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夫人显然还不认识他这个县团级的大校长,所以不客气地把着门,一副不让他进门的防范架式和谨慎神情。
朱金和像一个幼稚的学生,恭敬小心地立在门前,不无尴尬地说:“这里是刘部长的家吧?我有事找一下他。”
部长夫人还是陌生地打量着问:“你是哪里的?”
朱金和这才小声说:“我是市中等职业技术学校的朱金和,校长,嘿嘿,刘部长认识的。”
“哦,是朱校长。”部长夫人见他手里拎着两只塑料袋,脸无表情地说,“他不在家,在市里开会。”
朱金和一听,紧张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说实在的,他非常害怕见到刘部长。一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要是说不好,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就糟糕了,二是他不知道当着刘部长的面,该不该怕把包里那张银行卡拿出来。要是刘部长是个清官,那他拿出来,就完了,而如果他是一个贪官,他不拿出来,就更完。所以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周副市长叫他去找他一下,却没有让他来送钱。
他也不好明确地问,官场上有些事是不能明说的。只能靠自己观颜察色,心智灵活,随机应变,巧妙应对。
朱金和见部长夫人的眼睛看着他手里的礼物袋,脸上没有表情,知道她对他手里这一千多元的礼口看不上眼,就做出一副还有重要东西在包里的神情说:“那好,我进去一下,就走,你帮我跟刘部长捎个话。”
部长夫人从他的神情上看出了更多的内容,才让开身子让他进门。朱金和小心翼翼地走进门,站在玄观处,等部长夫人退开后,将门关上,拉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放进礼品袋里说:“我就不坐了,你帮我跟刘部长说一下,就说市中等职业技术学校的朱金和来过,他想在这个暑期里挪一挪位置。就说他不想平级调动,降半级,去教育局做副职就行。”说着把塑料袋放在玄观前面的鞋箱上。
部长夫人眼睛比刚才亮了很多,脸上也有了笑意,却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说:“你想调动?好的,我帮你跟他说到。至于能不能调成,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朱金和说:“我知道。我已经跟管教育的周市长也说过了,希望刘部长也能帮一下忙。”他故意这样说,让刘部长知道他朱金和还有别的靠山,他只要顺水推舟就行。
“那你走好。”部长夫人客气地到门口来送他,“对了,你有名片吗?好事,好让他给你打电话。”
朱金和连忙从皮包里拿出校长名片,递给她说:“刘部长以前找我谈过一次话,应该记得我的。”
他告辞出来,乘电梯下楼,就推了自行车,走出小区,骑上去往回赶。背后的影子追上来,见路上没人,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他没好气地说:“他不在家。”
妻问:“那你银行卡话在他家里了?”
他没吱声,默认,这是他的习惯。妻说:“这次化的代价也不小了,不知道怎么样?”
他说:“你这样跟着人家,还能怎样行?我在上面,心里总像拖着一条尾巴,难受得连说话都说不流利。”
“放屁!”妻脾气说来就来。
“我跟着你,碍你什么了?你是不是想甩我,想再跟那个狐狸精来往?哼除非你不当官。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他叹息一声说:“唉,你这样做,也太过份了吧?”
妻得理不饶人地说:“是我过份,还是你过份?”
到了家里,他把包往沙发上一丢,就坐在沙发上想心事。妻毫不留情地拿起他的包,拉开翻看。他生气地说:“你干什么?”
妻说:“我看看你银行卡到底给了他们没有?以后,这些经济上的事,你可不许瞒我。”她想从经济上掐紧他在外拈花惹草的脖子。
唉,到底怎么办呢?他的心里还是非常矛盾。我这样做,孙敏敏怎么办?她还在等着我的消息呢。妻跟他的心情不一样,她想跟他过夫妻生活,开始从神情和言行上对他进行暗示。他不是很想,心里一直在想着孙敏敏,却不得不履行一个做丈夫的义务。
在妻的严密看管下,朱金和陷入了痛苦等待和何去何从的双重矛盾之中。好容易熬过了三天,孙敏敏那边又等不得了。他在家里哪敢再上网?更不敢到街上的网吧去上,所以一直没与她联系。手机也时开时关,不敢稍有疏忽。妻在家,他就将手机关了,妻上班去了,他才打开。
等到第四天,胆大包天的孙敏敏竟然把电话打到他家里来。而这时,他偏偏又在卫生间。儿子接了电话后大叫:“爸爸,电话,是个女的。”
他头“嗡”地一声炸裂了。连忙擦了屁股,扑出来接听:“喂,你,”他压低声,用手掩住话筒,紧张地说,“我说话,不方便。你听我说,我给你发邮件吧。”他见儿子隐在门框边偷听,额上冷汗直冒,赶紧挂了电话。
“快去做作业,”他尴尬地对儿子说,“你不要问大人的事。”
儿子却懂事地问:“她是谁?”
朱金和慌张地说:“是爸的一个同事,你别烦好不好?”
儿子噘着嘴去做作业了。他冲儿子背影说:“你妈回来了,不要瞎说,啊?你妈喜欢疑神疑鬼,别再给我添乱了,知道吗?”
谁知,他刚说完,电话又响了起来。他胆战心惊地看着响个不停的电话,真想捂住它,不让他发出声音来。儿子从书房里奔过来,冲他嚷:“接呀。”
他才颤抖着手去拿话筒。一拿起来,话筒里就传来孙敏敏尖锐的叫声:“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我要疯了……”他一把捂住话筒,将嘴贴上去,暗语般轻声说:“我下午,就寄给你,好不好?”说着,啪的一声挂了。
下午,他想着支开儿子的办法,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就只得让他到街上去买条中华烟,说了一个很远的超市,估摸他来回要半个多小时。其实,他根本不要烟,儿子说:“你又不抽烟,买它干吗?”他眼一瞪:“我要派用场,叫你去就去。”儿子才拿了钱出去买了。
他连忙关了门去上网,心急火燎地打开电脑,一看,天哪,孙敏敏一连给他发了八封信,都是催问他何时动身,在哪里碰头,责问他为什么不回信之类的话。他没时间一一细看,只拉下去粗略浏览了一遍,就回信说:
孙敏敏:实在不好意思,我不能出走,被她看住了,身不由己啊。那天,我还没回到家,陶顺仁就打电话告诉了她。我一回到家,她就跟我大吵大闹,我们还打了一架。但我没有承认,她拿我没有办法。
你也没有在陶顺仁面前承认,这一点很好,我很感激。千万不能承认,一承认,我们就都完了,真的。陶顺仁不同意离婚,就算了,我们还是保持原来的状态吧,这是维护我们爱情的最佳办法。
另外,我要告诉你一个很重要的情况,这个暑期,我可能要调到教育局去当副局长。能当副局长,就有扶正的希望。所以,你要是真正爱我,就要支持我,克制一下感情,以后我们再相机行事。倒不是说当官比爱情重要,而是现实所逼啊!我想所有的人,都会选择最好走的路走的。
孙敏敏:你千万不要再往我家里打电话了,否则,她的脾气你也知道,我们要两败俱伤的。我的孙敏敏,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以屈求伸的道理。越是隐蔽,我们的爱情就越醇浓;越是克制,我们的天地就越自由。
很快,朱金和就接到了调令,去市教育局上班了。不是一把手,他得夹着尾巴做人,格外努力地工作。当惯一把手的人去当副职,开始总会有些不习惯,但时间和环境很快就把他的习惯改了过来。
可对孙敏敏的爱情,他却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妻跟他吵得天翻地覆,非要他把她调到局里,目的是监视他。他万般无奈,才用钱物开路,通过多种关系,将她调到教育局后勤科当了一名科员。
妻目的达到后,更加不得了了。不管是在班上还是回到家里,都目不离身地盯着他。还一直要检查他的手机,翻看他的皮包和衣袋,侦探他的邮址和密码,甚至跟踪他的去向。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他头上就像被观音菩萨上了一道紧箍咒,慎言谨行,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
一天,孙敏敏要来见他。因为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到了局里,所以他不让她到局里来露面,答应到晚上找个隐蔽的宾馆跟她见面。可到了晚上,他出门后发现妻竟然偷偷跟踪着他,就调转车头躲掉了,让孙敏敏在那个宾馆里白等了一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