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大人如果可以哭的话,现在他早就痛哭流涕了;要知道他已经很倒霉,官场有句话说得好啊: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郡,恶贯满盈附郭京城——他可是在京城做了九年府尹!
三年就任满啊,他只盼着这是最后的三年,哪怕是外放他去做一任知县他也会在梦里笑出来。
却在最后一年时候,又有人给他捅上这样的祸事来:他如果再连任的话,他发誓会把那个惹事的家伙灭满门。
第一次做府尹当然和水家无关,但是接下来的连任却和水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倒不是水府的人和他过不去,只能说是他倒霉?
他也只能怪自己倒霉,谁让他好死不死在这个三品官都如狗的京城里做个小小的府尹?!
两任啊,都是有人和水府过不去,大闹起来的结果就是人尽皆知,而他的考绩上当然不会好。
能留任也算是吏部的大佬们很关照他了,知道他也是无辜受累,而不是他不尽心尽力;要知道在京城之中想做出点政绩来,那真是难如登天。
经过前几次的大闹,近三年来没有什么人去招惹水府了,水家的两位大将军也不在家中,水府就好像被京城的人忘到了脑后。
真真是让府尹大人松了口气,认为自己可算是熬出了头:三年来京城可以说是风平浪静——他也不盼着别得,只要能风平浪静他也就算是有政绩。
到时候自然就可以离开京城外放,那才是天高任鸟飞:千里为官只为财,他这九年可真是苦到了骨头里。
就连他的一妻一妾都报怨吃了半个月豆腐白菜,就不能买块肉?唉,他也想吃肉啊,但是要有银子才成。
在京城他这个府尹就是个孙子,谁会给他送好处,再,有好处送上门来他敢收?要银子还是要命,他分得很清楚,才能做了九年平安无事的京城府尹啊。
眼瞅着再有一个月他就任满了,可是不想今天祸自天降,居然有人把水老将军给打了、绑了!
府尹从来不讨厌水家,就算他是因为水家的事情被连任,但是却很清楚都是有人招惹水家,他不过是池鱼之殃。
原以为京城之中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却在此时让他知道天下间最不缺的就是不长眼睛的人。
该死的,你就是打了亲王也好啊,也就是被亲王打个半死,或是灭个满门;你咋个就要打水老将军。
府尹脸上的笑比哭都难看:这个无妄之灾就是他想防都没有地方防,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水老将军会回京。
可是如今水老将军就在他眼前,按照本朝的律令,边关将帅不得君命不得回京——水老将军这下是奉旨回京的啊,不然水老将军也不会把事情闹得如此大。
水老将军瞪起眼睛来:“老夫在正事上从来不说笑话,喏,就是他硬说老夫和家人要谋反;我们家是一门忠良,被人诬告只能来求大人还我们一个清白。”
府尹脚下一软:“老将军,您、您……”他瞪向范公子,然后脸色一变:“该死的,来人来人,给我把范捕头那个该死的绑了来。”
他识得范公子,因为那是他下属之子。
范公子原本还以为见到府尹可以让他为自己说两句好话,听到府尹大人的话,他直接跪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他一直在京城之中横行霸道靠什么,就因为他爹是京城府尹府里的捕快头儿,是京城的地头蛇之一。
在小民中间他就是王,他就是侯,他就是老天爷啊;可是他怎么能想到一个堂堂的大将军,会穿一身布衣呢。
“他,他没有穿官服,也不能都怪、都怪我。”范公子如今也说不出其它话来,看到府尹大人恶狠狠的目光,他的分辩听起来是如此的可笑。
原来他在京城许多年不曾闯下大祸事,就因为他是以衣来认人;那些高官亲王他当然是不敢招惹的,挑来下手的都是老百姓。
水老将军瞪一眼水清,意思你还让你家老祖父一个人辛苦?
水清无奈的张开嘴巴,有气无力的叫道:“大人,冤枉啊大人。”魏管家等人跟着一起喊冤,倒真是中气十足还整齐划一。
府尹大人看着水老将军,只能一个劲儿的打躬作揖,为得就是让老将军不要难为他了:谋反?!范捕头是怎么养出来的儿子,是来讨他们一家人性命的吧。
指着水家的人说他们要谋反,这事儿他还真是揽不下,也不敢揽。
水老将军叹口气:“我奉旨回京,没有想到刚进京城就被人诬蔑造反,此事要说个清楚明白,不然我们水家一门也只有死在……”
府尹大人吓得上前抓住老将军的胳膊:“老将军,下官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刚满月的儿子,您老高抬贵手啊。”
如果死在他府尹府门前,他就等着皇帝一怒把他砍了头吧。
“我们水家一门也只有死在皇城门前,以死明志来洗刷冤情了。”水老将军说得悲悲切切,可是却让府尹大人脸都白了。
您还不如死在我这府尹府的门前呢!
当然,这句话他是打死也不敢说出口的,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水老将军:“您就可怜下官吧,下官已经九年连任了。”话说到这里,泪水都要落下来。
看得紫珏很纳闷:做官有什么不好的,做了九年官有什么可以哭得,如果让她来做九年官,嘿,那真是做梦都能笑出来。
水清轻轻一叹:“真是个可怜的好人。”说起来府尹大人还真得清官,且还是个不错的能吏,不然岂能让他做了九年京城府尹?
可惜的是,他官运不太好,嗯,其它运气也差一点,比如说遇到了他们水家,真真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啊。
紫珏上前两步:“大老爷,您是要升堂呢,还是要收押?我们可不是猴儿,不能总站在这里让人看来看去吧?”
她主要就是等烦了,有什么事儿痛快点不好嘛,就算是死罪手起刀落也比这样腻歪着强啊。
“大老爷,麻烦您快点,我娘他们还在家等着我们呢,再不回去一会儿就要找来了。”她是真得不想让她娘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早知道事情这么麻烦就不听水清的了,她拳头一挥把人打倒在地,拍拍手回府,现在早就吃完一顿饭了。
府尹大人移目过来,看看紫珏不认识;想到水清一向的名声,以为又是他好心“纳”下的妾。
水老将军轻飘飘的道:“大人,这位是老夫的孙媳妇,一向少见今儿相见以后大家都认识,您可要多提点她一二。”
府尹大人听得那叫一个别扭,水家的主母啊,还要他来提点?他倒是真得需要这位主母好好的照顾他一二才对。
水府里没有当家主事的女人,此事全京城的权贵无人不知;此时听到这句话,他对紫珏是刮目相看啊:不用说什么出身,就凭紫珏是水家的主母,就无人敢看轻她一点。
主要是水家的男人太过那个啥了,真心希望水家女主人是可以让他们这些池鱼诉苦的人啊。
他连忙笑着打招呼:“姑娘说得是,嗯,要不先请到二堂上奉茶这……”
升堂?他还真得不想那么做,也不好那么做啊:水家造反真是笑话了,他真敢审的话乌纱是不想要了。
水老将军牛眼一瞪:“升堂,非升堂不可。大人,你不为我们洗冤我们、我们就击鼓鸣冤。”
鼓一击府尹就只能升堂,不升堂都不可以。
府尹大人急出一头汗来,转头看到范捕头带到,咬牙道:“二堂二堂先询问一二,然后再升堂,老将军意下如何?”
水老将军没有再难为他,只是不让人给松绑,随着府尹等人进了府衙直奔二堂。
范捕头被绑得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是哪里的事情,问同僚此次居然谁也不卖他交情,话再多也只问到一句:你,这次惨了。
看到儿子后他咬咬牙,知道是儿子又闯了祸事,但此时也不教训儿子的时候,只能骂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再想到家中悍妻的厉害与蛮不讲理,他再叹一句:“妻贤夫祸少,妻不贤,唉——!”他能说什么呢,如果不是当初父母贪丈人家的权势,他怎能有今日。
现在他能想到的,就是如何把儿子救出来;无他,只有一个儿子啊,范家传宗接代就靠他了,儿子再不肖也不能看着他出事。
到二堂后,他收拾心情后才看清楚水府的人,心中当即就一沉,真想一个大嘴巴就打到儿子脸上去。
范公子看到他爹马上道:“父亲,母亲是不是知道了?现在只有外祖母能救我们一家人了。”
府尹听到这话喝道:“不等问话不可以开口。”他真想让人把范公子的嘴巴堵上,少说一句就少给他添点麻烦啊。
范捕头当即叩头道:“不知道犬子所犯何事,不知卑职犯下何事?还请大人明言。”
他知道,不管是水家还是他们大人都服一个理字;只要他能找到理,他儿子就能无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