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那天晚上的主动出击,一定会引起连锁反映的,至少会打破目前的平静局面,正式揭开一场反腐斗争的盖子。
那么,第一个连锁反映,是向好的方向发展还是向坏的方向发展?他还吃不太准。所以,他一方面静静地等待着事态的进展,一方面积极准备应对有可能发生的变故。
那天晚上,他从郝书记家里出来后,才感觉有些后怕。他们这样做,确实是非常危险的。要是郝书记也是个腐败分子,跟朱金和关系很好,或者与朱金和有着紧密的利害关系,那么,他马上就会告诉朱金和,然后对他们采取措施,打击报复,甚至杀人灭口。腐败分子在暴露前是非常猖狂的,所有人都会垂死挣扎。他们这样去公开地反映情况,不就等于是自我暴露,让腐败分子的枪口对准他们吗?
但孙小琳却不这样看,她说:“也不一定,我们这样做,是把反腐的赌注押在了郝书记身上,所以我在要走的时候,把话都给他挑明了。如果朱金和马上知道了这件事,对你加紧迫害,那就说明他们是一伙的,我们就要去寻找新的靠山。但我认为,郝书记目前还不会这样做,他会考虑自己的影响和后路,所以很可能会对朱金和采取措施。从那晚他的激动神情看,完全有这个可能。你就等着看吧,也许会有对我们有利的事情出现。当然,也可能有意外,你要密切注意朱金和和周围的动静,还要积极做好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暗地里也可以找可靠的人活动起来,一起搜集他们的证据,有备才能无患嘛。”
杨兴宇感觉自己真的进入了临战状态,警惕的弦绷得紧紧的,思想上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言行上却像个出色的战士,做着最好的努力。
这天上午上班后,他若无其事地去朱金和的办公室里请示事情:“朱局长,上个星期我送上来的那个报告,你看了没有?”
他站在朱金和的办公桌面前,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他感觉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心里对他有所防范,有一种面和心不和的不自然表情,但好像没有新的变化,可能郝书记没有告诉他,或者还没有招他谈话,采取措施。
朱金和说:“喏,看过了,要改动的地方,我都做了记号。”
杨兴宇伸手拿起那个报告翻了翻:“那我拿去修改、整理一下,就打印出来。”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可他刚走了两步,朱金和就叫住他:“杨局长,你慢点走,坐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杨兴宇吓了一跳,可他马上镇静下来,慢慢转过身走回去,在他办公桌前面的工作椅子上坐下来,压制住心跳,等待他说话。
天,他已经知道了?他紧张得背上直冒热气。
朱金和坐在那里看着他,笑了,笑容却不太自然:“我想问你一句话,你要跟我说心里话。”
杨兴宇紧张得气都不敢透,愣愣地看着他,不吱声。
朱金和这才往椅背上一仰说:“要是让你到下面的学校去锻炼一下,你愿不愿意?”
果真要把我充军了。杨兴宇额头上冒起了热气,郝书记这么快就告诉他了?
他们真的开始对我采取行动了?他心里这样翻腾着,表面上却极力镇静地问:“你准备让我到哪个学校去锻炼呢?”
朱金和说:“到下面哪个县里的县中当校长,这是提拔,县中校长,就是正处级。”
杨兴宇心里一松:他这好像只是要把我这个危险分子调出教育局,也许这还只是他个人的报复措施,而与郝书记无关。于是,他坦然地说:“朱局长,我的前途都是你给的,你想把我调到哪里就哪里吧,我没有意见。”
朱金和追问:“哦?这是你的真心话?”
“是的。”杨兴宇自如地回答,“我本来在企业里混的,能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还不都是靠了你?所以你叫我到哪里,我就奔向哪里,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况且这又是提拔,我岂能不愿意啊?”
其实,他心里是不愿意下去的:这哪里是提拔啊?为分明是排挤。只是在表面以提拔为借口,将我先弄出去,然后好一步步地整我,哼。
但他在政治上真的成熟多了,知道如何应对这种有关系的特殊政敌。
“哈哈哈——”朱金和突然大笑起来。他是以这种笑声来掩饰心头的尴尬和得意。笑完,他又说,“杨兴宇,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说明你政治上越来越成熟了,啊。真的,从县团级再往上走一步,可就不得了了,杨兴宇,你真的大有希望啊。我还一直以为你不愿意走出城市和机关,到下面去锻炼呢,所以一直不敢跟你说。没想到你很痛快,这样很好,我知道了,等有了机会,我马上就给你安排。”
杨兴宇心里有些发紧,嘴上却说:“谢谢朱局长的关心,你的恩,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这样违心地说着,他就站起来告辞。
朱金和又叮嘱他说:“这事,你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明白吗?”
“好的。”杨兴宇回答着,往外走去。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一坐下来,他就感到了自己的危险,也感觉了斗争的紧迫性。
看来,朱金和已经开始对我下手了,但他表面上做得很客气,甚至冠冕堂皇。他陷入了沉思,必须想办法进行反击,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朱金和是知道我不适合当中学校长的,我不是教师出身,一点教育经验也没有,怎么当得好中学校长呢?他这样安排,无非是想把我从他身边搞走,然后看我的好看,再一步步地把我整下去。当然,更主要的还是为了保护他自己,也就是一种丢卒保车的官场策略。
必须进行反击,不能坐以待毙。他出神地想了一会,就果断地行动起来。他想到施建军曾主动跟他说过让他反击的话,马上拉起电话打下去:“施处长,你上来一下。”
一会儿,施建军就上来了:“杨局长,什么事?”
杨兴宇让他坐下后,先跟他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然后还是比较含蓄地说:“施处长,你可能也察觉到了,我们教育局内部有人在整我。上次我被无缘无故地双规,就是一个很明显的表现。他们查不到我的罪证,就要想其它的办法,把我排挤出去。”
施建军有些紧张地问:“他们又要对你下手了?”
杨兴宇点点头,但他不能公开说出是谁在整他,他还吃不准施建军的真正心思。所以只能先投石问路,进行试探:“也许是我太清廉了,他们看不惯,也可能他们觉得我碍了他们的好事,所以要对我采取措施,我想我也不能再受冤屈,任人宰割,对吧?”
“对对,杨局长,你也要多个心眼。”施建军也很谨慎地说,“要有所准备,不能再被他们陷害了。我们其实都是看得懂的,你正直善良,也很清廉,局里许多人心里都有数,都是支持你的。你不能太软弱,要奋起反击。”
杨兴宇知道尽管施建军也没有点出朱金和的名字,也用“他们”来代替,却其实已经比较明确了,就更加放心地说:“是呀,我也这样想。所以,我找你来的目的,是想请你好好地想一想,或者在以后的工作中留心一下,他们有没有这方面的蛛丝马迹,主是是经济方面。有的话,请你告诉我。我要搜集他们的证据,让腐败分子早日得到应有的惩处。”
“好的。”施建军心领神会地说,“我一直想跟你说这件情,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就一直不敢说。现在你跟我说了,我就可以留心他们了。”
杨兴宇高兴地看着他说:“那以前你发现过这方面的迹像吗?”
施建军想了想说:“有是有,但这些好像还不能作为他们的证据。有一次,我与胡思义一起吃饭,他酒后吐了真言。他一个要好的朋友对他说,这次基建,胡校长可是发了大财啦。他红头胀脸地说,也不是像你们想像的那样,我能一个人拿吗?主要负责人不拿,我敢拿吗?他说的主要负责人是指谁?我想我不说,杨局长,你应该也知道。”
杨兴宇会意地笑笑说:“可胡思义进去以后,死也不说,你有什么办法?”
施建军说:“可惜当时,我没有把手机上的录音功能打开,否则,就可以作为他们的一个证据了。”
杨兴宇鼓励他说:“以后,你要多注意这方面的情况。我想反腐的心愿,我们是一样的。谁都希望清官当道,对吧?我就不多说了,你心里有数就行,不要跟别人说起这事。否则,对我们都没有好处。”“知道了。”施建军也一脸正气地说,“我会注意的。”
第二天,他又打电话让秘书处处长丁桦上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