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猎旌旗,飘扬若风,忘尘山脉各处,共伫立着三十三面牛皮大鼓,每一面大鼓均有通天巨头操控,激昂的战鼓声,以音波的形式徘徊在整座山脉,山门外数百万修士闻之,热血沸腾,手不自觉的握住自己腰间最钟爱的兵器。
正午时分,烈日凌空,暑气炎炎却被众人激动的热浪所掩盖,为了今日,特意搭建的将台,平静的悬浮在山门之上。
铺着红绒羊毯的将台,依旧没有一个人影,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里。
除了气势非凡的将台,还有诸多大小不一的王座,排列在将台两侧,乃是忘尘宗为贵客而设的。
能被视为贵客的实力颇多,其中仙道五宗、魔道两宗、禅门,那根深蒂固的地位,自然为他们赢得应有的席位。
之所以不是魔道三宗,是因为**琴陨落后,天魔和人魔便携手,彻底瓦解了地魔宗的残余势力,令地魔从撒旦迷城除名。
而仙道六派中,寻缘谷、飘渺仙道的王座空无一人,问道宗道慧率领了一百多位门人,天一派一云身后,却仅仅静立着岳奇天、岳绮梦兄妹,一云的表情十分丰富。
在他不远处的道慧暗自窃笑,天一门人云齐河在恶鬼镇调戏落凤羽娘子的消息,在三年前可是掀起一场九级飓风,云齐河之名几乎被所有修士熟知,可惜这赫赫名声,不是什么好事,而是沦为全修道界最大的笑柄。
在岳家兄妹将垂死的云齐河拉回天一派时,天一派顿时被无穷阴霾所笼罩,翻阅了凤羽的手札,一云愣是三日夜没合眼,如墨的青丝发白发花。
凤羽的手札中,言辞犀利,对天一派一直以来的恶劣行迹,多番斥责,血腥味颇重,大有一云不能令他满意,便会血洗天一的意思。
绞尽脑汁之后,一云向忘尘宗呈上了降表,以天一派历代祖师起誓,世代天一弟子将永远臣服于忘尘宗,天一派就此沦为忘尘宗的附庸,这几乎是放弃了天一派近万年的道统,退让之大,让凤羽也抹不开脸面,继续对其发难。
至于罪魁祸首云齐河,一云恨不得食肉饮血,但凤羽有命不让他死,一云便只好将满腹怒气发泄到云齐河一脉的亲友身上,凡是跟云齐河沾亲带故的,无论身份高低,尽数被屠,据说天一派的刑尸台上,那一日流淌的鲜血,打扫了两天,依旧冲刷不干净。
云齐河被一百零八根血槽铁钩拉扯着,挂在悬崖之侧,三千根金针封住他各处大穴,无休止的进行着瘙痒难耐的折磨,秃鹰更时不时的从他身上调走一块肉,云齐河失去了视觉、听觉、嗅觉、味觉,相应的感觉蜕变的异常灵敏,清醒的痛苦让他撕心裂肺的嘶吼着,喉咙很快就嘶哑,最后发出的身影比夜莺还要凄厉一万倍,囚禁他的那座山峰恐怖的宛若鬼魂荒山,没有人敢夜里从那里通行。
对他恨之入骨的一云,以珍贵的药材供养着他,非但不让他死去,还尽可能的延续着云齐河的寿命,暗中更是布置了明岗暗哨,既用来看守云齐河,也防止秃鹰不长眼叼走他的头颅。
所以这次华帝仙府诱惑虽大,一云却不敢擅作主张,向凤羽投书请示后,水无痕派人给他捎了封信,信封里仅有岳家兄妹四个字。
于是,纵使宗内反对意见极大,一云也以铁腕镇压,不敢违背凤羽的命令,领着岳奇天和岳绮梦兄妹前来,不过此刻他神色扫过山门外拥挤的修士中,还是察觉到有修炼天一功法的人隐没在其中。
华帝仙府的魅力足以让任何人发狂失常,在绝对利益之前,谁还会将他这个宗主的话放在心上,但一云也没点破,若是那些人能在暗中碰巧捞到好处,对天一派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脸上既有兴奋、激动,又有惶恐和担忧。
禅门的代表则是禅主亲临,明善被凤羽剥夺了青莲古佛灯、舍利子,又让禅门失去了至关重要的地图,禅主若非看在他天分不凡,估计惩罚的手段不会亚于一云。
如今明善被禅主禁足百年,没有禅主的手令,不得离开空中花园一步,守护花园的钵盂,如今被禅主施了禁制,反倒成了禁锢明善的牢狱,这次华帝仙府开启,禅主同样不曾允许明善参加。
剩下的王座,则被镇魂阁、散修秘境、撒旦姬家,还有许多类似姬家的古老家族分割。但最靠近将台的王座,华丽非凡,恢弘大气,其脱颖而出的地位,众人心知肚明。
不灭殿,曾经是最神秘的仙道势力,如今却因为和凤羽攀上亲,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势力,连翟星、姬心兰等人,对屠云也是礼敬有佳,希望能够和凤羽这个唯一的大舅子维持良好的关系。
屠云一面笑脸相迎,跟各方势力打着太极,心里却沉闷的很,脑袋里全是凤羽大胆而恐怖的计划,如今在他眼前这一张张活生生的面孔,也许不久之后,就会成为泡沫湮灭。
太阳移动到午时三刻,震耳欲聋的擂鼓声突然戛然而止,每一个人的神经瞬间蹦到极限,虚空中清雅的莲花绚烂的飘落,铺满整片将台,一片长长的青色丝带,徐徐的从天而降,明亮的天空中闪过一道惊雷,所有人眸子里都倒映出一幅令他们永生难忘的画面。
青色丝带在半空中扭曲舞动,刹那间将台之上,神纹密布、道韵四溢,哪怕是知天境的修士,亦能用肉眼观看到,山脉中无声,可他们的识海中却有大道回响,心悸般的感觉无差别的袭向每个人,那些自诩世外高人的家伙,一开始还很自傲,对有关凤羽的传说半信半疑,更有甚者,还嗤之以鼻,可这一刻,他们彻底闭上了嘴,那颗心不敢有丝毫的蠢蠢欲动。
先声夺人,摄人心魄。
水无痕眼角笑出了皱纹,淡泊的心许久没这般激动过了,凡人皇帝功绩登峰造极时,会去泰山封禅,昭显自己的不凡,并在史册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而修道界的历史何其漫长,数十万年的时间,抵的过成千上万的王朝,多少惊艳绝伦的奇葩在修道史上绽放,却没有一朵可以独领风骚。
可今天这个惯例即将打破,凤羽的出现是一个神话,并且这个神话才刚刚起步,有幸发掘和见证这个神话,是他一生最大的荣耀。
凤羽将会在今日登临人界的巅峰,傲视古今人杰,他以后的舞台,不会在局限在人界,也许这是水无痕能跟随凤羽的最后一段征程。
“凤舞九天,羽化登仙,忘尘所属,恭迎神祖。”
水无痕以浑厚的大法力吼出来,他率先向着将台屈膝跪拜,随后,忘尘门人尽数五体投地,以最恭敬的姿态朝拜着将台,从知天一直到成仙,无一例外。
纯净的念力汇聚成川,如瀑布一般悬挂在将台之后,宛若最绚丽的幕布,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无与伦比的大势,那是属于忘尘宗的大势,忘忧神殿中摆放祖先灵牌的神阙萦绕着晶莹如玉的光泽。
众人遥望见紫气东来,此乃鼎盛至极的征兆,忘尘山脉处在梦罗边陲之地,可这一刹那,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错觉,此地是梦罗,不对,是全人界的中心。
屠云率领着不灭殿跪拜,一云和岳家兄妹紧随其后,散修秘境、镇魂阁、姬家、问道宗、天魔宗、人魔宗,几乎所有王座上都跪成一片,禅主十分尴尬,跪不是,不跪似乎也不妥。
可惜没有时间给他考虑,山门外数百万修士,黑压压俯首叩拜,跪拜仿佛成了大势所趋,再高傲的人也无法鹤立鸡群,禅主无奈的摇了摇头,略带不甘的跪下,他身后的众多普罗佛陀,早已被席卷山脉的大势夺去了魂魄,现在主心骨也屈服了,他们坚守的住气节才见鬼了。
千万条溪流汇入那道念力瀑布,使得那瀑布渐渐变得仿若凝脂,将台上的那条青色丝带,忽然间拉伸变幻,青丝后一道朦胧的身影若隐若现,还没人看清楚身影的面容,可那股君临九州、雄霸天下的气质,却一览无遗,众人叩拜的越发诚恳,仿佛在膜拜一尊真正的神诋。
“婶娘,叔叔在干嘛?”
曦鸾三女和梧桐母子,留在忘忧神殿,借由玄光境,看着山门发生的一切,龙芯拉着曦鸾的手,不明所以的问道。
曦鸾噗噗一笑,宠溺的揉了揉龙芯有点婴儿肥的可爱脸蛋,“我的乖宝贝,你叔叔在跳大神呢。”
正在饮茶的梧桐,听到曦鸾对凤羽的编排,含在嘴里的一口茶,顿时喷了出来,夹杂着糕点的残渣,全落在她亲儿子的头发上、脸上、身上。
无邪和雪儿心疼的,立马取出绣帕,擦拭着龙芯滴着水的发丝,曦鸾看到龙芯狼狈的模样,乐得差点前仰后合。
“曦鸾婶娘,龙芯不理你了。”
“龙芯,对长辈不许这么没礼貌。”
梧桐薄怒的说道,做了几十年宗主夫人,她被雍容华贵的气质所浸染,可能都忘记,当年那个在落家横行霸道的丫头就是她本人了,教训人的口气像足了当初的落秋,唯一不同的是,那个被教训的人如今站到了教训人的位置上而已。
“龙芯宝贝,婶娘错了还不行么,龙芯不理婶娘,婶娘会很伤心的,要不然这样,这次去华帝仙府,你叔叔捞到所有的好玩的东西,婶娘都让你先挑一遍。”
曦鸾这种貌似讨好的表现,让梧桐实在是无话可说。曦鸾三女比她这个亲娘还要更疼爱龙芯,而且一个比一个宠,就差把这小祖宗宠上天了。
“我知道婶娘最疼我了,不如你跟叔叔说说,让龙芯要去华帝仙府看看,行不行呀,婶娘?”龙芯撒娇似地晃着曦鸾的手臂,最后还拖了个长长的绵羊音,说的曦鸾骨头都快酥了。
“不行,你小小年纪,去那劳什子的地方看嘛,你就不怕娘担心吗?”
梧桐自然是不肯,华帝仙府是闹着玩的地方么,龙芯还是个孩子,那种龙潭虎穴是他该去的地方么。
“婶娘。”被梧桐一训,龙芯委屈的都快哭了。
“好了,宝贝,婶娘答应你还不行么。”
“是呀,梧桐姐,你就别担心了,有我和鸾姐护着,肯定不让芯儿伤到半根毫毛。”无邪也在一边帮腔。
梧桐向雪儿投去求助的目光,可惜龙芯先她一步拉住雪儿的手,雪儿毫不犹豫的就彻底叛变了。
“去吧,去吧,只要你有本事说服你爹和你叔叔,我就不反对了,谁让我这个做娘的,说话一点力量都没有。”
到了这般田地,梧桐除了破罐子破摔,也没其他办法了,抱怨了两句,就自顾自的给自己重新到了杯茶,懒得搭理这四个活宝,反正还有两道关卡守着,她就不信龙芯能够称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