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武打通初夏电话的时候,电话那端的女娃娃正哭得一塌糊涂,满脸的鼻涕眼泪一个劲地挥洒着,甚至旁边的白茉莉也没能幸免于难。
初夏一个挥手,白茉莉脸上就立即黏糊糊的落上了什么东西,她不想去思考,一咬牙一闭眼,只当没感觉,她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看她现在真是可怜,就冲自己平日那个暴脾气初夏早就死定了。
短暂的亲人重逢不足以改变现实的残酷,当住院处的人再次提醒他们该交费时,初夏和舅舅立马就傻眼了,不是已经交了吗?
舅舅赶紧拨打舅妈的电话,可是电话却不在服务区了,那会舅妈正在孔武管辖的那个地下赌场里,所有的电话信号都被屏蔽,自然打不通。
舅舅红着脸安慰初夏说:“小夏,你别着急,你舅妈虽然平时爱玩爱闹,可是关键时刻不会??????”他的话说到一半却停下来,冷汗也突地掉了满脸,心里咒骂着你个死女人要是把钱拿走了,小夏他们可怎么办啊?
这会初夏吭吭唧唧地说不出话,就只能听孔武说:“别哭,我知道你为什么着急,刚刚你舅妈的钱被一个小毛贼抢了,正好遇见我的人,钱我给你拿回来了,我这就给你送来,你千万别哭啊!”
也许,世界上的男人永远不会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当你说千万别哭的时候,女人反而会哭得更加厉害,所以当初夏更加剧烈的哭声通过电话传过来的时候,孔武这个连死都不怕的硬汉竟然手足无措地几乎要瘫软在地上,他的心脏一阵不规则的乱颤,直到初夏的抽泣声渐渐停止才稍稍有些好转。
孔武想,女人还真是个麻烦的物种,可是,却真的使人牵肠挂肚。
初夏来到医院门口杨树下的时候,孔武的脚下已经满是烟头,他背对着医院的门口,直到初夏已经在他身后站了许久,他才猛然发现离自己这样近的她。
她轻柔的秀发随风飘起,她一只手拂了一下,发梢便扫过那双凝望着自己的眼,双瞳闪亮,眼白却是通红。
他熄灭了手中的烟,刚刚想好的话却一时语塞起来,他知道自己不善言辞,可是当第一句话出口的时候,他恨不得立马扇自己一个耳光,这或许是世界上最不唯美的开场白,因为他说:“给你钱!”
初夏小声说:“谢谢。”
尾音里居然又飘过一点点的哭腔,弄得孔武更加不知该说什么,他就只是紧紧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仿佛每一次将她映入自己的眼中都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他的眼于此刻就像是扫描仪,默默地记录,默默地传递,然后传达到大脑的深处,定格,储存,良久的回味。
楚天的车子刚停好,人还没来及走出来,便看见树下彼此凝望的一男一女,他推开车门的手迟疑地停下来,慢慢地下滑,直到它们重重砸在门边的胡桃木上,他手上一疼,人才慢慢回过神来。
树下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衣衫,整个人英气逼人,脸部的线条硬朗却不会太过突兀,所有的轮廓走向都是恰到好处,极为配合他的气质。
楚天的注意力慢慢停在他那双似鹰的眼眸上,犀利而隐忍,这样的眼神,他仿佛在哪里见过,一道道的电光穿插在头脑里,噼噼啪啪地像是过电一样,他几乎在那一刻马上就要想起了什么,却又一瞬痛苦地回避着,他拼命捂住头,一阵不可抑制的疼痛直击他头颅最深处的地方。
他痛苦地闭上眼,可是那男人的眼睛却不时闪现在自己的眼前,他几乎要呕吐出来,狼狈地打开车门,他差一点摔倒在车外,单手擎住地,他大口喘着粗气,直到过了许久,他才抬起眼,树下早已空无一人,就好像从没有出现过那样一个男人,而初夏也从未和那样一个男人对过话。
他筋疲力尽地爬回车里,颤抖着拿起电话,手指本能地拨通一个熟悉到不行的号码。
当电话那端柔和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他才突然觉得平静了许多,他轻声说:“我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只是不很清楚。”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许久,才问:“你确定一定要这样吗?”
楚天也停下来,静静地反问着自己这个问题,可是却没有答案,电话里的人似乎很了解他,并不急于追问,只是极为心疼地叹息,然后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楚天对于这样一个答复并不感到意外,可是却似乎更加的茫然,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会支持?可是他即将做的一切,他自己满意吗?他自己认同吗?
挂断电话,楚天茫然地盯着窗外,回想着刚刚树下的一幕,他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再继续等待,无法再一点点循序渐进地进行了,似乎和平演变在此时已经不再适合。
有个声音突然那样急切地吼叫在自己的身体里,令一向淡漠的他很难平静下来,他等不了了,而这个无法等待的原因究竟来源于头脑中精确清晰的分析,还是心中略带醋意的慌乱,他一时间也说不清楚,他苍白的手掌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可心里却在问自己,我的方向究竟在哪里?
一周以后,帝都市希尔顿酒店,政界名流、文化人士,凡是上流社会有头有脸的人都齐聚在四楼的意大利厅里,今晚的宴会没有任何政治目的,却动静不小,整个场面颇大,不但市委领导齐齐到场,就是中央*副部长也莅临这个宴会,而这个宴会真正的目的,真正的主角却还被蒙在鼓里。
初夏讶异地看着化妆师把自己打扮的极为隆重,繁复的装饰物使她厌烦,浓重的彩妆更是令她觉得俗气,她礼貌地忍耐着,心里却不明白,只是一个简单的乐队组合签约、首映,有必要这样隆重吗?
她感谢化妆师的工作后,一个人偷偷跑到洗手间,摘掉了脑袋上乱七八糟的的饰物,洗去了脸上厚重的妆容,她满意地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长发垂肩,脸上干净透明,她不禁对着镜子笑了笑。
楚天远远望着身穿宝蓝色长裙的初夏,他会意地一笑,这个丫头果然又自作主张了,可越是如此,她越发在整个组合里格外突出,其他三个女孩子过分艳丽的外表恰好衬托了她的清纯,这样不落痕迹的效果反而更加夺人眼球。
优美的乐曲响起,李威廉的下巴几乎要掉在地上,他不敢看身边正向盘子里放上鹅肝的欧瑾瑜,他不知道该不该要欧瑾瑜看此时舞台上犹如女神一般惊艳的初夏。
直到伴唱里突然轻声飘过那几个字,“生如夏花??????”这是她们组合的名字,欧瑾瑜身子本能地一僵,冷峻的眼眸轻轻朝前方滑过,又定格在灯光聚集之处,本来微微眯着的双眼也刹那间睁得无比的大,眼裂中浮动的光芒分不清是冷还是暖,是惊还是喜。
音乐停止,舞台上的女孩们鱼贯而下,楚天向初夏微微一笑,冲她招招手,初夏领会地向他走来,他便拉着她,为她引荐许多社会上的名流。
宴会厅顶棚上的复古吊扇缓缓转动,吹佛着徐徐的微风,初夏蓬松的发飘舞着,总是挡眼,楚天看着,随手将她手腕上系着鲜花的缎带解下来,用手拢了拢她垂落在脸侧的碎发,轻轻用那根缎带束起来,手法娴熟,态度却有些暧昧。
她的秀发就这样松松地被箍在脑后,恰好露出耳后那一段透着光亮的粉颈,那双迟疑的眼睫蔼然地低垂在她精致的面容上。
楚天忍不住俯在初夏的耳边说:“你知道今天你有多美吗?”
初夏脸色微红,唇的两角并不做作地向上翘起,仿佛在说,又仿佛在笑。
这所有的一切,全部落入欧瑾瑜的眼中,他脑子里就像是被人炸开了一个大洞,耳边轰隆隆的在响。
他以为这个女人已经全然退出了他的视线,即使那天收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短信说她穷得向别人借钱,他也只当它是一个恶作剧,可是当那个身影再次进入自己的眼帘,当那个萦绕在心中的名字几乎被自己咬碎在唇齿之间,他便深深地明白,她的退出只不过是一个虚幻到不行的假象,就像是战斗中的以退为进,她短暂的消失,却更加长久地占据在自己的心田。
他逃避地转身,身后的侍者没有留意,手上的托盘便一下子撞到他身上,上面一杯杯五颜六色的鸡尾酒毫不客气地全部洒落在他洁白的衬衣上,一贯从容的他在这一晚变得狼狈不堪。
侍者吓得赶紧大声道歉:“对不起,欧先生!”
此刻,他欧瑾瑜俨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就是想低调也不行了。
楚天和初夏闻声看向那边,初夏的眼缓缓停在不远处男人的脸上,那双眼睛,那张紧闭的双唇,她无意识地向后一退,脚下的高跟鞋很是配合地裂开了鞋跟,就如同那天他们在路上重逢时一般,也许,他注定是她这一生的魔咒,欧瑾瑜。
她摇晃着身体,哽住的喉咙里费力吐出两个字:“鞋跟??????”
楚天绅士地扶住她,她的内心却在挣扎着,为什么?她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她以为她已经退出了他的世界,可没想到,这世界竟然是一个圆,当你坎坷地走过荆棘遍布的半径,却发现一切都回到了起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