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断的战旗,死去的战马,还有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战场——满目所见的,都是层层叠叠的尸体,即使是作为见惯了尸山血海的人的话,也没有见过如此真正的修罗地狱。在几十平方公里当中,堆积的三十万具尸体,而即使是作为本来应该是最为安全的本阵,也成为了屠场的正中心。讽刺的是,明明是在地狱的正中间,但是那里却还耸立着一面“远离秽土,欣求净土”的大旗。
“还真是……惨烈的结果啊。”
唯一的幸存者,也只有某方的指挥官了吧,自己所处的这片战场,乃是自己一手造就,并且没有开始和结尾的战场——普通的来说的话,这里应该算是被称为关原的地方,如果只是按照普通的战场来结算的话,那么也不至于会有如此的惨烈。一场双方尽数阵亡,无一逃散的战争是不存在的,然而此处的话,是根本逃不出去的战场。
尽管向东逃窜吧,不管如何都没有办法到达三河的,尽力向北逃窜吧,不管如何都见不到岐阜的天守了,明明只是一块小地方,但是不管如何都没有办法逃出去的可能性——因为这块战场本身,就是被遗弃的地方。一块从世界当中被隔离的诅咒之地。身陷于其中的人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有离开的机会,要么在无尽的疯狂当中互相杀戮,要么就是因为绝望而干净利落的选择自杀。
此地,绝望当道,心怀希望者止步。
上空的狼烟还有云层,都不会在这里飘动,血液的话,也像是凝固了一样不会流动。被隔离的不仅仅只是空间,而同样也有时间——既不会往后流动,也不可能向前追溯,一切都好像是定格画一样停滞着,而唯一的活物,也只有名为上条景嗣的生物了。
因为不能称之为人。也不能够称之为怪异,所以也只能用生物这样子的定位了吧。
想要让此处的时间继续流动,那么就需要必要的支撑因素——换句话说,也就是因果,凡事皆有因果,但是这里的话是被抽出了原因的地方,所以时间也不会流动。
东军也好,西军也好,那些将士们正打算为了自己的主公决定天下的归属的时候。也正是某个家伙所期盼的时刻——对于他来说,这是一次矫正,将织田信长也好,上杉谦信也好,甚至是光秀都送回他印象当中那个“没有自己”的时间线的彻底矫正。
于是,也就造就了没有统帅的士兵,没有原因的争斗,以及这片没有希望的原野——唯一的升级。也就是等待着死亡的男人,身边的全是死尸的情况下。即使是开口也不会得到任何的回应,没有食腐的动物,也没有任何的声响,因为象征希望的那一部分已经被完全的剥离掉了。
这是相对的事情,也是早已经明白了的代价——若是想让一方能够好好的在一个充满希望的世界而生存的话,那么必然会有一方陷入绝望。这种事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不过就此的话,景嗣也突然觉得这个地方或许并不算是太坏。
希望乃绝望之先兆,而绝望乃希望之归宿,不管是什么时候,人都不会缺乏希望的。然而所谓的希望,也是有着好的以及坏的之分,希望是好东西,或许是最好的东西,然而稍加利用的话,就能成为最差劲的武器。
就像是在寒风当中摆摊的老妇人一样吧,若是说清楚真的没有一点点赚头的话,那么她们也就能够安心的回家了吧——但是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出于好心帮助了她们,买了一点的话,那么换来的也只会是她们继续的坚守。像是这种投入和回报完全不成正比的事情,也就是所谓希望的负面效应了。
所以说,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那么也自然也不会陷入绝望,所谓的平衡和寂静也就是这样——于是,这片战场本身的话,也就是景嗣内心风景的体现。一片不会有任何改变,不会发生变化的土地,不会有新生的希望,也不会再多一些绝望了,故此,这样子的绝望乡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理想乡吧。
而接下来的话,只要慢慢等待着自己的死亡即可——迎来属于怪异的死亡方式的话,其实也不算是太难。**的话,或许能够存活很久,但是灵魂这种东西的话,也是随着时间而消耗着的,等到那一天自己的灵魂先于**而**了的话,那么他也将迎来属于自己的终焉。
“我想,这就是相当合理的代价吧,毕竟说到底的话,我也做错了不少事情。”
不管是出于任何原因,但是死于他的命令之下的人,已经确确实实的超过了数十万之数,并且向着百万这个数字开始前进着,想要摆脱这份罪孽的话,怎么说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故此这样子的结局对于一个负罪之人来说,其实一点都不残忍。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坚信着另外一个时空的信长那群家伙们也是一定会好好的生活下去的吧——历史自然有其轨迹,或许一些人物在历史上的结局并不算是太好,然而相对的,若是让他们不去那么做的话,他们的存在意义也就消失了吧。对于像是项羽或者说是信长之类的人来说,垓下之战和本能寺的烈焰也不仅仅只是一次消逝生命的败战,也是一种对于他们人生的升华,毕竟正因为这样,人们才能够更好的记住他们不是么。
“只要是她们能够见到的更多是祭典的烟花,而非是战场的烟火,能够更多的穿起和服,而不是穿上阵羽织的话,那么一切也都是值得了的吧。毕竟我所祈愿的,从来并不是什么创建理想当中的国家或者说是大义那样子复杂的事情,只要她们能够更加多的露出幸福的笑颜的话,就足够了。”
可是即使是这份祈愿的话,想要成真的话果然还是太难了,不管如何。他一定不会想到很多的事情都没有按照他的预料所发展——毕竟,所谓命运的话,就是这样子的东西啊。命运或许会一直折磨着属于它的玩具,但是永远不会自己去毁掉它,毕竟若是失去了的的话,不管怎么说也会有一点困扰的吧。
尤其是像是上条景嗣这种人。不得不说,正是所谓命运做好的玩具了——富有反抗精神,不只是单方面的蹂躏,拥有自己的思想,也从不逆来顺受。若是轻易抛弃了的话,那么可能很久才能找到更好的替代品了。
……
而另一边的信长,扮演那个曾经属于景嗣的角色也是相当合适——到底算是景嗣造就了如今的信长,而是之前的信长造就了景嗣的话,这种关系已经很难说清楚了。但是若是织田信长本人的特质加上了景嗣的手腕的话,那么结果就是显而易见的,如同历史上一样的第六天魔王。
攻灭斋藤,杀死上洛的今川义元,每一次富有着冒险精神的军事冒险背后,都是富有无数次演练之后的结果——大概是贯彻了某人的风格吧,对于一向宗的毫不留情也好,对于宫廷的施加压力也好。这种事情 她也能够做的信手拈来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如今的织田信长本人的话,是严重缺少名为“干劲”的东西的,因为没有动力,所以大多数时间的话,她还是呆在自己的居城,然后用着望远镜去观察星空。
不过。那样子也是不会有结果的吧,不管是多少光年的距离外,都不会有某个家伙的影子了。。
“我说大人啊,你到底在观察一些什么呢?远方的星星的话,真的那么有诱惑力么?以前的话我倒是以为你还是一些相当现实的实干主义者呢。只是看的见但是到不了的地方。对于武家来说应该算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嘛,话虽然如此,但是咱的话,还是觉得这片星空很美丽呢,多少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在这里观察事物了,整片星空构成的天,有着长良川分割的地,还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代表的人,所谓的天地人,应该就是这样子的事情了吧。”
现在的岐阜城的话,多少和当初的还是有一点不同,即使是有着大致的印象,但是想要造出和回忆当中一模一样的城池果然是太难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所站的位置,也是曾经某个人所站着的位置,而面对浓姬披上的一层外套然后抱以微笑——真是成长了不少的样子,要是以前的话,她可不是这种知礼节的人,对于这种改变的话,别人应该会是归于一系列事情而带来的成熟,只有她自己本人知道,那是九年的相处所改变的东西。
“这样啊,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呢,其实我也对于两颗星星特别好奇呢,就是这两颗。”
指了指位置,要说是真的能够将千里之外的星星好好的指示出来的话,其实是稍微有一点困难的,不过至少信长这家伙还是能够清楚的。
“那是镇守东方的青龙星座,也就是角宿……”
“恩,是这里呢。能够闲暇之余来看看星星,也算是一种调剂,毕竟你不在的时候,很多事情也要我来处理。”
不断的发动战争,增大领地这是常事,而当初那个小姑娘也变成了真正的美人——长发及腰,穿着一身红黑色的和服,盘着发髻而拿着折扇,若是当初仅仅只是普普通通的花苞,那么现在就已经是彻底张开了的蔷薇植物了。散发着致命诱惑力的同时,也让人开始有一种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觉。
美艳到想要让人去占有,但是眼神的话也是一种似乎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眼神,从来没有人能够清楚这姑娘到底在想什么事情,想要什么东西。人之所以容易对付的话,是因为不管是谁都是会有明确的**,然而若是没有明确的**,也同样不会有明确的弱点了。
“家中诸将都在议论纷纷,您的野望终点的话,是在哪里呢?毕竟看您最近和公卿的交往时候,都是一种利用的态势,等到上洛之后的话,你也一定会一脚踢开。那么接下来的话,您想要问鼎什么呢?将军家?太政大臣?还是关白?”
“不……不是那些东西。”
“那么……难道您是打算取而代之么?足利义满公所做的事情,您也打算重复一次?”
“不……也不是,取而代之什么的话,那种事情说到底意义也不大。毕竟只要握有实权的话,那么名义是属于谁的都不要紧。除去这个的话,咱想啊。为什么野望也需要拥有终点呢?”
摸了摸栏杆,然后多少的开始后悔起来了当初的自己——当身边有着伴侣的时候,自己所想要的是天下,而当自己觉得可以取得了天下的时候,却又开始渴望起了伴侣,或许是对于这样子的自己加以惩罚吧,所以说到底的话不管是哪个最终都失去了。
“所谓的天下,就像是三肩冲一样的东西吧。那些有名的茶具也好,还有各种各样的名物也好,得到了的话的确是好事情,但是得到了之后,却发现也是这样,所以说现在咱的话,更加喜欢的是另外的名物。就比如说眼下的景色。”
既然已经决定接受目前的现实,连带着某个人的份一起活下去。那么就要活得比谁都精彩才行——毕竟景嗣还在的话,那么也是会这样想的吧。因此单单扮演着目前的角色的话。多少还是有一点不够的。
“所以,富士山的景色,奈良的樱花,京都的鸭川,都会是咱的名物搜集目标,然后最后的话。果然咱还是想要去见见……大明的景色。”
一副向往着的口气,说着一些听起来让人觉得不自量力的话——的确,她是向往着东方的大明这片土地,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果然还是希望能够和预计当中的一样。和景嗣一起携手前进。真的去征服什么的话,是有一点太过于狂妄了。而且,这个世界的话,会不会有那个人也在大明也没有来到日本而已呢?
“这样么。还真是精彩的目标啊,不知不觉的话,也会有一点向往起来。”
言者的话,当然是会对于她们所交谈的内容一清二楚,浓姬也好,信长,都没有狂妄到那个地步想要去征服大明——有自知之明,并且能够审时度势的话,的确也算是武家之女的必要修养了。可是对于听者来说的话,就完全不是这样子的,就像是跪坐于门前准备送来晚膳的木下秀吉的话,就对于这种事情特别的敏感。
“大明么?这还真是……广大的志向啊,征服日本,大明,天竺三国,然后坐拥天下的话,就这就是信长主公的愿望么?就算是我猴子的话,也要以此作为目标才行呢,那种气量的话,真不愧是大人物啊!”
想要去占有这个名为信长的女人的话,这种念头几乎是不可能的——太过于杰出的女性是难以找到伴侣的,这种事情是古今皆准的,不管任何胆大包天之辈的话,对于这种念头也是想想就完了,真正的去实行的话,那么一定会领略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怖。不过仅仅只是对于志向的话,那么倒是也有人想要效仿一下。毕竟越是平民之辈,就越是会向往那些上等人的生活,而这只猿猴,就一定算是妄想当中的佼佼者。
小小的种子已经埋下,而等待生根发芽的时候还要一段时间,然而每每谈到猴子这家伙的时候,信长也是会表现出十二万分的关注——绝非是因为猴子本身,这种谄媚,能够效忠于强者,并且表面温顺的做法甚至都可以说是日本民族的典型性格之一了,这样子的个案要多少有多少。而真正让她注意的,则是这只猴子目前的家臣,竹中半兵卫其人。
美浓的卧龙,足智多谋而善于谋划这种事情,是没有任何的改变,这些内容的话,要和记忆当中相符并且没有任何问题,仅仅只是扮演这个半兵卫的谋士角色的话,那么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然而只是和记忆当中的最大偏差值,则是这家伙的性别问题——纵然以前仅仅只是合作过几次,但是对于那个娇小的姑娘本身,信长还是能够记得很清楚的,可是现在所见到的这个大老爷们的话,果然还是和回忆里有着相当大程度的不同。
“总觉得……能够从他的身上得到一些什么消息,但是这样子的话真的有用么?毕竟那家伙的话,更想让咱接受的是这里的世界呢。到底……有没有探究的必要性呢?”
“算了……果然还是这里的话,就好了,一直都没有能够听色狗的话,至少最后的话,我还是不能不听呢。”
若是这样一直保持下去的话,那么或许也能够达成景嗣理想当中的结局——一切回到正轨,然而,即使是信长不加以动作的话,那么也终会有其他人来完成这件事情的。只不过,这次影响世界走向的,却是一个一直以来都被忽视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