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莫愁准备了些食物,茂春和修缘吃过早饭,老者就以和茂春谈话名义让修缘和莫愁到外面待着。
老者依旧捋着胡须,意味深长的看着李茂春,“恕老道冒犯,在下有一事相求。”
“道长这是哪的话,有什么您请直说。”
“在下只有莫愁这么一个徒弟,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有一年村子里闹瘟疫死了许多人,莫愁的父母都在那场瘟疫中死了,她就从小被我带大,教她些降妖伏魔本是男儿该学的本领,一转眼这么多年了孩子这么大了我寻思也该为她以后做打算了,毕竟不是男儿,还是找个人家嫁了为妥。”
茂春眼睛一转,老者该不会看上修缘了吧。
“莫愁今年也是十四,我倒不是别的意思,只是希望您能把莫愁带在身边带她出去见见世面,如果碰见合适的人家帮我促成她一段良缘,也是对这个孩子有个交代,再者,莫愁心地善良,模样呢也算清秀,应该不难寻个好人家吧。”
“这倒是,莫愁姑娘一看就是心地纯良,只是,我带这孩子走,您,舍得吗?”茂春放下心,但是从心底说,他很欣赏这个爽朗又有武艺的姑娘。
“哈哈哈,”道长笑开了,“实不相瞒,贫道一向闲云野鹤,经常是把这孩子丢在这林子里一个人数日数月的,也苦了这孩子了,所以我才想不让她跟着我吃苦了,也该让她为自己做做打算了。”道长屡屡胡须,“先让她跟着修缘读读书养养性吧,这孩子就是毛躁了些。”
茂春连连点头,信誓旦旦说到“道长说的是,莫愁姑娘对我及犬子有救命之恩,又得道长如此信任托付,我自当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那太好了,”道长起身行了个礼,“那贫道也就放心了。”
门外,修缘和莫愁两人闲看四周,修缘欣赏这林子里早上难得见到的美丽景象,“这地方空气怡人,甚是适合修身养性啊。”
莫愁看看他,不禁一笑,“你还真酸,是不是书读多了都是一身酸腐气?”
修缘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有吗?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是啊,这地界美是真美,但是没人的时候,一个人住着,静的可怕。”
“你也怕吗?”修缘走到她身边,莫愁仰着头看从茂密的树枝里透出来的阳光。
“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怕?”莫愁莞尔一笑,“师傅一走就是很久,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平时练练功,也没什么其他可做的。”
修缘看着她落寞的表情,一时间有点说不上来的难过。
两人正沉默着,门打开了,道长和茂春走了出来,道长叫来莫愁说了几句,莫愁看着师傅,两人离父子俩有段距离。
“孩子,师傅都为你安排妥了,无论这次能不能抓到妖,师傅也希望为你将来做个交代。”
莫愁点点头,“师傅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道长拿出一把长剑给她,“拿着,此剑是我师叔祖传下来的,削铁如泥,妖怪见了也要避让三分,拿去防身吧。”
莫愁接过宝剑,点点头,随后收拾了简单的行李随着修缘茂春父子上路了。
三个人经过不太长的时间的跋涉,终于走出了这片惊险的树林。
与此同时,树林的不远处,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三个人,待三个人走出去,那双眼睛闪现了,是一只狮子般大小的白色九尾狐狸,它全身毛发蓬散,在阳光下散发一种奇异的光环。
阳光下,狐狸抖动毛发,一道彩光突现,狐狸逐渐幻化成人性,正是那个客栈里的白衣姑娘,有着倾国倾城容貌的女子,长发及腰,身形高挑,伸出右手,白皙的玉腕上有几道深深的血痕,正是昨天和灰狼搏斗留下的,女子将手放到殷红的唇边,伸出丁香小舍舔舐着伤口,随即血痕消失不见了,女子唇边的鲜血将樱桃小唇映衬的更加娇俏,那迷人的唇角勾起一抹媚笑,这让人天旋地转的销魂笑容俨然成了她的标志,而只有在说这个名字的时候,那笑容才会让人觉得全然没有轻浮,只有一个女子的深情,那嘴边的名字就是,“修缘。”
修缘,茂春和莫愁终于回到了天台镇永宁村李家,夫人王氏那颗忐忑的心随着相公儿子的归家终于放了下来,同时,王氏看见两人带来的这位救命恩公莫愁面容清秀,也甚是喜欢。
晚晌,三人终于吃了一顿像样的晚饭,之后修缘和莫愁各自洗澡更衣去了,茂春这几天累坏了,但是沐浴更衣之后回到房间,一刻不得闲的打开包袱,见方丈给的两件宝物完好无损才放下心来,回头看看并无旁人,小心打开柜子把东西放到了甚是保密的格子里。
恰巧王氏进来,“老爷,怎么还不休息?”
“嗯,这就休息,”茂春收好东西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头。
“对了,那位莫愁姑娘我已经命人准备了一间上好的客房供她休息了。”
“那姑娘是我和修缘的救命恩人,以后就住在我们府上了,咱们一定要像对待自己女儿一样善待她。”
“这自当不用说,”王氏走过来帮茂春宽衣,“老爷也累坏了,早点休息。”
茂春叹了口气,“此一行,受国清寺主持方丈指点,我们修缘佛缘深厚,况且我们李家本就信佛,我打算让修缘多去寺里,一来受教礼佛熏陶,二来驱除他身上这些妖气。”
王氏连连点头,“那方丈住持还说了什么?”
“修缘必乃仙佛转世,只要过了十六岁,今后大可平安度过,只是这两年,我们要多加留意,正好来了莫愁姑娘,那女子从小和道长生活,会一些降妖伏魔之术,以后出入两人一并,也好有个陪伴,对修缘也是个保护。”
与此同时,沐浴出来的莫愁一头湿发搭在肩上,穿着富人准备的上好丝帛的衣服,全身香气盈盈的,她不禁笑了,这房间明亮温暖,还有人服侍,比起树林里的木屋自然条件好得多,但是回想起师傅一个人住在那里,不禁有些担心。
房门响起敲门声,修缘在门外,“莫愁姑娘,我能进来吗?”
莫愁回答了一声,“进来吧。”
修缘推开门,见到沐浴之后的莫愁,白净清秀的脸庞配着长发,与树林里那个土头土脸的假小子判若两人。
莫愁笑笑,“书呆子,你看什么呢?”
修缘摇摇头,莞尔一笑,“没什么,就是你这样我都快认不出了。”
莫愁抿着嘴一笑,小脸绯红。
“这里先住着看习惯不习惯,如果缺少什么和我说我去找人帮你置办。”
“不用了,这已经什么都有了,我什么也不缺。”莫愁摇摇头,一时间有点受宠若惊。
“我怕你拘谨,那好,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嗯,”莫愁点点头,看着修缘退出了房间,她突然觉得这个隽秀的呆子长的亲切而好看,大概是从小很少和人接触的缘故,莫愁很少受人关心,除了师傅还没有人给她这种慰藉的感觉。
退出门的李修缘正要回房,走过长长的走廊,突然那久违了的感觉再一次油然而生,他回过头,没有人,但是感觉告诉他,那双眼睛就在那里,一刻不停的看着他,修缘不禁蹙起了眉毛,他环顾四周,幽静的走廊外是小花园,除了灌木鲜花再无其他。
九尾狐妖确实正在看着他,当修缘快步走回房间之后,她一个跃身离开了。
永宁村边有一个荒林,由于过去是战场,兵士们在此受过埋伏而全军覆没,因此这里后来成了一个乱葬岗,竟是那些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兵士们的坟墓,林子里常年阴雾缭绕,就算清空朗日都有说不出的阴重感,所以镇上的人都不怎么来这里,而九尾狐妖和一群正在修行的狐狸们就聚居在此的山洞里。
那巨大的九尾狐一个跃身进洞,甩着全身散发异光的毛发顿时变成了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子,那只在黑店里年纪偏小叫做小芝的狐狸也变成了人形,随手拿来一件纱衣披在她白皙的裸体上,女子披好纱衣束起黑发,年纪偏小的狐妖看着她,“明明是你救了他,这下倒好,父子俩把恩都记到那个叫莫愁的女子身上了。再者说了,为了那个李修缘咱们也是煞费苦心了,值得吗?”
九尾狐妖转过头看着小芝,“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五百年前没有降龙罗汉救我一命就没有今天,也没有你们,你说值得吗?”
小芝环着胸不说话。
“我叫龙不渝,从降龙罗汉救下我那一天开始我就叫这个名字了,意思是至死不渝,这辈子练法修行为的就是等他来,等他长大,然后报恩,所以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名叫不渝的狐妖走到洞外,荒树林里透着幽幽的月光,从罗汉救下自己已经五百年了,而直到李修缘的降生,也已经十四年,已经五百一十四年,不变的是自己长生不老的容貌还有一颗等待修缘记忆唤起的心。“修缘,你还记得我吗?”
修缘似乎听见了别人叫自己,猛一睁开眼睛,已经是夜畔,他下床来走到窗边,闷热的天气不得不支开窗子,四下一片黑暗,修缘点上蜡烛坐了下来,从有意识那双几乎每天都能感到的目光起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注视,有时候修缘真的觉得这种注视不仅是无害的反而在不停的帮自己,比如那次夜间投宿黑店,耳边那个声音是不是就是那双眼睛发出来的,如果是,那倒底是个什么东西呢?是鬼是妖?
修缘的窗外就是一座假山,那假山的背后正是不渝的意念,洞中的不渝无时不刻在注意着修缘,透过意念看着他,正是这意念过于强大才能让修缘感觉到,就好像一双眼睛就长在他背后。
小芝看见姐姐又在那里闭着眼睛打坐,她坐过去到她身边,“姐姐说等他长大,如今李修缘也已经十四岁了,可以分辨是非,姐姐怎么还不现身让他知道你呢?”
不渝睁开眼睛,歪过头看了小芝一眼,“你以为我不想吗?时机还不到。”
“要等到什么时候?”小芝爬在床上。
“起码要到十六岁,修缘可以娶妻了。”不渝抿起嘴唇一笑,留下倾国倾城的笑容。
佛钵外,白氤惊愕的看着这一切,那白衣狐妖,分明和自己长的一样的脸,她突然抬起头看着济慈和尚,“大师,为,为什么,我能看到这些?”
“这是七世之前的你。”济慈师傅一颗一颗转着手中的佛珠,双目轻阖,“一只修行几百年的狐妖,九尾狐妖。”
白氤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怎,怎么会?”
济慈师傅敲了一下佛钵,佛钵中的水波随即开始荡漾,又出现了清晰的景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