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躺在床上,周遭静得出奇,傅紫萱脑子里却跑马一般轰轰乱。
总止不住无边的念头,提笔想给那厮写信,却又记得那厮的嘱咐,只得恨恨地扔了笔趴在床上细辩头顶上天青色纱帐的纹理。
傅天河和陈氏也是日夜不得安宁,这都一个月了,信也不见来一封,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真真是担心死个人。
还有二儿子紫阳,去了宁州参加童子试这都大半个月了,也不见回转,也不知考得如何了。
夫妻俩只急得团团转。傅天河还好,尚耐得住,陈氏却每日都要到村口去望一望。
这份慈母心啊,可是挂得高高的。
傅紫萱又被寒霜寒冰等人按着敷了几天脸。陈氏为了不让自己闲着瞎想,也可劲地折腾她。没事就炖些补品给她吃。她就是想提脚到城里医馆去看看,陈氏都不让。
她拗不过陈氏,也就只好对着自己那辆舒适宽大的马车空叹了。不过她不得劲别人也别想落好了。嘿嘿。
首个遭罪的便是紫辰。
他怎么从来没发现他家大姐竟是这样的?
原本卯时中才要起来练功的,现在竟是提到了卯时初刻。这还不算,原本吃过夕食,也就酉时末练半个时辰,现在倒好,要一直练到戍时中!
练完功回去还要亲自盯着他做完当天的课业才放他去睡。害得他每天晚上倒床就睡,连梦都不曾做一个,第二天起来腰酸腿软。真是可怕。
傅紫萱除了折腾紫辰,日里也不停折腾旺财旺福。
没事就提溜它俩到玉屏山跑上几圈,自己也不出手,就让它俩去追猎物,追不到就不给饭吃。原本旺财旺福被冷落了好久,这厢终于得以与主人亲近一番,没想到竟是这般光景。早知道还不如呆在窝棚里撵蚊蝇玩呢。两只狗目光哀怨。
家里气氛紧张,不时文氏和傅天湖还偶尔过来打听打听紫柏去应考的事,也是不停叨叨。陈氏就更是吃睡不好。
不过还好,这般光景没持续几天,这二人就优哉游哉地回来了。
同去的共五个考生,书院里的先生何砚陪同一道去的。这会回来几个人脸上俱都春风满面,看起来情况应该不错。
果然,不等陈氏揉搓紫阳一番,众人就得了讯,说是同去的五人都过了县试、府试,只等四月再去参加最后一场的院试就成了。
傅天河等人很是高兴。当天就伙同书院的几个夫子在书院里摆了一大桌胡吃海喝了一顿。
五个同考的学子得了同窗和夫子们的道贺,面上有光,很是高兴。暗自咬牙发誓四月份定要一举通过院试,取得秀才资格,才不辜负书院夫子们的一番教导。
紫阳回到家后,从季仲夏手里拿过大大的包袱,亲自解开,分派起礼物来。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事,但却是他用心挑选出来的。傅紫萱得了一条编制精美的络子,而紫辰得了一条与他齐长的皮鞭。拿到手后很是高兴,呼啸着去园子里挥舞去了。
后来听几个丫头说,当天园里的枝啊叶的,像是被大风刮过一般,竟是不能看了。
当天晚上,陈氏喜津津地张罗着做了好些菜,都是平日里紫阳爱吃的。又把傅天海和傅天湖两家人都叫了过来,一起吃饭,也替紫阳紫柏高兴高兴。
家里有两个孙孙去参加童生试,万人挤独木桥,还险险地通过了,虽然离秀才功名还差了那么一步,但是老傅头和老刘氏还是极为高兴的。觉得祖宗保佑,商量着要去祠堂去给祖宗上一柱香。
当天晚上的席上两个老人拉着两个孙孙的手不放,非拽着两个孙孙坐在他俩身边,亲自给两个孙子夹菜,两个娃待遇一下子上了好几个档次。
傅天湖也没料到平日里最玩劣的小儿子还考过了县试、府试,面上笑容不断,又不想失态,只拼命压制。不时又偶尔追问傅天河这是不是真的?引得众人一通大笑。
紫柏脸色紫胀,说他老爹看不起他。还站起来拍着胸脯说等四月份他一定拿个秀才回来给大伙看看!到时傅天湖可不要眼珠子掉下来。
傅天湖扔了他一筷子。斥他没大没小。不过看得出来心里正高兴着呢。
傅天湖对着紫柏说道:“你要是四月份通过了府试,中了秀才,你爹我就摆上十桌八桌的,也好好给你热闹热闹。”
紫柏瞪着眼睛看他喝得有点高的父亲,道:“真的?”
傅天湖不由得又是扔过来一支筷子:“臭小子,你老子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紫柏咧着嘴吡着牙,头抬得高高得:“嗯,那你就准备起来吧。四凉八热的太次了,起码要十六热八凉才够看。”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傅天湖一听忙到处找筷子,嘴里骂道:“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就讲排场了?你姐下聘那天,咱家都没备着十六热八凉的上席。等你什么时候和你四叔一样中了举子了,你爹我一定给你准备十六热八凉的上席!”
紫柏梗着脖子:“好,可不能食言!”
傅天湖面子上下不来,也梗着脖子道:“你老子什么时候食过言?绝不食言!”
众人看他父子二人如出一辙的模样,笑得更是欢畅。
文氏看着这父子二人这般模样,摇头不止,不过面上却是极开心的。大儿订了亲了,儿媳听话乖顺;女儿也找了门好亲,女婿又爱重。这小儿子如今也有出息了;剩下的小女儿倒是不急,自跟了侄女读书学药之后,整个人气质也变了,也知礼懂事了。真好。
陈氏那头也看着紫阳笑意温柔。如今夫婿爱重,儿女成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但愿这日子能时时如此就别无他求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日子已是滑到了阳春三月。
众人日盼夜盼,千呼万唤的紫越那边终于有消息了。
这天书院休沐,自昨日黄昏,各家就把孩子接回城里去了。彦华和学承也相携回家去了。
如今那两家都轮流了来接孩子,偶尔方家过来,偶尔赵家过来。两个孩子倒是对回城不太热衷,乡下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这么多同龄人可以陪他们玩,回城窝在后院实在憋闷。每次上车回去时都是三步一回头的。不过偶尔紫辰也会随着他们一块去城里玩一回。
这日歇了晌起来,一家人正坐在花厅里聊天说笑,偶尔念叨上一两句紫越的事。
傅紫萱静静地听着,拈着糕饼点心吃。除了紫嫣一家人都在这了。紫辰也乖乖坐在傅紫萱身边喝茶吃点心。
不多会,王直就大步跑了进来,说是有客人到了。
一家人各自对视一眼,忙忙战起身来。
才堪堪站起来,就看到后头两男两女跟着王直进了厅来。还不待傅紫萱看清,那四人就已是齐齐走到傅紫萱面前跪了下来。
“小的见过小姐。”有男声有女声,两个男子在前,两个女子在后。
傅紫萱愣怔了一会,方道:“你们是公子叫过来的?”
一年长的男子抬起头答道:“正是。”
傅紫萱点了点头,心下了悟,道:“都起来说话吧,先各自介绍一下自己,待会我还有话问你们。”
“是!”
四人站起来后,又向傅天河等人行过礼,才面向傅紫萱。
刚开口的年长男子回道:“回小姐,小的叫向阳,今年二十三岁。原是公子身边的贴身侍卫,后来小的右眼坏了之后,就退了下来,在府里当护卫教习。旁边这位叫时佑,比小的小两岁,原也是公子身边的,去年从马上跌了下来,摔坏了腿,也在府里荣养。另两位是公子安排给小姐的女护卫,今年十七岁,从小就养在府里了。公子说原先的名弃之不用,让小姐重新起名。”
说完又从怀里掏了四个人的契纸递给傅紫萱,又道:“公子说往后我们就是小姐的人了。”
傅紫萱接过契纸看了看,又随手递给后头的寒霜,盯着两个面容严肃的女护卫打量了一番,略想了想,指着左边高一些的道:“以后你叫雾波”,又指着另一女子道:“你叫雾澜。”
两个女子听了忙向傅紫萱跪了下来:“谢小姐赐名。”
“嗯,起来吧。往后好好当差。”
“是。”
傅紫萱朝着她俩点了点头,又向后头吩咐道:“寒霜,你带她们下去安置。”
寒霜应了一声就带着人下去了。
傅紫萱又看了看向阳和时佑,两人个子高大,面容方正,一身天青色精干的短打。向阳右眼泛白,看得出来是右眼珠受到外力至瞎了。时佑刚进来时,傅紫萱就注意到他左腿走路有些不太自然,想必当初摔下马时,腿骨折了,后来勉强接上的。
傅紫萱打量了他二人一番,又道:“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了吗?”
那向阳回道:“并没出什么大事,是在衡阳的时候公子遇上了一些事情,才耽误了大半个月。怕小姐着急,一回到府里,就命我二人及雾波雾澜快马赶过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