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柳树垂髫的河边,行人较少,凤铮才停住了脚步,松开千凰的手,定定地看着她。
千凰不明所以,也抬着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陡然间变得深邃,暗潮涌动,透着让人难懂的复杂。
凤铮盯住她手里握着那颗红色珠子,首先开口,“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来的吗?”
对于凤铮,千凰除了那堆混乱的桃花债,别的都不想隐瞒,“这是一位故人留给我的。”
凤铮一把抓住她的手,眼里有一种急切,“谁?”
千凰被过激的反应吓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个东西,自我投胎后,就戴在身边。我只知道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留给我的信物,具体是谁,我一点儿都不记得,因为,这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心下却很忐忑,话说,这给她珠子的人,不会是凤铮的仇人吧,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可怕!
“上辈子?”凤铮看她一脸惊疑,才松开她的手,眼里却翻腾不止。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颗珠子的出处,是凤凰的眼泪,而且不是一般的凤凰能流出来的,必然是仙级以上的凤凰。但是,这颗凝珠的眼泪,分明能跟他本源灵气互相呼应,这便说明,这是属于他的。
但是,这怎么可能!
凤凰之泪,若非用情至深,乃至于在极度凄绝之中,是不可能流出的,尤其是他!他这样小心谨慎,且在感情上理智深沉之人,是不可能轻易为一个人流泪的,因为,要爱上一个人,并不简单。在他的记忆里,也没有流过泪,甚至没有为谁动过心。
那么,这颗眼泪又是怎么来的!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真的遗忘了什么,而千凰则是他找回记忆的唯一线索!
因为,她拥有他的一颗眼泪。
且这颗珠子表面还加了一层保护禁制,避免珠子被邪气所侵,同时,也限制了珠子的力量。可见,持珠之人,对之十分爱惜。
想到千凰刚刚丢失珠子,慌张急切的模样,凤铮眼里便泛起一丝涟漪,一种喜悦在心底蔓延开去,暗自转化成一种不知名的情愫,悄然生长!
凤铮却不知道,千凰虽然对这颗珠子爱护有加,但上面的禁制,却是流殃给她加上的,就在他们刚刚相识不久,流殃还帮她净化了珠子里的浊气。
千凰看他脸色不定,语气就有些担忧,“凤铮,你怎么了?”
凤铮回神,笑道:“没什么!”视线转到她手上的那颗珠子,眼神便有些凝重,带着一种异样的情绪,“这颗珠子很珍贵,你要收好,不要再掉了!”
闻言,千凰心中一颗石子总算落了地,不免笑道:“连你也说很珍贵,那就是真的珍贵,你放心,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当然会收好了。珠在人在,珠亡人亡!”
凤铮喜欢的东西,她当然会加倍地珍重,若是,这颗珠子是他送的就好了,那就是两人的定情信物,可惜不是。
千凰最后一句本是应景的玩笑话,凤铮却突然肃了脸色,抓住她的肩膀,一字一顿道:“凰儿,你要记住,什么东西也比不上你的命重。东西没了,还可以再做,人要是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千凰看着他那双温润中带着认真的眼眸,心里突然很难受,脑海里盘旋的都是他那句话。
人要是没了,就真的什么也没了!
什么也没了!
“凰儿,我不能继续陪着你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你自己!”
“阿铮,我知道错了,你出来好不好,我们不玩了,不玩了,我知道错了!”
“阿铮,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可是,你再也回不来了,没有你,这偌大的天界,再繁华的宫殿,与我来说都成是浮云!”
“阿铮,你快回来好不好,凰儿真的好孤独,找了那么多人,还是好孤独!他们都说爱我,却没有一个人,能像你一样对我,我真的好想你,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阿铮,我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你们都走了,我也不想再留在天界了。我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如此,才能不伤心,你不要怪我。五万年了,我太累了……”
“凰儿,你怎么了?”一声忧虑的呼唤将她唤醒!
千凰抬头便对上一双温润的眼眸,眼里满是心疼。
微风一吹,脸上一片湿润的凉意,修长的手指贴在她的脸颊,细致地给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千凰,怔愣了!
她竟哭了么,为什么要哭,方才浮现在脑海中的声音,是属于自己的吗?前世的自己!
“凰儿,怎么了,告诉我,我帮你,你不要哭,你哭的我很心疼!”凤铮是真的感到心疼,不由自主地心疼,说不清,道不明,却那样深刻,冥冥之中,注定一般的理所当然。
闻言,千凰想说些什么,一张嘴,泪水又开始流淌,流入张开的嘴里,咸涩的味道,让她的心都酸了!
因为,有人说过,“凰儿,你不要哭,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见此,凤铮不说话了,只抬手将她搂进怀里,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但是,他知道,她需要一个温暖的肩膀!
千凰伸出手环住他的腰,眼泪在颊上肆虐,嘴角却勾起一丝说不清是悲伤还是满足的笑意!
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响起,像烙印一样印进了她的脑海。
这一次,再也不要失去了,倾尽一切,也要牢牢抓住,真的,再也经不起失去了!
哭够了,千凰就自凤铮怀里抬起头,睁着兔子般的红眼睛,看了一眼他胸前的泪渍,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把你的衣裳弄脏了!”
凤铮失笑,转而抬手擦拭她哭得一塌糊涂的脸,“没关系!”
千凰便破涕为笑,看着他的眼神,专注而幸福。
真想就这样,一辈子!
擦干眼泪,凤铮忽然说道:“凰儿,能将珠子拿出来一下吗?”
千凰展开手,露出掌心里的珠子!
凤铮一挑指间,便有一条漂亮的红色光丝自他指间飞出,穿过珠子,凝成一条漂亮的红丝线。而后带起珠子,飞至千凰脖颈,尾端无缝结合,一串挂坠便自形成!
凤铮微笑,“如此,以后便不会断了!”
千凰伸手摸了摸珠子,抬头粲然一笑,眼里流光溢彩,带着一种深切的动容,“阿铮,你相信吗,我们前世是恋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分开了!”
凤铮不以为意,一点她的鼻尖,打趣道:“你不是都忘了吗,怎么还记得我们是恋人?”
也许连凤铮都没有意识到,自从知道自己的眼泪在她手里,他无形中对她更加宽容和温和了,不是浮于表面的若即若离,而是从心里,开始接纳这个人!
虽然,他没有告诉千凰,她已经满足了他的三个条件!
凤铮,在骨子里是个很精明的人,上辈子,若非他让着千凰,千凰是决计玩不过他的。这辈子,她先一步爱上,凤铮的感情尚在萌芽,便注定他可以暂时掌控全局!当然,这也只是暂时!
而千凰,也敏感地察觉到,寥寥几句之后,似乎无关紧要,但是,他对自己的态度大有不同。以前是心思不定,如今是发自真心。所以,她也见缝插针地得寸进尺,她敢伸手抱他,也敢在他身上抹眼泪,完全不怕惹他生气。因为,他是真心对自己好,这让千凰觉得很幸福。
千凰对于自己漏洞百出的答案,坚持得将近霸道,“反正我就是觉得,上辈子是恋人,这辈子也还是恋人!”说道最后,不禁拿眼睛瞧瞧瞥凤铮!
凤铮只是笑,眼里没有丝毫不悦。
千凰窃喜,凤铮,果然开始接受自己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令他改变了注意,但是,这是个好现象!照着做这个行情下去,总有一天他会为自己流眼泪的,那时候,他永生永世都只会爱自己一个人……
而在千里之外的灵山剑派之中,又是另一派严肃的光景。
玄极大殿之中,玄极真人和苏真人坐在上首位,下面分别站着两派的几大真传弟子!
青冥剑派之中,原本六大真传弟子,因着缺了流殃,便只有五个!
灵山剑派之中,除却玄霄和失踪的云须子,原本也只有五个,如今却多了一个,此人一袭白衣,容颜绝色,眉目温润,正是寒熙。
因着他已经破元神之境,便升格为真传弟子,以取代失踪日久的云须子。事实上,寒熙的修为已经濒临元神顶级,只是,他不想太过招摇,引来麻烦,故而对外宣称,只有元神第四,虽如此,也羡煞了一干人等。
他从俗家回来,就听说千凰不但诛杀顾清河,还畏罪私逃,更是蛊惑了青冥剑派的流殃,助她逃跑,心里的吃惊可谓不小。
众人都认为,将她镇压在灵山底下,留她一命,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但在寒熙看来,修为尽废,失去自由,更要受寒潭之苦,可谓是生不如死!
想起她当初在灵山剑派之时,围着自己打转,巧笑倩兮,活泼可爱,却是个善良纯真的姑娘!
寒熙怎么也不能相信,她会故意杀人,事实上,她也确实承认她是误杀的,也愿意认错,只是要废去修为,她便极力反抗,这才导致责罚加重。
以她活泼的性子,怎么能忍受那样孤寂寒冷的日子,若是有机会,寒熙倒是认为千凰会逃!但是,要说她鼓动流殃帮她逃跑,寒熙却不相信!那时,千凰自己被镇压在灵山底下,根本无法去通知流殃。定是流殃知道了她的事,故而前来搭救!
只是,灵山中人,恼她杀人而不知悔改,反倒潜逃,便将所有的罪责加在她的身上,正所谓,墙倒众人推,便是如此吧!
但是,对于千凰逃走,寒熙说到底,心里居然是庆幸的。要说他对千凰,虽然有些迷茫,却构不成太大的困扰,终究是淡漠的天性,让他对感情缺少一份领悟和接受。但是,他对于她,又存了一份不自觉地纵宠在里头,这份感情莫名其妙,又无法消除,所以,他希望她安好!
他之所以迷茫,只是缺少一个斩断情丝的机会,所以,知道千凰有了相好,他果断斩情丝,断了自己的困惑,也断了她的念想,如此,对彼此都好!终究是一心向道,不想被俗物缠身。
不过,他自己倒是一身轻松了,可怜千凰初次心动,一片真心却被他伤成了碎玻璃!所以,寒熙对千凰,还有一份愧疚,这份愧疚让他在此事上,偏向于千凰。
冷非烟就站在寒熙的身侧,一袭鹅黄衣装,身姿窈窕,仪态万方,隐隐有仙子风范。与以往不同的是,她脸上带了一块面纱,透过半透明的面纱,隐约可见她一边脸颊上有几道鲜红的指印。这是流殃上次掴她一巴掌所留下的。诚如流殃所说,这一巴掌打得狠,即使她脸部消肿,指印还在。
她性命无忧,也不好意思祈求玄极真人耗费修为给她消印。再说了,玄极真人若问起她这印记的由来,她也不好糊弄。唯有查阅各种美颜生肌的丹方,四处搜罗药材,再求玄天给她炼制丹药。求玄天,总比求玄极真人要好开口,且玄天又不喜欢管人是非,也让她少了一层顾忌。
无奈,好不容易炼制了几副丹药,吃下去,居然一点儿效果也没有,心里却连着流殃一起憎恨上了。
这大殿中央,还站了一个人,一袭青色道袍,模样长得普通,胜在一身正气,正是千凰那日撞到的年青道人。
自从千凰从灵山剑派逃走,灵山剑派也采取了特别措施。就是通知修真界几大门派,对外宣称千凰乃灵山剑派的叛徒,犯下欺师灭祖之罪。让其门下弟子多加留意,并且将千凰的画像发放出去,如若有她的消息,方便则待为缉捕,否则,便来灵山剑派报个信。要说别门剑派,听说她身边有个元神顶级的高手,未必愿意冒险缉拿千凰。但是,报个信,维持两派友好,还是可以的。
所以,这人认出了千凰,立即就来灵山报信了!
因为此事涉及流殃,灵山剑派又和青冥剑派关系不错,玄极真人不得将苏真人请来。听说流殃的修为已经逼近元神顶级,若苏真人能劝服流殃,也少了他一个大麻烦。
此时,众人听说这个道人的陈述,殿上便沉默了一阵,玄极真人望向苏真人,首先开口,“那个孽徒,我灵山剑派必然是要清理门户的。只是,此时牵涉到你的爱徒,苏真人作何看法?”这番话,却是将包袱丢给苏真人,流殃不好应对,苏真人作为师父,弟子插手别派事物,他总得管管吧!
苏真人皱了皱眉,心里还真是为难。流殃是他的爱徒没错,但是,流殃根本就不服他的管束,经过一年多的相处,他这个做师父的没脸没皮地顺着他,好不容易,才让流殃在众人面前给他几分薄面,也肯跟他好声气的说话。并不代表,流殃在此事上就会听他的,苏真人甚至肯定,流殃压根就不会听他的。
流殃的性子,他多少有些了解,为人冷酷,且又自傲。他想做的事情,千难万难也会做,不想做的事情,拿刀架着他的脖子,他也不会做。他在乎的东西不多,一旦放在心上,却会维护到底!他对千凰有意思,说不定,早就暗度陈仓了,对她也密切关注得很。不然,不会在她一出事,他远在青冥剑派,消息还如此灵通。更在第一时间赶来救她,还把玄清给打了,生怕人不知道,是他把人带走的。捅了这么大个篓子,却没有跟他这个师父交代一句,自己还是从玄极老头这知道的,太伤他这个师父的自尊了。
流殃为了那丫头,连师门都不要了,哪里还会听他这个师父的话。说不定,自己要是一起去捉拿那丫头,他还会对自己拔剑相向呢!玄极老头把这个问题丢给自己,这不是让他犯难么!他情愿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以流殃的修为,也吃不了什么大亏,除非,他为了那丫头,连命都不要了!
眼下,该怎么办呢!
想了半天,苏真人皮笑肉不笑道:“此事,得容我再想想!”
闻言,玄极真人勾了一下嘴角,只是眼里没多少笑意,转过头,没说话。
苏宁儿站在底下,心里也是波涛汹涌,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渴望得到流殃的青睐了,却希望他在这件事中能全身而退。千凰犯下如此大过,玄极真人必然要清理门户,被捉住,那就是必死无疑。流殃若不肯让步,极有可能会跟玄极真人对上,她担心流殃会受伤!
一阵沉寂之后,冷非烟和玄清对视一眼,冷非烟上前一步,对两位真人道:“师父,烟儿知道,流殃乃是苏真人的爱徒,如今被那个妖女迷惑,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带她逃跑。且他修为高深,若真的对上,只怕会落个两败俱伤。我们会心疼师父,苏真人也会心疼弟子。相信,这个结果,都不是我们愿意见到的。”
流殃有苏真人做主,自己暂时奈何不了他,暂且放过他。说到底,她脸上的伤都是千凰引起的,若非是她,流殃又怎么会对她下次狠手。这次,她必然让她百倍奉还。
苏真人点了点头,玄极真人道:“烟儿,你可是有了什么好法子?”
冷非烟一笑,“烟儿这里,倒真有个折中的好法子!我们要清理门户,苏真人又不想伤了弟子,只要不让流殃卷进来,这事儿便可成。”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冷非烟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缓缓开口,“烟儿的办法是……”
接下来到日子,千凰仍旧每日去找凤铮!
两人的相处比以往更加和谐融洽,有时候,凤铮凝望着她,会让千凰恍惚中看到一种深情,仔细一看,那双眼眸却仅仅清润和纵容!
跟他相处越多,千凰也发现,凤铮的性子不像她认为的那样循规蹈矩,事实上,他活的很随意,张扬的一面表现出来,简直让她无法招架!如今,他向她敞开心扉,便将自己真实的一面展露在她面前!千凰一直觉得自己巧舌如簧,才发现凤铮也挺能说的,而且,有时候,嘴巴还挺毒。但是,又往往会在她快生气的时候打止,甚至会反过来哄她,让她生不了气。
不得不说,凤铮很会琢磨人心,乃至于很了解她,制得住她的脾气和性子!
但是千凰很享受这种感觉,凤铮这样的性子,只有在乎了,才会愿意跟你计较。何况,你看他是跟你唱反调,但是,到最后总是顺着你。
两人时常在桃林里,他弹琴,她跳舞,饿了他就陪她吃东西,有时候,千凰还会让他舞剑!
凤铮舞剑,惊若飞鸿,宛若游龙,真是漂亮极了,千凰从没觉得一个人舞剑可以舞出如此的风采。
那身红衣,配上那头红发,真如烈火一般张扬美丽,他笑起来的时候,能将满园的桃花都比了下去!
但是,他的招数又如此凌厉!剑光过处,桃花瓣随着红光爆散成烟,那场面,也是极其唯美的!
有时候,千凰会生出一种错觉,仿若两人是真的情侣,除了,他没有开口对她表白。
凤铮很喜欢喝酒,千凰本来不怎么喝酒,但是,跟他在一起也变得爱喝酒了!这种感觉很奇怪,找不到理由,又觉得仿若就该如此。而且,喝的很爽快。
凤铮喝酒的时候,很肆意,手一挥,桃花瓣便没命地落,聚集在一片儿,便在地上形成一块儿桃花“毯”。
两人就躺在上面,各执一只酒壶。
一般想喝酒的人,都是想借酒消愁,千凰便问他,“你也有烦恼吗?”
他看起来总是那样光彩夺目,拥有火一般的张力,笑起来,又仿若拥有整个春天,简直比神仙还要逍遥!这样的人,也有烦恼吗?
凤铮一手执着酒壶,另一手枕在脑后,仰头喝了一口酒,而后举起手,将酒壶对着阳光,嗓音带着一种困惑和随意,“我不知道,想喝就喝了,以前一个人,喝得不多,但是,遇上你,似乎喝的多了!”
他却不知道,他以前和千凰厮混在一起,经常喝的烂醉如泥。千凰是被尚翎所伤,硬要拉一个人陪着喝,他则是为她所伤,一起借酒浇愁!两人一心求醉,这酒也不是寻常酒,而是神仙酿,想醉也容易醉。
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一种习惯,即使他已经忘记了,他的身体还记得这种感觉。
千凰回过头来看他,看他那双漂亮的红色琉璃目,在日光下折射出绚丽的流光,嘴角微微翘起,一滴酒水从唇角溢出来,顺着他完美的下巴淌入脖颈,在锁骨处就看不见了。但酒水淌过的地方,留下一串酒渍,在日光下,映着他莹白的肌肤,竟折射出一种水润的光泽,无端显得诱人。
千凰突然觉得有点儿口渴,也仰头喝了一口酒,酒入喉肠,火辣辣的,呛得她的眼角有些湿润。千凰也躺了下去,望着顶上那轮花花太阳,笑道:“其实,我原本也不怎么喝酒的,但是,遇上你就想喝了!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是不是这样啊?”说话间,她转头去看凤铮!
凤铮正在看她,四目相对,凤铮灿烂的笑了!
因着喝酒,他的脸颊染了两团淡淡的胭脂红,也不知道他是将醉,还是真醉了,此刻眸光莹润,唇红齿白,当真漂亮极了!
桃花瓣翩然而落,一片柔和的淡粉之中,映着他灿烂的笑容,险些晃花了她的眼睛,禁不住呆呆地开口,“阿铮,你到底是什么人?”
何人才有如此风华?
凤铮转过头,又喝了一口酒,语气有些叹息,“你不是说,我是你忘记的恋人吗?等你想起来,你不就知道了!”
千凰撅嘴,愤愤不平,“凤铮,你欺负人!”她想了这么久,都没想起来,什么时候才能想的起来?
凤铮就笑,用手一摇酒壶,发现酒瓶空了,一甩手,酒壶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在如此美好的环境里,竟也显得有几分动听!
千凰拿手蹭了蹭他的胳臂,撒娇道:“阿铮,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凤铮睨眼看她,调侃道:“你让我喝一口酒,我就告诉你!”
千凰刚想将酒壶递过去,手到一半,忽然改了主意,转而将酒壶送向自己,仰头喝了一口。在凤铮惊讶的眼神中,弯着眼睛,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
他惊讶中,嘴唇不自觉地微张,千凰趁虚而入,将口中的酒水一点点渡了过去!
伴随着酒入喉肠的吞咽之声,千凰笑弯了眼睛!
那双红色的眼瞳霎时幽深了,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搂住身上之人的纤腰,将她嘴里的酒吞了进去!
千凰就闭上眼睛,与他纠缠,虽然是第一次和他接吻,契合度却高的惊人,彼此的吻技都很高超,在唇中演变成一场大战,争取主导权。
偏生又有一种熟悉感,在暧昧的空气中流淌,让两人角逐之中,又带了一丝嬉戏!
最终,千凰主动让步,眉眼一勾,双手开始动作,才摸到他的腰,却被身下之人一把推开了!
凤铮的脸色比之前更加红润,不知是因着酒,还是这个缠绵的吻,嗓音起伏不定,“时间不早了,凰儿回去吧!”说罢,站起身往前走去!
千凰望住他的背影,不由得讪讪摸了一下鼻子,看来,她还是太心急了,对付凤铮,要循序渐进才行啊!终究起身追了上去,“阿铮,等等我!”
跑到近前,从后面一把牵住他的手,千凰笑的眉眼弯弯。
凤铮眉头微动,亦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两人相贴的身影渐行渐远,从远处看,亲密得如同一体!
千凰蹦蹦跳跳地回到宅子里,因为每日和凤铮相会,她的心情真是好极了!
打开房门,见着坐在桌旁的人影,千凰随即就焉了!
终究在某人的注视下缓缓走了过去,扯开一个笑脸,道:“流殃,你出关啦?”
流殃勾了一下唇角,眼里却没多少笑意,“怎么,你不太高兴?”
千凰一愣,随即蹲下身,伏在他的膝盖上,谄媚道:“没有啊,我很高兴!”
流殃眉头一皱,“去哪儿了?”
千凰随意道:“就是随意走走!”
流殃抬起她的下颌,拇指摩挲着她红润的嘴唇,眼里闪过一抹暗色,“你的唇肿了!”
千凰一愕,随即皮笑肉不笑道:“是啊,我去吃爆炒螃蟹了,给辣的!”
流殃斜目,“那东西有这么好吃吗?让你吃的唇都肿了!”
千凰只觉得他意有所指似地,却不得不顺着他的话说,“很,很好吃,非常好吃!”
流殃不置可否,只松开她的下巴,忽然低下头。
千凰看着那张漂亮的红唇直对她的,心里就怦怦直跳,谁知,他只在自己的唇间嗅了一下,皱眉道:“你还喝了酒?”
千凰继续瞎扯,“爆炒螃蟹太辣了,所以喝了点儿!”
流殃又从她的衣襟口捏起一片桃花瓣,盯着她,目光灼灼,“这个季节,哪来的桃花?”
千凰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编不出来来了,只得装糊涂,“是啊,这个季节哪来的桃花呢?”
闻言,流殃眉头一凝,眼神倏然凌厉,“你现在不比从前,少给我惹是生非,若是兜了什么妖精,把你吃了都不知道!”
千凰低着头,做小媳妇儿状,“我没有兜妖精——”
凤铮怎么是妖精呢,就算是妖精,也是好妖精!
流殃站起身,嗓音骤冷,“我告诉你,我让你有一定的自由空间,并不代表我会容忍你拈花惹草,要是被我发现了,你就等着被我栓在裤腰带上吧!”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千凰一愣,反应过来,立马拦在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腕,糯声道:“流殃,你别生气,以后,我绝不会拈花惹草!”凤铮已经惹了,那就不算了吧!
流殃不说话,眉目冷峻,抬手就要甩她的手!
千凰急了,就踮起脚去吻他的唇,流殃避开了,冷声道:“我不吃这一套,你给我在房间里好好反醒,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愿意交代了,我再放你出来!”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千凰站在原地,见他的身影消失了,才骂一声“流殃真混蛋!”心里却很忧虑,流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对她这样的!话说,这死男人要不要这么精明,要不要这么小气啊!还想把我拴裤腰带上?要不是姑奶奶修为尽废,犯得着用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么!
你以为你耍个脾气,姑奶奶就能怕了你,姑奶奶就跟你闹绝食!
于是,千凰自第二天起,就开始绝食了!
自变回普通人起,千凰就没有尝过饿过头的滋味,实在是,流殃把她照顾的太好了!
如今,一顿饭不吃,肚子有点儿难受!
两顿饭不吃,肚子好饿!
三顿饭不吃,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对此,流殃很淡定,依旧每日让人送饭进来,自己则没有露过面!他觉得,像千凰这样的人,哪有骨气饿肚子!人间灾荒之地,有因饥饿而造成人吃人的惨景,她是没尝过饥饿之苦,等饿过头了,自然会吃的!
在绝食的第二天,第四顿,千凰虚脱地躺在床上,肚子大叫空城计,绝丽的笑脸皱成了一个包子!
可是,这是一场关乎凤铮的战争,她不能让认输,不争馒头争口气,她怎么能屈服在流殃那厮的淫威之下!
视线落到桌上的美食,有鸡肉,鸭肉,还有鱼汤,她在几米之外,都能闻着诱人的香味,还有那碗白米饭,她从没觉得一碗米饭也能如此诱人,白白的,圆润的,一粒粒地,太可爱了!
真的好饿啊!
千凰在心里哀号,手伸过去,虚空抓了一下,又猛的收回!
千凰,你有点儿骨气好不好,想想凤铮吧,他比鸡鸭鱼肉白米饭要诱人多了!
想他柔顺的头发,摸起来像面条,就像他们那天一起吃的三鲜面!
想他光润的肌肤,白白的,啃起来,肯定比馒头更香啊!
想他红润的嘴唇,亲起来口感真好,比樱桃更爽口……
如此,过了三天,千凰躺在床上,饿得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别说食物就摆在桌上,就算摆在眼前,她也吃不了!
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她觉得自己要饿死了!
然后,恍惚间,他听到了流殃的声音,语气十分嘲讽,“你还真有骨气!”
千凰在心里回应,那当然,姑奶奶为了凤铮,那可是骨气得很!
“起来吧,我不禁你的足了!”这一句与之前天差地别,无奈中带着妥协!
千凰在昏沉中愣是艰难地撑开了眼皮儿,因为饿过头了,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好不容易才辨清眼前的人影,千凰虚弱道:“你,你说什么?”
流殃皱眉,脸色很阴沉,还是冷哼着开口,“你赢了!”
闻言,千凰真想喜极而泣,视线落到桌上的食物,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身体便朝床边儿挪去,双手虚空就要去抓摆在最边上的一只鸡,“我要吃——”鸡鸭鱼肉白米饭!
“现在知道饿了!”流殃语带轻嘲,还是上前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转而对外说道:“把煮好的白米粥端上来!”
千凰直愣愣地盯着桌上的美食,上气不接下气地抗议,“我,我要鸡鸭鱼肉,白,白米饭!”
流殃将她的手扳回来,将她箍在怀里,坚决道:“你都三天没吃了,胃受得了么!”
这时,仆人已经端来一碗白米粥,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流殃用匙舀了一口递到千凰嘴边儿,“吃吧!”
千凰别过脸,眼睛就盯着桌子,嘴里念经似地,“鸡鸭鱼肉白米饭!”
流殃眉头一皱,眼里有些恼,把匙子放回碗里,冷冷道:“把白米粥撤下去!”
千凰一喜,就听得流殃说道:“换一杯热茶来!”
千凰哭,有气无力道:“我要白米粥……”
如此,调养了两天,千凰勉强缓过来了,精神还有些萎靡!念着自己五天没去找凤铮了!千凰就想找个借口出去,说自己在屋子里呆闷了,想出去散散步!谁知,流殃坚持要陪同,于是,就真的成了散步!
两人路过一家酒楼,流殃就带她进去吃东西!
点了一桌子菜,千凰闷闷地吃着,流殃在对面看着她吃,视线偶尔落到隔壁桌上的两个人身上!
两人正低声说着什么,说的声音很小,寻常人肯定听不到,以流殃的耳目,却轻而易举地能听清!
一人道:“我一个表舅子说,五百里外的稽山有个很大的洞穴,洞里开了一朵红色的莲花,足有一个人头这么大,莲芯却是金色的呢,还放着红光!我听说那些修道人炼丹,就喜欢搜集这些奇花异草,没准啊,这就是个炼丹的好东西呢!”
另一人道:“这么好的东西,你那表舅子怎么不采下来,我们卖给别人,也能赚不少银子啊!”
“你是不知道,那个洞窟里有只成精的野兽守着,他去的时候,那野兽碰巧出去了,本想采来着,那野兽就回来了,还咬了他一只胳臂去。那野兽,没准是吃人的,他哪儿还敢去啊!钱再重要,也抵不过命重啊!”
“说的也是!”
两人有陆续说了些什么,流殃却不再听了,脑海里满是那两人形容的莲花!
红莲,金芯,放红光,难道,真的是赤火朱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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