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九皇子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
常忠微微弯身，低耳听了九皇子的吩咐，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下去。
第一场是刀疤脸和吴肖远的对决。
两人刚一上马，不到两三个回合，吴肖远就被刀疤脸一个长枪挑下了马去。
从骑术和武艺上来看，两人相差其实很不是非常明显，但刀疤脸在实战中运用兵器及躲闪偏招的能力显然远胜于吴肖远。两人才打了一个照面，吴肖远还未亮剑，那边的长枪就冷不丁的刺了过来，差点叫他当场就摔下马来。
这一场，胜得毫无悬念。
第二场是公仪勋和岳志戎的对战。
两个平日里交好的好友交起手来，可就有了几分意思了。
岳志戎以力大闻名，选的武器是狼牙棒；公仪勋剑术超群，便以长剑做武器。
一个回合下来，旁边的看客也能大致看出，岳志戎出招直拙，胜在力气威猛，打起来每一招都明朗直爽，开门见山，只求让对方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时，一棒挥下，叫人不死也掉半条命。
前几场有一个败在他手底下的武士就被他一棒打断了胳膊，还一个门牙被打掉了几颗不说，下巴也被打歪了。
武试场比武讲究真刀真枪，虽然规定点到即止，但刀剑无眼，打到关键时刻，谁肯轻易收手，一个心软可能就成为对方的手下败将。
不过这都是对于不认识的对手来说的，而对于岳志戎和公仪勋这样时常一起切磋武功、喝酒吃饭好友，还是下不了重手。
因此，开场前岳志戎虽然放了狠话，说绝不会留手，但实际上了决胜场时，却还是不免留下几分后劲，只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公仪勋打伤打残了，那这朋友也就不好做了。
况且既已留到了最后决胜场，再不济也能混个一甲头名武进士，对于他岳家的恩荣来说也足够了。
但公仪勋那边若能争得这份荣光，不日与齐国公小姐大婚时，也能风风光光的得到认可。
他越想就越觉得，没必要为了这一点子虚荣和兄弟伤了和气，坏了兄弟的好事。
由于岳志戎那边不敢下狠招，公仪勋这边也就不好尽全力拼斗。
他使剑力量是其次，主要求剑招讲究的快、准、奇，不打则已，一打便要入人要害命门，眼见着岳志戎为了手下留情而下招粗笨平实，丢了本身的力量优势，自己这边出招也就慢了起来。
再怎么样，也不能因为对方留手，自己却趁虚而入，不讲道义吧！
两人斗招软软绵绵，久久不分胜负，看得众人几欲昏昏欲睡。
九皇子立在看台上，朝着楼下的常忠轻轻挥了一下手。
常忠点头，转身走到督试席上找到监考的司武士官，低耳嘱咐了几句。
司武士官抬头往了一眼九皇子所在的楼台，点了点头，起身站了起来，吩咐暂停比斗。
常忠领着一个小厮走了过去，让给岳志戎和公仪勋没人斟了一杯茶，让他们解解渴。
“两位公子这样打下去，只怕是天黑也见不了分晓阿。”常忠道：“殿下吩咐了，两位公子都进入了决选，不出意外的话，都会成为中榜进士，这已经很好了。所以请两位不要过于顾忌，无论谁胜谁负都没有太大影响了。既然是比武，那就拿出真本事来一决胜负！”看了一眼岳志戎：“不要像个娘儿们似的！”
岳志戎立马气往上涌：“那是自然！常兄只管回去告诉九殿下，有了殿下这句话，咱们再开场一定会拼劲全力。”看了看公仪勋：“是不是，言淸！”
公仪勋淡笑点头：“嗯！”
“如此就好。”常忠笑着点了点头。
待两人饮完茶水，常忠便领着小厮退了开去，转头示意司务士官可以开始了。
围观众人都瞧见了这一幕，包括站在不远处的玥瑶。
林成峰一比完武试，林夫人便主张要回去，玥瑶去想留下来看看武生武试的最后结果。林夫人也不勉强她，给玥瑶留下了一辆马车，自己带着林成峰先回了桃园。
岳志戎和公仪勋本来都是九皇子的亲信，有九皇子出门调解一下，叫他们早点分出胜负也是一件好事。
因而纵然大家都看见了，却也没人说什么。
常忠从场上退下，没有回到看台，反而在人群里找到了玥瑶，躬身行了一礼：“殿下请小姐去看台上坐。”
玥瑶转头看了一眼看台，果见九皇子正凝目盯着她，见她转头，还朝她招了招手。
她有些错愣，自己站在这样偏僻的角落，居然还是被他隔着大片的人群，一眼看见。
这种时刻被人关注和照看感觉，竟叫玥瑶心底忽的涌上了几丝莫名的暖意。
大概每个女孩子，都会希望这个世上有那么一个人，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身处何方，都能准确的找到你的所在，无时无刻的关怀和照顾着你。
这纵然可能只是一种美好和虚幻的愿望，却能叫人生出无限的向往。
玥瑶抬头遥遥的看着远处也正俯身望着自己的九皇子，沉吟了半响，才点头跟着常忠过去。
她每次拒绝他，都会惹得他发毛。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不要再招惹这个表面谦逊温和，实则骄傲到骨子里的男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走上看台的楼梯时，公仪勋和岳志戎又回到了场地中，开始继续比试。
这一次两个人都没有再婆婆妈妈的互相承让，各自拿出看家本事的杀招恨斗起来。
场地里一时兵刃交锋之声不绝于耳，马蹄攒动将地上的尘土扬的灰飞四起。
玥瑶目无斜视的往楼梯上走，没有偏头往武试场中看上一眼。她留下，只是想知道比试的结果，并不是为了看到他。
已经决心放弃的东西，便不该再放任留恋。
不过她虽然这样解释给自己听着，但心里大抵还是有介意的，因为场上传来的每一身长兵器碰撞、马蹄嘶鸣的声音都无比清晰的传到她的耳朵里。
“啊！”
正要跨过最后几级台阶，走上看台上的时候，玥瑶却听见比试场中，传来了公仪勋一声痛楚的叫声。
随即，便是满场哗然。
玥瑶心头一震，忙停了脚步，回头看去，只见公仪勋不知何故，在着短短片刻之间，就被岳志戎一锤狼牙棒打下了马去。
他躺在地上，嘴角飞出点点殷红血渍。
仿是受了内伤。
她有些恍神，往回走了几步，想走近前，好好看清楚他到底怎么样了。
可是在场子周围的观台上，早有一抹淡紫色的清丽身影比她离的更近，非快的跑了过去，满脸焦急的蹲在他的身边。
岳志戎在马上呆愣了半天，才手足无措的丢了手中的狼牙棒，跳下马来。
然后，有更多人的涌了过去，完全将他掩埋住，把他隔绝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因为偶尔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她已经不会在感觉到心痛。可是此刻，看着公仪勋从马上跌倒，看着他口吐鲜血，她还是觉得鼻尖有些难忍酸楚。
不过只是片刻，她就将脸上的担忧之色完全的掩埋起来，表情从容的转过身去。
毫无意外的，九皇子正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上，目光冷淡而阴沉的看着她。
从她方才惊觉到的身后那一片冰冷悚然的寒意，她就料到了。
他这个表情，叫她想起了那夜他对自己的无礼和轻薄，那时候，他冷盯着她质问她时，也是这般如怒狮一般带着满腔隐忍怒意的目光。
玥瑶心头忽然间也升起了满满的怒意，将自己方才流露的几分的慌乱压制的不留一丝痕迹。
她抬起头，与他相对而视。
目光里，没有退缩，没有怯懦，更没有歉疚。
有的只是平淡的没有一丝感情的莹润眸光。
九皇子心下的某个角落，忽然叫玥瑶这个眼光给狠狠的刺了一下。
可是却叫他痛的说不出话。
因为她对自己是这样的冷淡，从里到外看不到一丝情意。
她是这般桀骜，他又怎能先低头认输？
“怎么，看见言淸受伤，你难受了？”九皇子淡淡的望着她。
玥瑶偏了眼眸，望着楼梯旁侧的栏杆：“殿下言重了，臣女只是有些惊讶，公仪功子会败的这样快。”
“惊讶？”九皇子清冷的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上次云旭尧的事情，你已经长了教训。没想到，你却还是这样不知检点！”
玥瑶脸色微红，真是又气又恨，他凭什么说自己不检点，好像他轻薄自己的时候很检点一样？
而且云旭尧的事情和公仪勋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玥瑶微微偏头，想起公仪勋输的这样迅捷，倒是蹊跷的很。
方才九皇子让常忠终止比试的时候，叫人给两人都送去了一壶茶.......
“为什么？”玥瑶简直不可思议：“公仪公子已然听了殿下吩咐，和齐国公府的小姐定亲，殿下，殿下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
自从上次再陇南关下一别，她就再没有单独见过公仪勋了。
“我的吩咐？”九皇子偏头瞧了一眼场中的公仪勋，冷哼了一声：“他连这都告诉你了？看来，你们的交情远非我所知啊。所以上一次我告知你此事时，你毫无一丝惊讶之色，因为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是不是？”
玥瑶倒吸一口凉气。
她怎么忘了，九皇子的城府和心机，比之常人更胜百倍。
不过一点旁人都不会留意的细枝末微处，就让他看出了端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