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郎听说柳越娘也不同意开铺子的事情,就劝柳安:“我想着也是如此,开铺子的话风险大,再说咱们一时也不知道能做什么生意。万一铺子盘下来,生意不好,咱们也亏不起啊!不如,就等我多赚一些银子,有了更多本钱之后,再作打算?”
柳安自然没提及柳越娘要给他找媳妇儿的事情,要不然林大郎早就坐不住了。她把林大郎交给她的那些银子拿出来,推到他面前:“既然如此,这些钱我拿着就不方便了。你还是给娘吧,说不定她现在用得上。”
林大郎脸一红:“说是给你的就是给你的,我娘那边,我再挣就是了。再说你给咱们这个家也赚过不少钱,就当是给你自己攒个嫁妆,也是该的。”其实夫挣钱妻来管,主内主外分工明确,这才是他埋藏下的小心思。只是单单这样想象着,把自己挣来的钱交到她手里,他就感到满足了。
柳安哪里管那么多,收下钱笑嘻嘻地道:“那你既然给我了,也就不能再管我究竟拿这些钱做什么了。”
林大郎点头:“那是自然。”
柳安就想,先把自己的本金弄出来再说。尽管开个铺子不容易,但还是值得一试,尤其是温记的促销活动过后至今尚有余温,她要趁着这段时间自己打出的知名度,趁热打铁把铺子弄出来。
兴许是柳越娘谈亲事谈得忘了时间,过了晌午了,人还没有回来。柳安跟林大郎吃完午饭,林大郎就说再去睡会儿,下午还得出门。柳安也想进城去,就让秦宁收拾了饭桌,自己准备准备等会儿出门。
换衣服的当口,院子外忽然传来柳越娘的叫骂:“叫你偷看,你个臭流氓!”
“哎呀大娘,大娘我不是流氓……”
“……我打死你!在我家门口东张西望的,还说不是流氓,你即便不是流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打死你……”
那人被柳越娘的拐杖打得乱跳,但却不还手,只一味告饶:“大娘,哎哟大娘我真不是……我是找十三小姐来的……”
柳安赶紧把腰带系好,跑出院子开了门。柳越娘正举着拐杖还要打,她“呀”了声:“怎么是你?”那拐杖方在对方肩膀三寸的地方停住。
柳越娘愕然:“十三娘,你认得他?”
柳安皱了下眉,想说不认得,可明明有过一面之缘。正踟蹰,那人便抢先一步道:“十三小姐,我可找到你了。”
“……你找我?”柳安指着自己纳闷,“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竟还知道喊她十三小姐!柳安打量眼前的少年,不记得灯会那天晚上有提起过自己的名字。
见她还发懵,叔连澈急了:“是沫儿让我来的。”
一听是沫儿,柳安赶紧上前了两步,生怕他再多吐出几个字就在柳越娘面前露馅了。忙道:“哦,原来是大哥你呀,这儿说话不方便,咱们去外头说。”说着就拉起一脸莫名其妙的叔连澈,朝村口狂奔着去了。
柳越娘收好拐杖嘀咕:“这丫头一惊一乍的,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非拉着个男人去外头。”这要是让哪个多嘴多舌的看到了,还不传闲话。
但是想想,十三娘做事极有分寸,也就不追着去了。一步一跛地进了门,忽见门旁呆呆立着秦宁,吓了一跳:“哎呀吓死我了,你怎么好端端的站这儿?”
秦宁脸色恍惚,忙忙地低头:“奴婢,奴婢……”看到四少爷,以为是来接她的,可是一听说是沫儿叫他来见柳十三的,不知怎么,心就发凉。
她们竟然认识叔连澈……这才不可思议了!
秦宁一时想起沫儿说的话,说她们是京城过来的。难道她们在京城的时候,就与叔连澈相熟?太可恶了,这主仆二人真是无孔不入,阴魂不散呐……
“宁儿?宁儿?”柳越娘一遍遍唤她,“宁儿~~~~~~~~”
秦宁“啊”地一声,方从不安中回神:“夫……夫人,你叫我?”
柳越娘皱眉:“十三娘出门了,你快跟着去,小心伺候着……”别让她吃亏。后面这话她不好意思说出来。方才她打了那位公子,不知他会不会记仇,给十三娘使绊子。
秦宁“哦”了声,心道,她也正好想知道这二人有什么话可说的。便出了门,打听到两人去了溪边,就跟了过去。
柳安把叔连澈拉到溪边,丢开他自顾捡了枚石子,“咚”地一声扔进溪中。冷冰冰地问:“你也是叔连家的人?”
叔连澈见她不高兴,就道:“看小姐的样子,似乎对我们叔连家抱怨甚深。是为了沫儿?”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问你,你是不是叔连海的兄弟?”柳安质问。
“我是他四弟。”叔连澈老实交代,“虽非同母,但是自小要好。这次,是特意来探望他的……”
“好了好了。”柳安道,难怪灯会那天第一眼见到此人,就觉得眼熟。现在看看,那眉宇分明与叔连海有七八分相像。她不耐烦地道,“我不想知道那么多,你只需告诉我,沫儿让你过来做什么?她在侯府好吗?叔连海有没有欺负她?”
叔连澈连声笑:“小姐看样子十分不喜欢我三哥啊!”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事情。”柳安见他不正经,就板起脸孔道,“难道沫儿让你过来,只是为了说些无聊至极的话?”
“当然不是。”叔连澈马上收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这是沫儿姑娘口述,我记下来的。字数繁多,我怕我记不住,所以只好动笔杆子。小姐识字吗?要不然我给你念念?”
“不用了。”柳安一把抽过他手里的信纸,在白晃晃的日光下一字一字地看。
这字体娟秀清晰,看着很顺眼。就是内容……
小姐,奴婢现在还活着,奴婢很好,小姐不要担心。奴婢昨夜一宿没睡,生怕叔连海那豺狼——豺狼两字写得有点哆嗦,还在上头划了一笔,似乎笔者很介意这样的用词——那豺狼会兽性大发,把奴婢生吞了。奴婢真的好怕,所以一晚上不敢睡……奴婢睡不着的时候,就想着小姐是否安好,林大郎跟夫人是否安好。小姐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奴婢在这里。今天早上叔连海来找奴婢,奴婢本想,他要是敢乱来的话,奴婢就死给他看——这里的字迹又一次凌乱了——幸好他没有,只是问了奴婢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对了小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二老爷回京了,而且还做了言官,这是叔连海告诉奴婢的,奴婢觉得他没有理由骗奴婢。小姐,奴婢想你,想林宅的炕头,想夫人,想林大郎——
林大郎三个字是被重重划去的,可是柳安是个死心眼,对于看不清的字偏偏爱较真。所以一眼就看到那是林,大,郎,三个字。
柳安折好信掖进自己的腰带里,瞅瞅叔连澈那无辜的脸,便决定一码归一码,把他跟叔连海划分开:“谢谢你为沫儿带信。”尤其是还要写“叔连海那豺狼”这种字眼,也算难为他了。
倒弄得叔连澈不好意思,说道:“原是我三哥不好,沫儿姑娘发些牢骚也是常理之事。不过十三小姐千万别误会,我三哥的确不是豺狼。我这么说吧,大伙儿都说他是背了人命官司才住进泰安城的,其实不然。他没有杀人,他不解释是因为不能解释,而且他也不屑解释……所以小姐请放心,我三哥不会伤害沫儿姑娘的,也更不会伤害小姐你。”
柳安眼一眯,仿佛刚才自己漏听了什么重要的话,显得有点将信将疑:“你是他弟弟,自然帮他说话。在京城死的是我幼时的玩伴陈公子,这事儿你们家当然对外瞒着,也统一了内宅口径,说不定连你都被瞒着了。”
“我以性命担保,我三哥并没有做下这罪孽之事。我是亲眼看到的……”叔连澈终于忍不住了。
柳安沉默,一下一下拿自己的鞋底子去蹭溪水,荡起一层层涟漪。良久,她叹了口气:“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想要回沫儿。我希望四公子你,能帮我。”
“……这,十三小姐就别为难我了。我要是能放了沫儿姑娘,就不必走今日这一趟了。”叔连澈为难地道。
柳安淡笑:“不管怎么样,今天还是谢谢你,让我知道沫儿安然无恙。不早了,四公子请回吧!”
“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要进城一趟,暂时不回家。”柳安道。
“那我跟你一起。”叔连澈憨笑着,“反正我也要进城,咱们是顺路的。”
“……”柳安失笑,“好吧。”这个叔连澈虽然长得跟叔连海像,但是人品显然高出好几个档次。看在他为沫儿传信的份上,就与他同路一程吧。
不远处,秦宁拨开长长的黄色草蒿,看着二人走出郭家村。
她愣愣地,仿佛受了什么打击似地。
三少爷没有杀人?那么……怎么会有大太太替三少爷求情的事情呢?
溪边寒风阵阵,吹进她的衣领,她顿时一个寒战,似乎想到了什么,拼命朝泰安城方向跑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