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留出的唯一一道进入铺子的出口处,晃过来几个人影。
“存仁堂……是这儿吧?”
“听茂儿说,是这里。”
柳安跟阿呙对视了一眼,小声道:“不好啦,是你那海公子的大丫鬟秦宁找过来了!”
“糟糕。”阿呙惊呼。
“嘘,你快进去通知你家先生。”柳安推了他一把,阿呙会意,立马跑了进去。此时,秦宁也带着人从外面进来了。
骤然昏暗的视线压迫也使得她适应了一番时间,才认出面前站的柳安:“……是你?”方才那一眼果然不是眼花,她真的看到过此人。
柳安笑眯眯的:“秦姐姐还记得我?”
秦宁轻轻地皱眉,单刀直入:“既然你在这里做事,那必然知道三公子在不在里面。带我们去,给你好处……”说着从她秀得十分细巧的荷包里拿出一粒碎银丢在桌上,“这些够了吗?”
柳安拿起银子掂了掂,摇头:“别说我不知道你嘴里的三公子在哪里,就算知道,我也不打算告诉你。”把银子一抛,丢到秦宁面前,“有求于人的时候,谦和一点不会掉肉的。”
“你!”秦宁愣住。
身旁的小丫鬟耐不住:“好你个贱丫头,秦姐姐问你你居然不答,你可知道秦姐姐是谁?”
“是谁?”柳安掏耳朵洗耳恭听。
“她是咱们太平侯府三公子的大丫鬟,以后还不定是府里的姨奶奶,你敢这样对她说话,仔细回禀了三公子,看三公子拿你的狗命!”
“哈,”柳安摊手,挑了张椅子坐下,“太平侯府我倒听说过,这个三公子不就是海三爷?”
那丫鬟得意洋洋的,秦宁紧绷的脸上也缓和不少,道:“既然知道,就快速速带我们去。”
柳安摇头:“海三爷又如何?还不是侯府的庶出公子?你即便当了他的姨奶奶,也不就是个贱妾?他想丢就丢,想卖就卖,想送就送,比之你现在大丫鬟的身份还不如,有什么值得你们这般得意的?哎……即便如此,有朝一日你真的做了什么姨奶奶,那你上头还有各种太太,老太太,在她们眼里,你又如何?”
“……你……”秦宁顿时涨红脸,香肩颤抖隐隐发怒。
柳安起手倒茶,丝毫不在意:“我坦坦荡荡一条命,你跟你的三公子想拿就拿去吧。即便是苟活在这市井之地,总归再怎么不济,也比你往后的日子要好过一些,所以无所谓啦!”
“秦姐姐,这贱胚粗鄙不堪,她不让咱们进去,咱们要不要回去禀告老爷?”那丫鬟嘴皮子斗不过柳安,直接想回去告状。
秦宁登时训斥道:“若禀告老爷,岂不让他知道三少爷不见了?你是要害三少爷还是要害我?”
“……我,我怎么敢……”
“你们别吵了,要回禀谁你们自顾去,门在那里,不送。”柳安指了指她们进来的地方,盘起腿来,支着下巴,像是看戏似地看着二人。
秦宁一向被叔连海器重,哪怕在府里都没有人敢这样与她说话。这回老爷来泰安城,也无意间提起过让她做三公子的通房丫头,让她在府里的地位更加确定了。可面前这丫头知道了这些,非但不害怕,反而嘲笑她。是嘲笑嗬……她的话字字刺耳,字字锥心。
“嗬,易修堂……”怒极而笑,秦宁从牙缝里挤出这话。
柳安心中一悸,还好未表现在脸上,淡淡地看她,道:“我劝你还是去别处找找你的三公子,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这里是药堂,仔细惹回去一身药味儿盖住了你的脂粉香。”
“不劳你费心。”秦宁笑了笑,把扔出去的银子收回到荷包中,正要离开,忽然顿住。嘴边的笑便如花绽放,低低地唤了声,“三少爷……”
柳安“咦”了下,顺着她的视线往后院方向看,只见叔连海带着朱印章跟阿呙两个,不知何时就站在那里了。看样子脸也不发白了,气也不生了,反正就跟没事人似地站着。她登时拍了下椅子,跳下地冷冷盯着他:“听墙角算什么男子汉?”
叔连海并不打算开口说话,目光从秦宁那里扫到她脸上,那无言的神情仿佛正化作触角,细心研究她的表情以及她话里的意思。
柳安扭开头,抱肩不理他。心道她这般与秦宁周旋只是想打发人离开,不料这家伙不识好歹,自己出来了。不但灭了她的威风,更让秦宁抓到了把柄。一子错,满盘皆输,都怪这粒子完全没有自觉自律性。
“三少爷!”秦宁身边的丫头两眼冒光,一下就扑到叔连海近旁,跪在地上道,“三少爷快打这丫头两嘴巴,方才她对秦姐姐毫不客气,还不让咱们去找您。这样的乡野丫头秦姐姐自然不予计较,可她非但不见好就收,还说……”
“说?说什么?”叔连海的目光轻飘飘的,似乎看着柳安,又似乎越过她的身体看向别的地方。
那丫头仿佛打了鸡血,立马来了精神,抱住叔连海的小腿哭诉道:“说三少爷不过就是侯府庶出的公子,秦姐姐也是身份低贱,连她都不如。奴婢替秦姐姐委屈,更替三少爷委屈……这样的泼辣野丫头,居然胆敢冒犯您。”
断章取义,这是活生生的断章取义!
柳安扶额,真是被古代的丫头打败了。
秦宁此时忽然悲从中来,拿起帕子抹眼泪:“此事甚是荒唐,奴婢原不想说来污了三少爷的耳朵,不想碧儿真正与奴婢姐妹情深,能为奴婢鸣不平。”
叔连海点头,慢慢地收回在柳安身上的视线,盯着脚下的丫头:“还有吗?”
那丫头一愣,没想到叔连海会发问。但伺候人家这么久,光用指甲盖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很生气,而且是异常的生气。这样想着,顿时轻松了许多:“若不是秦姐姐想息事宁人离开存仁堂,或许还会有更出格的话。只是眼下,是没有了……”
“既然没有了,那就走吧。”叔连海道,踢开那丫头径自出了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