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珠的手臂被康君在情急之下抓得生疼,眉头不由微微皱起。梅素歆见状,赶紧提醒康君道:“君上,夏公子一路奔波想必劳累,您好歹也叫人家坐下喝口水再叙话不迟。”
其实自打夏明珠方才提到了天骄,梅素歆的心思便和康君一样迫切焦急。只是他听说天骄平安无事后,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神情也转忧为喜。
康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松开夏明珠并赐座,吩咐侍从上茶。
夏明珠看出康君的焦虑,自不敢在其面前拿搪,于是赶紧谢座道:“君上客气了,马总管临行前叫我给您带个口信,说她一切安好,还请您切勿挂念,另祝您康健安泰,事事如意。”
康君听完轻轻点头,“马乔是个孝顺的孩子,也不枉本君收她做义女。”
夏明珠并未听天骄提及此事,起先一愣,随即忙恭喜道:“君上和马总管都是好福气。有君上庇佑,马总管今后更是福泽无边。”
康君听这恭维话极为顺耳,便笑了笑说:“数你这小猴儿嘴甜。”他略一寻思又关切地问,“不是说马乔前些日子在游船上受伤落水了吗?她伤势可要紧?”天骄受伤的消息也同样一直困扰着梅素歆,他方才早想问了,只不过在康君面前不便插嘴。
夏明珠笑着摇了摇头道:“马总管伤在臂膀处,虽然流了点血伤口却不深,并且已经大好。”
“阿弥陀佛!”康君听完手指合十念了句佛,那样子当真是诚心诚意的。
梅素歆亦喜笑颜开,“这就好了,夏公子还不知道,君上为了妻主好些天寝食难安,如今也终于该放心了。君上,您的午膳还没用呢,这会子可要多吃些。”
“好好!你去准备,一会儿陪本君共同用膳,明珠也留下来吧。”
康君赐饭,对于梅素歆和夏明珠来说都是莫大荣宠。二人拜谢,梅素歆领着内侍们去张罗膳食,夏明珠则陪坐在康君跟前聊家常。
康君还是最关心天骄,三句话不离她。夏明珠按照天骄事先的叮嘱,明白有些话能讲有些话不能讲。后来康君也问起他离家出走的原因,夏明珠还记得天骄替他和慕容汐羽的打算,于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康君跟前使劲儿磕头,“君上,明珠有天大的事请您成全!”
“这话儿怎么说的?好端端的怎么跪下了?赶紧起来!”康君抬手示意夏明珠起身,却见夏明珠缓缓抬起一张布满泪痕的脸,小模样儿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康君此刻正值慈父心态,最见不得儿女辈的哭哭啼啼,于是拉住了夏明珠的手轻轻拍打着,“好孩子,别哭了,有什么话只管当面讲,本君能为你作主的自然应承。”
夏明珠抹了一把眼泪,“君上有所不知,明珠离家出走实在是被逼无奈。”
“你方才不是说与家里人发生了争执吗?难道你怕你父母因你不告而别责罚你?”小孩子一时间闹脾气也是有的,康君是生儿育女的过来人,岂会不了解为人父母的心思。他开解道:“明珠,你父亲并不在营里,可你母亲和姐姐都在。回头本君把她们叫来,你当面给她们磕个头认个错。你离开多日,她们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忍心真的处罚你呢?”
“君上啊,您是有所不知。我之所以离家出走,正是因为我娘和我爹听信了我姐姐的话,要给我胡乱指一门亲事嫁了,我不从,这才不得已逃走。”夏明珠梨花带雨,“我母亲和我姐姐一定不会轻饶了我,君上,您从小就疼我,您可不能看着我挨打不管,更不能叫我爹娘把我往火坑里推呀!”夏明珠伏身在康君双膝上嚎啕,甚至因为畏惧浑身在瑟瑟颤抖。
康君虽然可怜夏明珠,却论起夏明珠的婚姻大事始终有些犯愁,“这女大当婚,男大当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珠,你父母要给你定亲本君如何阻拦得了?你倒说说看,你爹娘和你姐姐给你找了什么样的人家你不乐意?”
“我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找了什么样的人家,总归我姐姐的意思是要把我远远打发出了幽州,以免碍她的事。”夏明珠说着,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君上,这、这一切还和马总管有关。”
“什么?你父母给你定亲与马乔有什么相干?”康君瞪大了眼,满脸的难以置信。“莫非......?”他第一个反应是夏明珠与天骄有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夏明珠唯恐康君误会赶忙解释道:“马总管是明珠与慕容姐姐的大恩人,同时也是我们的大媒人。我姐姐就是因为对马总管有所误会,而慕容姐姐又是马总管在秦国的好姐妹,她才不赞同我与慕容姐姐来往的。”
“你口中的慕容姐姐是谁?”康君虽没听说过慕容汐羽的名字,却也本能认为天骄看重的人不会错,这恐怕就是父女亲情的缘故。
夏明珠再不敢隐瞒,把慕容汐羽的来历简要说了一遍,后又补充道:“慕容姐姐是经马总管举荐给我的,也是秦国名门出身且饱读诗书。后来我们两人情投意合,慕容姐姐和马总管又是姐妹,便询问马总管的意见,马总管一百个赞成。慕容姐姐在幽州没有亲人,只把马总管当作亲姐姐敬重,她还跟我商量说过一阵子就会拜托马总管去夏府找我爹娘提亲。谁知或许是我的小侍不经意说漏了嘴,我姐姐发现了端倪,于是对马总管大发脾气,并且再也不许慕容姐姐上门。”
细节的真假有时并不重要,就好比慕容汐羽是否真就她与夏明珠的关系征求过天骄的意见,又或者慕容汐羽是否真的请求天骄去夏府提亲之类。总之,夏鄞煦反对慕容汐羽和夏明珠在一起是毋庸置疑的,她对天骄的敌意也是显而易见的。这一点就足够了。夏明珠的这番说辞在回来之前与天骄、慕容汐羽反复商量过,天骄为了成全她们二人,也甘心情愿为她们作一次挡箭牌,反正夏鄞煦已经恨她到了无以复加的境地,再多一份记恨她也不惧。
夏明珠一口一个夏鄞煦是因为对天骄有所误会所以才拆散他与慕容汐羽的说法令康君十分震怒。在康君看来,夏鄞煦根本不是对天骄有所误会,而是阳奉阴违、图谋不轨,一心想要天骄的性命。如若不是看在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斩杀大将会动摇军心,康君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萧宓留下夏鄞煦的性命。因此,当他听说夏鄞煦是因为天骄而阻止夏明珠与慕容汐羽在一起时,心中愤愤不平,同时也有了偏偏要与夏鄞煦对着干的想法。
夏明珠为了达到目的仍在不遗余力地倾诉,“君上,马总管年岁比我大,按道理讲我该唤她一声姐姐。她为人正直、热心、坦诚、无私,连公主姐姐都时常称赞,明珠真不明白为什么我姐姐因她是秦国人就对她一直提防猜忌。其实,辽国人与秦国人有何区别?马总管为公主姐姐出生入死,比起那些屈服于三公主的土生土长的辽国人强不知千倍万倍。慕容姐姐和马总管乃是良朋挚友,明珠有心和马总管亲近,却被我姐姐阻止。明珠在夏府也经常规劝我姐姐要与马总管交好,可我姐姐偏不听,还觉得明珠留在夏府就是碍她的眼。如今事实胜于雄辩,连君上也觉得马总管品性纯良,德才兼备,收为义女。明珠恳求君上看在马总管与慕容姐姐相交多年的份上,给明珠一个恩典,千万不要拆散我和慕容姐姐。”
夏明珠跪着说完这番话,眼眸中殷殷切切。康君拉起夏明珠叫他坐在自己身边儿,掏出手帕替他抹去眼角的泪痕,温言道:“好孩子,委屈你了,想必你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吧。”
夏明珠的神色中带有不后悔的倔强,“只要能和慕容姐姐在一起,别说是吃些苦,就是性命丢了我也在所不惜。其间我姐姐不是没派人去追杀慕容姐姐,幸亏马总管及时救了我们,不然我今天哪有福分再见到康君殿下您啊!我已经想好了,这辈子除了慕容姐姐我谁也不嫁。我爹娘和我姐姐要是逼我嫁给别人,我大不了一头碰死,也不能叫她们遂了心愿。”
夏明珠说罢又呜呜哭了起来,凑巧梅素歆挑门帘进来被吓了一跳,“呦,夏公子这是怎么了?”
“就是呀,傻孩子,好端端的又哭了,还净说什么生呀死呀的话,也不嫌晦气!如今有本君在,看谁再敢欺负你!”康君抬手唤过梅素歆,便把夏小公子和慕容汐羽的事简明扼要的讲了。
梅素歆早听天骄提起过这两人的关系,心里明镜儿似的,于是也替夏明珠和慕容汐羽说情,“夏公子与慕容小姐既然情投意合,又是妻主牵线搭桥,君上何不成全了她们?”
“即便本君真有这份心意,也要确定了慕容汐羽的为人才行。”
“这个简单,慕容姐姐与我一同来的,眼下正在大王的营帐里呢!”夏明珠巴不得康君深入了解慕容汐羽,他相信凭借慕容汐羽的言谈举止和才学,康君肯定会喜欢。
接下来梅素歆和夏明珠陪同康君用了午膳,康君派人去请萧宓,梅素歆则把夏明珠叫去了另一间的帐篷。梅素歆有句话心里憋久了,也不矫情便直截了当的问,“夏公子,我家妻主现在人在何处?为什么没随你和慕容小姐一同回来?”
“天骄姐说她还有要事办,人尚在幽州,她打发我与慕容姐姐先行一步。”帐篷里只有自己和梅素歆两人,夏明珠毫不避讳地改了称呼。
梅素歆惊慌道:“你、你叫妻主什么?”
夏明珠嘿嘿一乐,“梅哥哥不必害怕,慕容姐姐和天骄姐同来自秦国,自然彼此知根知底。你放心,天骄姐的真实身份我不会同外人说的。对了,她还托我给你带了一句话呢,她叫你善自珍重,不必为她操心,好生伺候康君殿下。”
“嗯,我知道了。”想想慕容汐羽与天骄的关系,又想着这些日子天骄一直同这对野鸳鸯在一处,梅素歆便放下了心中的戒备。两人岁数相差不大,手拉手肩并肩坐下来,说起了男人之间的闺房密语。
不多时,便听到侍从来禀报说康君与萧宓有请。梅素歆拉着夏明珠走进营帐,正巧听到康君笑道:“既然大王也赞同,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吧。捡日不如撞日,今儿个就叫她们俩拜堂成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