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奴才清楚自个儿的身份,知道不配在御前伺候,因此从来都不敢有半分奢念……”纪明哲垂头躬身向后退了一步,将手抽了回来。
凤霆筠还未讲话,门口传来纪明宣的声音,“有什么配不配的?叫你来御前伺候是皇上的恩典,求之不得的事,难道你还不乐意吗?”
凤霆筠和纪明哲同时向门口望去,纪明宣趋步至凤霆筠面前施礼,“皇上金安!”
“贵君你怎么来了?”想必方才的情形纪明宣都已经看得一清二楚,凤霆筠也不避讳,“贵君,你来得正好,朕还打算派人去召你呢。朕接受了君后的建议,准纪明哲以后都留在凤藻宫当差,可他似乎不太情愿。你们是兄弟,你帮着劝劝才是。”
“皇上,不用您说,臣侍也正是为此事而来的。”纪明宣说话间也不管纪明哲是否高兴,笑吟吟拉起纪明哲的手故作亲昵道:“皇上,臣侍这个弟弟呀打小就脸皮薄,胆子又小。臣侍琢磨着他不是不愿意,只是有些受宠若惊罢了。明哲呀……”纪明宣又转向纪明哲,“哥哥不晓得你究竟还顾虑什么?皇上金口已开,你留在凤藻宫当差名正言顺,凭谁都挑不出理来。你可千万别怪哥哥数落你,要论起来,后宫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凤藻宫贴身伺候皇上,怎么到了你这儿反倒矫情了?”
“皇上,贵君殿下,奴才不是矫情,只是奴才除了针织刺绣再没什么长处,唯恐笨手笨脚伺候不周。”纪明哲暗中较劲儿想把手抽出来,却被纪明宣捏得死死的。
纪明宣温柔地笑着,“你不必担心,有什么不懂不会的,哥哥一定耐心的教导你。以前娘就总夸你天资聪颖,再难的事也难不倒你。难得皇上对你青眼有加,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可别错过了,否则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听哥哥一句劝,赶紧给皇上谢恩,可别惹皇上生气。”
纪明宣顺势将纪明哲往凤霆筠面前一推,纪明哲跪地磕头,“奴才叩谢皇上恩典!皇上不嫌弃奴才蠢笨,奴才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好皇上。”
纪明宣趁机对凤霆筠进言,“皇上,昨儿晚上您答应臣侍的事没忘吧?”
“当然,朕本打算先安顿了纪明哲再派人去传旨。如今正好,你叫汪莲找个人陪纪明哲回去收拾东西,再顺便知会薛氏一声,叫他以后每日到凤藻宫顶替纪明哲针织刺绣吧。”
“臣侍替父亲叩谢皇上隆恩。”纪明宣装模作样地谢恩,其实内心深处一阵冷笑。
纪明哲仍跪在地上,他对方才凤霆筠的话有些难以置信,“皇上,您的意思是准奴才的爹也来凤藻宫当差……?”
“你不是说你全部的手艺都拜你爹薛氏所赐吗?既然那样,以后叫你爹薛氏来凤藻宫针织刺绣,一方面展其所长,另一方面也免去他在浣衣局劳作之苦,岂不两全其美?”
“皇上,您仁厚英明,奴才叩谢您的天恩!”纪明哲万没料到凤霆筠如何厚待自己和父亲,感动之余真心实意地朝凤霆筠磕了三个响头。
凤霆筠看着他微微含笑,“其实这件事是贵君提议的。不论如何,你们都姓纪,始终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就烟消云散了吧。”
“是呀,当初玉佩的事全怪哥哥不好,明哲,烦劳你回去替哥哥向父亲道歉。”
纪明宣当着凤霆筠的面温良贤德,纪明哲虽知他在做戏却不能揭穿,于是抬头抿嘴一乐,“哥哥,弟弟一定把你的话带到,以后还请哥哥多加关照。”
“一定一定!”纪明宣笑容亲切,“听说君后赏赐了弟弟许多好东西,哥哥不敢和君后相提并论,不过也略备薄礼,全当庆贺你和父亲到凤藻宫当差。走吧,哥哥亲自送你回浣衣局收拾东西,顺便给父亲报喜,他老人家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纪明哲做了凤藻宫内侍,薛崇璟又顶替了纪明哲的差事,还是贵君亲临浣衣局传旨,这消息在浣衣局乃至后宫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伙儿羡慕嫉妒的同时议论纷纷,都说纪家时来运转要翻身了。
当夜,浣衣局的管事就给薛崇璟、乔氏等人发放了新棉被、新棉袍。
次日,薛崇璟被带到凤藻宫的时候,有人先将他领去了纪明哲的房间。薛崇璟见儿子住的屋子宽敞明亮,高床暖枕,衣衫也都更换成绫罗绸缎,自然是喜上眉梢。
纪明哲给父亲让座,斟了杯茶递过去,并叮嘱道:“爹爹,凤藻宫乃是皇上的寝宫,规矩严且人多眼杂,爹爹您素来是个耿直的脾气,如今进来当差,定要谨言慎行,少说话多做事,方为上策。”
“明哲,你放心吧,你爹又不是傻子呆子。爹爹知道能有今日都是你的功劳。你无需为爹爹操心,只要好好伺候皇上,讨得皇上欢心,将来说不定就能……”
“爹!”纪明哲又羞又急一把捂住了薛崇璟的嘴,“才嘱咐您谨言慎行,一开口又胡说!”
“明哲,你要明白爹爹的心思。你姐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纪家沉冤莫白,若不能平反,爹爹死不瞑目呀!如今你有幸在皇上身边伺候,爹爹冷眼瞧着,皇上对你也不一般。若你真能得到皇上的宠幸有了名份,为纪家平反的事就有了希望。”
“爹,顺其自然吧,您说的事儿子从来都没想过!”
“明哲,以前你不敢想,可如今却由不得你不想。你以为纪明宣那个贱人昨天亲自送你回浣衣局是图什么?如果皇上不是对你有意思,他犯得上反过来巴结你吗?后宫之中什么最重要,皇上的宠爱最重要!想要扳到纪明宣那个贱人给你姐姐报仇,想要给纪家平反,就一定要得到皇上的宠爱呀!”……
纪明哲聪颖踏实,老实本分,自从当了凤藻宫内侍,循规蹈矩任劳任怨,得到了凤藻宫上下一致好评。薛崇璟每天到凤藻宫针织刺绣,都能与儿子见上一面,渐渐身体也好了许多。只是他终日惦记着儿子什么时候能一步登天,心里急偏面上不能表露,于是不下十天就在心里做了病。
转眼到了年关,后宫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薛崇璟交了活计准备回浣衣局去,可巧路过回廊听到两个内侍在嚼舌头。
“喂,昨个儿纪明哲陪了皇上整整一天,今儿怎么还叫他当班?”
“皇上喜欢他呗!如今连晚上守夜的活儿都轮给他了,听说皇上宽衣、洗漱、喝茶,什么事情都叫他伺候,皇上都快成他一个人的了。”
“其实这样也好,伺候皇上表面风光,可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他劳碌咱们就清闲。”
“这话对也不对。皇上都叫他一个人霸占了去,这段时间连青鸾宫都去得少了。我听说皇上有意纳了他……”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那晚上……”内侍的声音渐渐放低,薛崇璟躲在拐角处听不真切。
忽然就听到另一个内侍惊呼,“还有这样的人!皇上要临幸他是多荣宠的事,他竟还不愿意!”
“你小声点儿!汪总管特意吩咐这事情不叫对外乱说,我可是冒着挨打的危险告诉你的。”
“你说,纪明哲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依我说才不是呢!他这招肯定是欲擒故纵。哎,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御花园有一种花儿叫做‘粉胡桃’,用那花儿的叶子磨成粉涂在手上有香气,听说各宫主子们都在用。”
“用那东西能做什么?”
“你傻呀!来,我悄悄告诉你……”两个小侍咬起耳朵,但薛崇璟是过来人,如何不明白那花叶粉催情的功效。
薛崇璟回浣衣局的路上,心里一个劲儿埋怨儿子怎么不好好把握机会。深夜,薛崇璟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前思后想觉得身为父亲,必须帮儿子一把。于是趁着深夜无人,他偷偷溜出浣衣局跑去了御花园。薛崇璟以前在纪府经常养花打发时光,找“粉胡桃”采集花叶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将花叶连夜磨成了粉,第二天偷偷带进了凤藻宫。
见到纪明哲时,纪明哲一脸倦容。薛崇璟主动帮儿子收拾衣衫,“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
“皇上昨晚批改折子到三更天,儿子一直陪着,恐怕今晚上还是如此。”
“是吗?那你可要好生伺候。”薛崇璟心中窃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