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一个轻轻浅浅的唇吻,濡以沫并未将之加深,可若此刻换个对象,我大概还可以接受。试想,从前濡以沫对我是何种态度,我和他的关系,也一直维持在相互利用上,而现在,我的身份是变了,可我的容貌还和梦魅儿一样不是么?他既然憎恨着梦魅儿,那他对我,就不该,不该……一个吻在原来的世界确实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但这里是万恶的古董时代,这就很说明问题!
本以为濡以沫被我抓包,一定会窘迫尴尬得手足无措,谁想他只是脸色变了变,却依旧镇定自若,他道:“我不这样做你会醒吗?”
“我当然会醒!”只不过是早晚问题罢了。
相处时间长了濡以沫自然能读懂我存的是什么小心思,嗤嘲道:“等你醒来,恐怕姬道长都已经到得昰宿山了。”
“有、有那么夸张么?”尽管很不喜欢濡以沫这种嗤嘲的语气,但毕竟他从前就总是对我冷嘲热讽,所以习惯了,也就自然比之前面他那突然奇怪的吻要容易接受得多。
“起来吧,成族长还等在外面呢。”濡以沫拿过屏风上搭着的衣服,动手要为我穿,语气老气横秋的,听上去比我那两位父亲还严肃郑重呢。
不过这倒没让我多加在意,张开双臂欣然享受濡以沫给我的服侍,疑惑问道:“成族长?成族长是谁?”可能是才醒来的原因,我的大脑也出现了短路现象,竟然没有意识到濡以沫口中的这个成族长是谁。
濡以沫眉毛抖了抖,显然对我的理解能力大跌眼镜:“还说我笨,我看你比我还不如,成族长是谁你能不知道?”濡以沫就不信我想不起这个成族长是谁。
顶着榆木脑袋任着濡以沫把天青色云纹对襟长袍穿在我身上,末了眼睛一亮,我惊喜道:“你说成考?”
濡以沫叹气:“看来还没笨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阴了脸,却听濡以沫续说道:“他是来给你送礼的。”
“送礼?”若说送行还有心可源,这送礼……“他没事送哪门子的礼?”心中立刻加强几道防线,与成氏一族的矛盾已经削减不少,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看我露出防备神色,濡以沫撇唇哼笑道:“你还问我,你做过什么你自己不记得了?”
我懵懂不解:“我有做过什么吗?”这些日子我也挺老实的,除了曝出怀了个小白龙的种(简称龙种,捏哈哈哈~~),其他的也没做啥子有意义的事情。
我是真的不懂,濡以沫也不强求我能记起什么,提示道:“你为何要将尤四留在府上?留他时又和他说过什么?你应该还没笨到才说了不到半月的话就不记得了吧。”濡以沫抱臂上观,此时于我大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的气势也让我自觉锐气骤减,副主的架子再也摆不出来。
我说:“好、好像……是说了些……”说了什么来着?我说如果我向成考讨要尤四,成考定当双手奉上?我悲摧的发觉,我确实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我这无疑在间接贬低成考的地位,我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副主,怎敌得过成氏一族的族长有权有势?而我却旁敲侧击地将成考地位甩到了我的身后。想明白成考应是来报复我口无遮拦的,我颤抖着声音问道:“他、他、他来送什么?”千万不要如我所想!
濡以沫为我系好扣子,并俯身为我穿鞋,我受宠若惊,急忙去夺鞋,可被他轻易躲过了。他一面为我穿鞋,一面叙述道:“给你送来了两个侍卫,哦,如果再算上尤四的话,应该是三个!”
我恐惧地吞了口唾沫:“那、那两个人长啥样?”
濡以沫想想,随即笑道:“就是咱们同去黄金楼那日跟在成族长身边除尤四以外的另两个侍卫,怪不得总觉得以前好似见过尤四,原来那日即已见过,看来还真是缘分不浅。”说到“缘分不浅”时,濡以沫意有所指地抬头看了看我,却被我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急忙将我的鞋子穿好,起身手掌覆到我的额头:“怎么脸色突然变得这么难看?”
我不着痕迹地躲开他覆在我额头上的手,话说他那手烫的跟平底锅似的,还想帮我测温度?别把我烘成松糕都不错了。
我讪笑两声,说:“是么?”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真的发生了,成考,我不相信他不知道尤氏兄弟就是曾与成秋玥一起迫害我的那些人,那他还把他们送到我身边算什么?让我更好的报复他们几兄弟?我可不这么认为,我害死了成秋玥和成秋碧,他还能这般好心?哼,他是看准了有莫及在我不会动这三兄弟,是想把这三人时时刻刻放在我面前提醒着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耻辱吧?让我时时刻刻处在耻辱的痛苦当中吧?
好,很好,他确实让我想起了曾经的耻辱,可由于和莫及的相处还有这几日同尤四的接触,抗耻辱能力明显已大大增加了。不想直接报复我,却选用这种间接手段,不得不说,成考很高明,却也有许多令我迷惘的地方。
收拾停当,濡以沫将我推到梳妆镜前,拿起梳子就要为我梳头发。以往因为对于古代的发髻无感,所以都是随便梳个马尾或者松松散散的把遮在额前和耳旁的头发顺到脑后,这是濡以沫第一次如此殷勤,让我受宠若惊的同时,又有些许害怕。
看着他的动作,我犹豫半天,终是忍不住讷讷道:“濡以沫,你今天干嘛对我这么好?”
濡以沫从镜中同我对视,勾唇笑道:“我以前对你不好么?”
我果断摇头:“不好!”想起不久前刚从魔界回府时他抱着我过火盆,更加断然地使劲儿摇头:“一点也不好!”差点把我烧死的说。
濡以沫妩媚的脸黑了黑,但并未发怒,而是一声喟叹,道:“那我以后都对你这样好,怎么样?”
我像看怪兽一样从镜子中盯着他,抖了抖嘴角,我说:“不、不好……吧……”他这样无事献殷勤的,总觉得他心怀不轨,不会是……做啥子亏心事了吧……拔会吧……
缩了缩肩膀,有意要躲开他在我头顶顺着发丝的手,最怕那种打你一巴掌给你一个甜枣的人,更更害怕打你一巴掌的人还是趁你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打的,然后附赠一个甜枣时你不仅不知道他打了你一巴掌,你还要为他突然给你一个甜枣而欣喜若狂,这就是人面兽心。
看我左躲右闪,濡以沫突地收起脸上柔和的表情,板着脸生硬道:“放心,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若喜欢总是被我嗤笑嘲讽,我也不介意一辈子做你的警醒者。”边说着,边在我头顶翻弄,不一时,一个简单发髻就出现在头上,而后他拈起梳妆盒内一支我从未佩戴过的金叉,嵌入我的发髻上。
金光闪烁的鸟身,红宝石做的眼睛在金发上熠熠生辉,那是从前和成秋玥置气强买下来的毕方钗,我没有忘记濡以沫看着这支金钗时异样的眼神,就如同现在,他凝着镜中我头顶佩戴的钗子,久久失神。
“警醒者……?”我头摇得像上了发条的旋转娃娃,“还是不要了,就怕你一时心血来潮,要是你能一直维持这么体贴,嗯……倒也不错……”话说是人都希望被尊重被优待,有哪个欠扁的没事想被嘲笑被讽刺的?傻X了吧他。
对此濡以沫只是笑笑,从怔然中回神,单手覆在我的肩膀,另一只手爱惜地抚着毕方钗:“保护好它。”
看到他眼中的认真,我也不敢随意应付,郑重其事点头道:“我会的。”
出了望天园,前往设在东院里的正厅,这里我已经好久没有踏足了,虽然这里是独属于我的院落,可是远没有望天园来的亲近,可能是成秋碧曾经住过,他身上总让我感受到一种家的温暖,所以住在望天园里,闻着隐匿在过往旧物里成秋碧的味道,自会感受到阔别已久的家中温暖。
东院正厅里,成考已坐了多时,他是下了晚朝就赶来的,没曾想,副主大人这般懒惰,新一轮金乌都已经爬上了东天,才知道从被窝里爬出来。等得不耐,一口一口喝着府上侍从奉上来的茶水,不得不说,这副主府的茶水,比之他府上的茶水味道可要差多了,他完全喝不出血的味道。
我拖沓着随同濡以沫一起进入东院正厅,就看到坐于主客位上的成考和坐于次客位上的成秋慈还有……那个小不点应该是成秋水吧,就是那个能闻体味识别你是不是旱魃的那位。而立于成考背后垂头垂眸一副卑微模样的,正是莫及和尤四的那两个兄弟,尤二和尤三。
立马收起从望天园一直维持到现在的那种要死不活的样子,挺了挺腰背,施施然走向起身迎上来的成考,作为小辈的我还没有开口,他这尊为一族之长的成老爹成大叔,却首先拜服道:“副主,在下唐突,不知副主还未起身就来叨扰,实是罪过,请副主责罚。”
今儿从一早上濡以沫的体贴,到现在成考的卑躬屈膝,无不让我如坠梦中,天,这都是怎么了,我就只是出一趟远门而已,用得着跟对待绝症患者似的么?
傻兮兮地朝成考蜀黍笑笑,低身扶起他,不好意思道:“是我让成族长你久等了,要怪责也该怪责我。”场面话说到我这种地步,基本上就可以不活了。
成考显然不是很在意我都说了什么,顾及我出发去昰宿山的时间,也不多废话,直入主题道:“听闻前几日我府上尤四侍卫深得副主厚爱,得以暂时在副主府上服役,既如此,今日我特来将尤四以及他两位兄弟的卖身契赠予你,他三兄弟可是发誓不离不弃的,副主你就勉为其难全数收下吧。”
果然不出所料,我定了定:“那个……我可以不收吗?呃,我是说,尤四也还给你。”一直被分派到素身边的尤四此时正得了素的吩咐来催我,一进门就听到这话,老大不乐意地飘过来,阴森森地在我耳侧小声道:“不遵守承诺是吧?好,那我也不必遵守承诺。”随即抬头看向成考以及成考侧坐的成秋碧和成秋水:“各位,有一言尤四不知当讲不当讲,其实副主大人和魔王陛下他们唔唔唔……”
尤四恶意地撇头看着把他嘴巴捂上的我,我咧着嘴巴哭笑不得,艰难地维持着笑脸看向成考,道:“好吧,既然成族长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也就只能收下他们三个了……”
成考满意地笑了笑,要是再留一把小胡子,估摸着都得被他欢喜地翘起来,可惜下巴光秃秃的,就是个老兔子。喜形于色后,还不忘嘱咐道:“我这三个侍卫可都是年轻有为的才俊,本是不舍,但见副主喜欢,成某也只好割爱,既然已经将他们交由副主,他们自是会听从副主的命令,只希望副主能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多多照拂。”
靠之,我的眼睛彻底阴了下去,好么,刚才还犹疑不定这老匹夫把这仨鸡肋赠给我是何意图,现在大白了,他就是想用这仨鸡肋来报复我的,不能直接为其陨殁的一双儿女报仇雪恨,就采用这种阴招,让我曾经的敌人时刻出现在我面前,我又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有气不能发有怒不能撒,忧郁症百分之八十都是这么来的,X他大爷的!
含笑点头:“好好好,我一定会好好关照他们三个!”重重咬清“关照”两字,成考,你说咱们的梁子才解除没几天,你就又来和我找别扭,为老不尊,你个老不死的!
正当我胸中怒气四溢,却无处可发时,一直静默坐在成考一旁的成秋慈携着幼弟站在我面前,目光闪烁,近乎于祈求,他道:“昰宿山一行,你一定要记得帮忙寻找碧儿的、碧儿的尸身,如此,我们也好……也好给他个交代……我不希望他连死,也如此不明不白……可以吗?”
成秋水站在成秋慈身体一侧,身高只到达成秋慈腰身,还是个孩子,但眼神明显已经超脱出一个孩子该有的,沉稳老成,期间偶尔闪过的谋略味道,令人不敢对其小看。
不自觉伸手摸了摸成秋水手感超好的稚发,我点点头:“我会的,我也不希望成秋碧就这样风一般不做任何停留的离开,就算是寻遍昰宿山,我也要找到他,即使只是一堆骸骨,我也会把他带还给你。”
在成考、成秋慈以及成秋碧三者中,成考是父亲,成秋碧是儿子,而成秋慈则是充当的母亲角色,虽然很不称职,但他爱成秋碧的心不是作假的,成秋碧对于成考和成秋慈两人的感情一无所知,更不知道他是他们的儿子,欺瞒在此并不是对他的伤害,而是保护,若然让成秋碧知道他是这两人孽缘的结晶,恐怕他不仅对前程生命失掉信心,恐怕这世间又会多出一个魔障。
送走成考和他的两个儿子,我不甚在意地瞅了眼被留下来的尤二和尤三,冲尤四摊手道:“他们俩以后就一起跟着你伺候素好了,反正素那里人少,也是时候给他添些新人了。”人少是假,想要挫挫他们的痞气才是真,伺候素,主要有两大点好处,一是可以通过素的挑剔对其做到惩戒,二来素本身优雅大方尊贵,和他在一起时间长了,自会受其影响,我都觉得尤四这几日举手投足间要比那日西院门口撞门时体面多了。
不过对于我的“好意”,尤四是绝对不能领情的,他可是身受素的迫害,现在想哭的心都有。素是看着柔弱,内心其实变态的很,据说惩罚人的方法层出不穷,什么扒皮,什么放血,什么……啊什么……
尤四哀求道:“我二哥三哥初来乍到,副主,你……你能不能让他们去做我大哥的侍从,你看我大哥的侍从也少了点,正巧让他们叙叙兄弟之情。”
我仰头做冥思状,末了点头赞叹道:“小四你提醒的好,你不说我倒没在意,莫及那里侍奉的人是少了点,要不这样吧,把伺候素那里的侍从全部调去莫及那,然后就由你们三兄弟一起跟随素做侍从,你说这样好不好?”
尤四脸苦得都滴墨汁儿了,果断摇头道:“不好!”随即不再讨价还价,怕我真的只让他们三个来照顾素,顺从道:“只要不撤走南院原来的那些侍从,我们兄弟三人任由副主分派。”
尤二尤三才来,所以某些事情还不是很熟悉,但见自家四弟如此唯唯诺诺,便知这个被称作“素”的定不是个好应付的主,在外他们也曾经听说,素原是梦魅儿的侍夫,可现在副主府易主,这位素侍夫的名声自不比从前,所以对于他们这些新晋的旱魃,对于素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以上这些宏观了解。
在来副主府之前尤二尤三必是经由成考教育过,所以此刻乖顺极了,和那日在黄金楼上相见时的嚣张气焰判若两人,垂头敛目,我说什么是什么,我也不再为难他们,也不想再和尤四开玩笑,反正素即将被我遣返人间,也就不出一个月的事,惩戒他们一个月而已,到时候就让他们回归他们大哥身边,我这么仁慈,他们很应该谢谢我,是不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