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出宫配人的前一天,纪明哲被特许回浣衣局同亲人辞行。
薛崇璟依旧病着,纪明哲被关入暴室后薛崇璟一直卧床不起。此番父子相见,二人抱头痛哭,都有满腹辛酸倾诉不尽。
乔氏等人默默去替纪明哲收拾包袱,屋子里只剩下父子俩,紧紧攥着对方的手不愿意松开。
望着泪流不止的父亲,到底还是纪明哲先说道:“儿子这一去,恐怕再也不能于爹爹跟前尽孝,以后爹爹千万要保重身体,无论多苦多难,都要谨记一个忍字,更要处处谨小慎微,万不可再有把柄叫青鸾宫那边拿去。”
“明哲,是爹把你害成这样!”薛崇璟伸着颤巍巍的手去抚摸纪明哲的脸颊,神色颇为懊悔与痛心,“都怪爹一时糊涂,中了纪明宣那贱人的毒计。其实爹看得出,皇上对你到底是心存怜惜的。倘若不是爹急功近利,也不会惹来无妄之灾、耽误你的大好前程。明哲,要不咱们想法子再去求求汪总管,如果他肯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说不定你就能留下来伺候……”
“爹,怎么到了今时今日您仍心存幻想呢!说实话,照儿子的罪行原本注定是要在暴室等死的,如今侥幸逃过一劫,儿子已经十分知足了。儿子从来没奢望能得到皇上的怜惜,皇宫再好也没什么令儿子留恋的,惟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爹爹、哥哥和叔叔他们……”
“傻孩子,爹和你叔叔他们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不用你替我们操心。爹反倒担心你,也不知道你出宫之后会遇到什么人?听说他们给你找了户人家婚配。我可怜的孩子,你连对方长什么样儿都没见过,真不知道你那未来的妻主懂不懂得心疼你呀?”
薛崇璟托人打听过纪明哲出宫婚配的对象,得到的答案却是,一个犯了重罪的奴才,还指望找什么样的人家,不饿死不冻死就该偷笑。
薛崇璟可怜纪明哲出身名门知书识礼却要嫁给腌臜之人,对其前途未卜分外忧虑。而纪明哲则唯恐自己离宫之后,纪明宣不会轻易放过薛崇璟。万一薛崇璟再被纪明宣陷害,到时候自己就算肋生双翅,也没有能力飞回来保护父亲了。
父子俩各揣心事,不免都忧心忡忡。
忽然,薛崇璟说道:“明哲,那个东西……”
纪明哲一把捂住薛崇璟的嘴,随即快速开门警惕地看了看动静才返回床榻边,“爹,纪明宣在暴室就逼问儿子玉佩的下落,儿子宁死也不说,但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要那个玉佩无非是想抓住爹偷梁换柱的证据。那玉佩是你姐姐的命根子,关系到你姐姐的身世,绝对不能再落入纪明宣的手中。”
“爹,玉佩现在虽然藏得隐秘,但儿子担心万一纪明宣找借口彻底搜查浣衣局……”纪明哲左思右想,有些拿不定主意,“儿子奉旨离宫,如果可以把玉佩夹带出去……”
“这、这使得吗?”
“怎么使不得?皇宫就是个囚牢,在这里待一辈子也未必有机会能再见到姐姐。可在宫外不一样,儿子这次虽然获罪却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终于有了离开皇宫的机会。倘若有朝一日能打听到姐姐的下落,儿子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将玉佩交到她的手中。”
“明哲!”纪明哲的一番话令薛崇璟也动了心,他老泪纵横,“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你要替爹跟你姐姐说声对不起……”
五更天不到,青鸾宫的周管事便带着两名小侍来到浣衣局催促纪明哲。纪明哲叩别了亲人,拿着包袱跟着这三人一路走到皇宫的西角门。
天已大亮,西角门处,十几辆送水车正接受盘查轱辘轱辘地往皇宫里行进。
有侍卫拦住了纪明哲,“凡进出宫都要搜检,把你的包袱打开!”
“大人,这包袱里只是奴才几件换洗的衣裳。”
“少废话,这是规矩!”那侍卫见周管事给自己使眼色,便对纪明哲板起了脸。可就在她的手没抢到包袱之前,已经有另一只手拿走了包袱。
“我亲自来搜,看看有什么不能见人的!”那女子也是侍卫装扮,不过看服色却是个小头目。
原先要搜检的侍卫立即堆起一幅谄媚的笑脸,“呦!张头儿,您怎么来了?您昨晚上值夜班儿,小的还以为您去休息了。”
“唉!我就是个劳碌命,刚想去睡会儿,结果和你搭班的老三闹肚子,我只好来替她。”那张头儿伸手在包袱里摸来摸去,纪明哲望着她,脸色略带几分慌张。
张头儿反反复复摸了几遍,将包袱丢还给纪明哲,“没什么可疑,不过这身上还是要搜的。”
“那就咱们三个替侍卫大人代劳吧,咱们三个都是男子,方便些。”周管事在一旁早就按捺不住,和两个小侍上前将纪明哲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摸了个遍。
可遗憾的是,他们奉纪明宣之命搜检的玉佩连个影儿也没见到。
被人当众拉扯搜身,纪明哲眼中划过羞耻与委屈的神色。那张头儿见状摆了摆手,“走吧走吧!本来是例行公事,我可不想一大早就看见男人哭,晦气!”
于是纪明哲在周管事等人的推搡下走出了皇宫。冬日的阳光仍旧很刺眼,角门外停着辆马车,像是预先准备好的。车把式一下子便认出了周管事,打了声口哨儿,“周公公,人带来了吗?”
“这不就是!”周管事把纪明哲往马车前一推。车把式一双小眼睛色迷迷地打量纪明哲,“呦!人长得真够俊!也不枉咱们班主花了二百两银子!”
“你说什么?什么二百两银子?”眼见马车里又蹿出两个五大三粗的女人,纪明哲害怕地向后退,“周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哼!怎么回事?你那么喜欢勾搭女人,贵君殿下自然给你寻了个好去处。凤春楼,那种专门伺候女人的地方应该最适合你不过!”周管事笑得鄙夷又阴险。
纪明哲脑子嗡的一声,连连摆手,“不!我不去青楼!皇上叫你们把我配人,不是叫你们把我卖了!我不去!我死也不去!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哈哈哈哈……”周管事一阵大笑,“见皇上?纪明哲,你别痴心妄想了!实话告诉你,皇上去行辕狩猎,这两天都不在宫里,你就算把嗓子喊哑了皇上也听不见!来人,还不赶紧带他走,麻利点儿!”
“哎!”车把式和那两个打手见周管事发了话,一同逼向纪明哲。
纪明哲手无缚鸡之力,对方是三个彪悍的健硕女子,他又岂能是敌手?纪明哲被打手们用绳子捆了,然后堵住嘴塞进了马车。
周管事打开纪明哲的包袱,将衣物乱扔了一地,“他奶奶的,还真没玉佩,碎银子都不到三两三!”周管事不忿地在散落的衣物上使劲儿踩了两脚,然后带领小侍回青鸾宫复命。
再说纪明哲被颠簸的马车紧赶慢赶带回凤春楼。凤春楼的楼主姓孔,是个半老徐娘的鳏夫。
纪明哲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公公,求您大发慈悲放了我吧,只要保住我的清白,您叫我干什么都行!我愿意给您当牛做马,就是别毁了我的清白呀!”
“清白?来到凤春楼你跟公公我讲清白!哼,傻小子,你就认命吧!告诉你,你是公公我花了整二百两银子买回来的,银子要是不赚个成百上千倍,公公我绝饶不了你!来人,带他下去好好看着,今晚上就给他开荤!”
开荤的意思就是接客。纪明哲看着孔公公与打手们的淫笑又惊又怕,便拼死反抗,“是皇上叫我出宫嫁人,可你们却将我买卖还逼我做小倌,你们就不怕皇上知道了会治你们的罪吗?”
“皇上?你敢拿皇上吓唬我!告诉你,皇上在皇宫里头,怎么会管你这个小贱人的死活。周管事的确给你找了户人家,不过你那位没见过面的妻主欠了赌债,把你抵债给赌坊,赌坊又把你卖个公公我。我手里有你的奴契,就算官府查下来我也不怕。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他这么倔,赶紧给他弄碗药喝,叫他老实点!”
一碗苦涩的药汁灌下去,纪明哲就觉得四肢酸软,头昏脑涨,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了。有人给他沐浴之后捆好了手脚将他送进一个房间。
夜深时分,门被推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