。
欧瑾瑜掏出一沓钱,他没有把钱放在女孩的手里,更没有像有些人那样不尊重地把它们塞进卖酒女的内衣里,钱轻轻地放在茶几上,他的手试探地向她眼前推了一下,“谢谢你,我该走了,这些算是小费吧。”
林楚楚如噎在喉,她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不要钱,为你做的这些我不是为了钱”,可是,谁会相信呢,在这个声色犬马、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她要怎样让一个陌生的男人相信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爱?
她的话在出口的一刻变为了另一句话语,“我叫林楚楚,你叫什么?你还会来吗?我还能再见你吗?什么时候?”
她知道她的问题太多了,可是她却怕男人一去不复返,他们便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欧瑾瑜。”男人只说了名字,其他的一概没回,最后他却突然转身说:“笑一个。”
一切都归于平静,林楚楚凄然地望着那个背影远去,直到背后有人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她一冷,因为那双手的温度绝不会超过她冰冷的心脉。
“你和他有进展了吗?”楚天幽幽地问着。
林楚楚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又或者永远不会有楚天希望的那一天到来,因为那个男人把自己包裹得那样好,而她即便愿意靠近,却仍旧不忍生生撕去他所有心灵的防护,那是他的刺,那是他的保护伞,没有了刺的刺猬还能存活吗?
“最起码他告诉了你姓名不是吗?而且他并不讨厌你,甚至应该是喜欢的,而你也喜欢他不是吗?这样很好,虽然是个任务,可是在一个自己爱着的人身边执行一个饱含爱的任务又有什么不好?开始是怎样,过程是怎样,又有什么关系,结局是你想要的不就好?”
楚天的话像是鬼魅的咒语,蚕食着林楚楚的神经,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随着他的步伐,任由他的手在自己玲珑的曲线上游走,他的唇落在自己颈间的一刻,她才恍然地感觉到那冰凉的颤栗,而他似乎没想放过她,“你弟弟的病最近很稳定,只要你听从我的安排,他就会好好地一直一直活下去,不然??????”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他?”林楚楚在男人的手掌中如同一只破碎的玩偶,只是在他动作的空当间试着问。
“哼,你又忘了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了。”
楚天的手毫不留情地捏在她的大腿上,她不敢叫,那痛苦的*也被他凌厉的吻堵在喉间。
无目的地游着车河,清晨时分,欧瑾瑜才步入别墅。
初夏正靠在沙发上,他没想到初夏会那么早起床。
她问:“来了?”而不是回来了,因为她从不觉得家会是他这样一个人的港湾,这里只是他漫长旅途中的驿站,他不会因此而停下脚步,他的驻离只说明他短暂的疲倦,他可能累了吧,而世界上再没有一个地方比这里安全。
欧瑾瑜默默地看着她的脸,她的唇形本就好看,嘴角自然而然凑成的弧度就好像是最美丽的花瓣,可偏偏一遇见他,那柔软的美好便冰封在寒冬之中,刻意变化的线条瞬间失去刚刚温柔的牵绊。
她原本刚刚还带着浅浅的微笑,即使没人,她也习惯保持嘴角微翘的动作,而今,却只剩下残存的温暖。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轻轻低下头,眼神中暧昧不明,唇贴在她的手背上,“笑一个。”
他的话有些含混不清,又或者是初夏自己脑子不清楚,她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神经大条地想起一句恶俗的流行语,“妞,给大爷笑一个,不然大爷给你笑一个。”
冷艳的脸上果然飘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只不过这里面包含了太多的嘲讽和鄙夷,她下巴高高上扬,“不,你怎么不给我笑一个?”她的尾音很轻,很凉,略微有些晨起时的鼻音。
他恍惚地看着她唇边轻蔑的忤逆,仿佛把他踩在脚下便是她此生最大的快意,他忽然想起在酒吧临时前的那一幕,多么相似的一张脸,当他突然失控地捏着那人的下巴,同样说:“笑一个。”
他只想看她笑,想看见当日那个女子在自己眼前笑得灿烂。
那个叫林楚楚的女子给他的回答是那样温润如水,一环环包裹住他坠入冰窟的心,她说:“好,只要你高兴,我一辈子都笑给你看。”
一辈子?他这才发觉那样简单的一个要求却换来如此一句好似承诺的话语,一下子这话便成了他心中的负担,他退缩了,本是一场无关爱恨的游戏,他与她本是一次不该相遇的相遇,轻咳了一声,“你不必勉强。”
其实,他更想对自己说不要勉强,即便她再像,也终究不是心中的那人,他不过是把她当作了一个自欺欺人的替代品而已,他很自私。
“不为难,看见你我真的高兴。”女人的声音很轻薄,像极了她这个人,犹如一只透明的水晶一碰即碎,即使她曾与他紧紧地相偎,即使他的手臂本能地环在她柔弱的腰间,也感觉不到任何的重量。
“欧瑾瑜,如果你不开心,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也不离开。”
永远,只为了这一句雷同于誓言的话,他几乎落泪,可为什么偏偏不是她?
他怅然若失地想着那张梦境中的笑颜,慢慢地,那张脸便重叠在初夏的俏脸上,交错旋转,犹如前世今生的孽缘。
怔忡间,欧瑾瑜突地放开初夏的手,缓缓地向后退去,侧影寂寞落拓,脚步比来时沉重了千万倍。
他几乎和刚刚在酒吧一样落荒而逃,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执着什么,她的疏离,她的倨傲,所有的一切他都还可以控制吗?
他漆黑似墨的瞳子沉沉的,更加幽渺深邃,江雨默,你确定她会成为你我的牺牲品,而不是我们丧生在她的脚下,成为她血一般艳丽的祭祀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