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到晚饭时刻,结束了反省回到了天守阁的景嗣,所面对的是大量惊讶,还有失落的眼光——因为是在安土附近发生的事情,所以很快的传遍了近畿,对于景嗣的遇刺这种事情,并没有人义愤填膺,也没一般民众替这家伙担心。毕竟这家伙在近畿之人眼里,依旧是那个残暴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要说偷偷的不在家里做诅咒人形的话,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要给他祝福的话,那么更是想都不用想。
因为这本来就是一条并不光荣的道路,目前为止景嗣引以为傲的三件大事,无不都是充满了血腥的——灭亡了一向宗,完成了上洛,终结了大和王朝。要能够做成其中一件事情的话,那么就已经是时代的风云儿了。一下子做成了这三件事情,并且还想要压制全rì本的,除了主角外,那么就只有疯子了。而本来天才和疯子的区别,也只是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做成了和没做成这种分别而已,就这一点来说,世人也都是很现实的唯结果论者,虽然也不会缺少一些类似于司马迁写项羽本纪这样子的浪漫主义,可是主流的风向依旧是不会改变的。
或许会赞许,并且歌颂那些不对于命运低头的悲剧英雄,但是最后赢的,依旧还会是传统的胜利者。感动世界的是理想主义者,维持世界的是现实主义者,只有两种兼具的人,才会是改变世界的人。
以伊势军团一万人作为主力,加上了附近几国包括了在若狭国的信胜的一万五千人部队编成是很快捷的事情——反倒是下定决心走出安土果然还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好歹也是冬天,没有火炉的rì子里进行着行军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而且这次的伊贺征伐,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仅仅只是和上次一样,单纯的是杀人而已。
所以在出发前,景嗣还是会选择好好的和自己的孩子们交流一下,战争这种事情损害着的除了别人外,也有发动战争之人本身,要不是有着孩子作为心理的最后防线,那么见证了无数杀戮的人,始终有一天会变成恶鬼一样的家伙的。
“啊,小穹啊,明天要和妈妈一起出门了哦,所以在家的话要看好悠呢。”
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这次难得的没有被反抗——或许就是算是孩子也是明白的,作为统领天下之人的儿女,必须要有担当,明明快要四岁了,但是实际上和爸爸一起度过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超过半年,比起现实的交流,孩子们对于景嗣的印象多半是来自于母亲的讲述。
总之,在光秀的眼里,这个别人眼中的恶棍,只是一个很温柔却又不知道怎么表达的蠢爸爸而已吧。
“嗯,好的,会看好这家伙的,上次这家伙偷偷跑出去玩,所以现在才会生病的。”
“那么更要多多关心一下他了,虽然是他的错,可是这样子躺在床上还是挺可怜的啊。”
看着自己儿子躺着,在佣人的照顾下皱着眉头喝药的样子,光秀也难得叹了一口气——作为一个很坚强的女xìng,她是很少会露出这一面的。毕竟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既然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强硬的姿态,那么到了后来也就不能改变了。本身就是以铁腕统治着畿内的情况下,要是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了那么多半不会有人觉得这是一种仁慈,而是会将温柔误认为软弱。而维持这份强硬形象的代价,就是不能亲自陪在孩子身边了。
“夫君,有没有觉得孩子们其实不怎么幸运呢?”
“我觉得他们还是挺幸运的吧,尤其是悠,有妹有房,未来等待着他的是一个国家的权利,这种事情,一般人可是摊不上的。”
“但是一般孩子的话,可不会是父母都是武士啊,就算是父亲出阵了,那么母亲也能继续照顾他们,只是我的话不一样而已……要让我放弃作为武士的一面当一个单纯的母亲,我果然还是做不到啊。”
“不用烦恼这些,真是的,和几年前一样啊。”
明智光秀,从来都是一个有着强烈的jīng神分裂倾向的女孩,这一点在晋升为人妻之后,其实差别也不大,只是原先在属于“腹黑”这一人格和“普通”这一人格当中的争斗,变成了“妻子”这一角sè和“武士”这一角sè的切换而已。毕竟在不同的位置,她的得体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于算是演技一样的东西,不管是在什么角sè上,她都能够做出相应的举措。不过换句话说,这种演技,只是很像真相的假象而已。
“不管怎么样也好,我们会一起度过的,有的时候就算是冒失一点也不会有问题的,毕竟没有错误的人是不存在的,人呢,是因为不完美而显得真实的,这一点来说,光秀你应该更加坦率才可以。”
“说的也是呢……毕竟是暴君的妻子嘛,所以这样子的话,可都是你的责任哦。”
“嗯,是我的责任,不过对于暴君来说,如果能够有一个愿意陪着自己上断头台的妻子的话,那么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即使是再坏的人,只要还有顾忌的东西的话,那么也不会彻底的坏掉——这大概即使所谓良心的底线,毕竟真正一无所有的亡命之徒果然还是很少的,只要还拥有什么,就会有所顾忌。就算项羽的话,最终也不是在别了虞姬之后才能自刎乌江的么?所以,景嗣对于这些幕后的功臣,一直都是心怀感激的,能够拥有这样子的家人真是太好了。
“呐,稍微慢一点吃,真是的……竟然不喜欢吃红豆,喜欢吃甜品但是不喜欢红豆……”一点点细心的挑着甜品当中红豆的成分,说起来这样子的家伙也是有的吧,虽然喜欢甜品的味道却不喜欢豆子的口感,一点点的帮着女儿挑出红豆,然后自己吃掉,就这一点来说,这家伙还是有一点温柔的嘛。
“为什么总是觉得夫君你对于小穹要比我还要好呢?是错觉么?”
“嘛,一定是错觉……一定是的。”
如此的讪笑着,其实对于光秀的感情,景嗣也是很清楚的吧,的确,男女之间最为炙热的感情是爱情无疑,但是长久的相处过后,这种互相依偎着的爱还是变成了更加长久的亲情——亲情本身也是爱的一种,或者说是爱情的延续,所以说什么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绝对是不对的。
“哼,拿去,这是花了很久才准备好的。”
“诶?是绘马么?”
穹所交给景嗣的,是一块木质的牌子,从大小上来说,大概就是一张A4纸大小,正面画着图案,而反面什么都没有写,这种东西的话就是rì本传统的一种祈愿方式,被称之为“绘马”。将所祈求之事画出来,然后在背后写上祝祷之词来放到神社里供奉起来。按照其所祈愿事情的大小,也会有A4纸大的大绘马以及手机大小的小绘马的区别,而这次穹所画的,就是类似于武运昌隆,这样子祝捷的图案吧——毕竟是孩子,当然不可能和狩野永德那样子的大师所画的相提并论,歪歪扭扭的样子,说真的的确得用好一会才能够看出那个骑着马的武士是个人……但是这种时候还在意那种事情的话才怪啊。
“字,不会写,自己写……”
“嗯,好,交给妈妈来写咯。”
认真的说,景嗣的字还是不错的,不过前提是用羽毛笔的时候,对于毛笔这方面的话,他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建树,倒是光秀因为平时都会帮助景嗣签发公文或者处理军务,她和一般的只会写假名的女孩子还是不同的,提起笔写上了普通的,类似于“连战连捷”,“攻无不克”这样子的字句之后,绘马就算是完成了。接下来的话随便将绘马保存到任何一件神社,就算是完成了祈祷。
“不过……多少还是有一点变扭,原来以为穹还是会画一点像是合家团圆这样子的绘马,像是现在的祝捷绘马虽然很好,但是觉得还是不应该是这个年龄阶层的人应该做的事情啊。”
“没有办法……即使是尾声,这还是乱世,只要战争还在继续的话,那么这种事情就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毕竟,夫君你扮演的角sè是乱世的仲裁者,暴力的镇压者这样子的人,只要是任何地方出了问题的话,都会需要你去解决的。”
“所以我才讨厌野心家啊……真是的,不管到哪里,哪个时代都不会缺少不自量力的野心家,然后要挨个收拾,就像是地板上的灰尘一样,不管怎么擦都会有,”因为由衷的喜欢现在的生活,所以也同样由衷的厌恶那些破坏了自己生活,以那种并不现实的野心来挑起战争的家伙们——所谓野心也是有区别的,因为自己yù望而产生的野心只能是野心而已,但是如果是因为别人而产生的野心,那么也能被称为“理想”,“不过就算是杀之不尽,要是放着不管也不行,这次的话,轮到百地丹波倒霉了。”
可能就是这样子的气势会让女儿觉得陌生吧——毕竟平时都是一个脾气很好的父亲,但是一到某些时刻就会变得特别让人难以接近。这一点,和光秀是一样的,毕竟除了“父亲”这个角sè外,景嗣目前更加重要的是扮演好“魔王”这个角sè。因为如果没有扮演好后者的话,那么前者存在的基础也会荡然无存。
不过说到底,让人疑惑的事情还是有的吧,曾经和百地丹波交流过的景嗣,是大致能够看出这个家伙基本的状态的,至少自己留下的印象里,这家伙绝对是一个枭雄式样的人物,比起忍术,他更加工于心计,而在距离近江那么近的伊贺挑起这种叛乱一样的事态,似乎并不是脑袋正常的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部队召集的时间还有多,明天去町里看看吧?顺带的把绘马挂起来,好久没有和光秀一起出门了啊。”
“诶?那么要不要叫上大殿他们?”
“不用了,我们两个人就好。”
温柔,而又强硬的抓住了光秀的手,那种语气的话,怎么看都是没有给人拒绝余地的吧。一如多年前还在清州的时候一样,两人共同渡过的时光——以及潜藏在表面之下,浓厚的危险气息。
而在绘马挂上了神社架子的同时,在伊势湾的三重,也发生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