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三重町还有东海道被征调的船只到了兵库港的时候,景嗣也只能停止了自己的休假然后回来检阅这支舰队——虽然说从人数上接近半支郑和舰队,但是实际上的话除了那十几艘盖伦帆船还有阿芝莎的阿拉伯大帆船外其他的都是普通的rì本关船。比起福船的宽敞设计或者说高大的西方船,小小的关船上要挤百人左右的话那么还真是苦了一些会晕船的士兵了。尤其是甲州山地的士兵们,就算是在陆上几乎是rì本第一的兵团,可是到了海上的话基本上都吐的一塌糊涂。为了保证甲斐军团的战斗力,景嗣也只有从在界町做贸易的中国商人那里购买船只了,虽然中国船在海上机动xìng还有战斗力可能是比不上同等吨位的其他船的,但是从稳定xìng上来说,还是堪称当今第一的。
“将军殿下,按照之前的约定,这就是交付于您的货物了,虽然有些都是已经航海用了不少年头的船了。但是这些都是我从福州一点点看着下海的,在xìng能上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还真是……久违了的乡音啊。”
rì本的这位上条幕府将军其身份是一个明国人这种事情,但凡是旅居rì本的明国人多少都有所耳闻。但是同样的,那份恶名的话已经不止是在rì本人本国人当中有所流传,而是已经随着对外贸易的展开而不断的扩张到国外——“现在rì本的关中统治者是一个相当残暴的将军”这样子的说法就算是海商们也不得不有所忌惮。可是在近畿征战还有界港的外国人町里,明国人始终还是得到了景嗣的特别关照的。相比那群处处受制被景嗣严格的控制着的白人传教士和商人,明国人的话景嗣允许能够在rì本购置土地产业甚至是矿产,在税赋上也是有着相当程度的优待。
“嗯,和将军殿下一样,我们这种来到异国的人,平时的话也已经很少听到乡音了,将军殿下你的汉语,似乎已经有所退步了啊。”
的确是很久没有说汉语了,但是退步的话,倒是不至于,毕竟景嗣还是想给自己家的双胞胎找一个合适的汉语老师的。只是因为现代的普通话仅仅只是北方所流传的语系而已,如今仅仅只是方言的粤语,还有闽南,客家话等却是能够在整个中国南方通行的语言。就是因为这一点,现代的汉语才会让眼前的这个老乡感到不适吧。
“总之,这次的话,还是多谢谢王船主了,毕竟都是在异国谋生,还是需要多加照应的。”
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以及有着常年在海上打拼留下的黝黑皮肤的家伙,其实景嗣刚刚看到的时候也觉得不以为意——虽然海禁年年被禁,但是从来都不彻底。不要说是民间私下的走私了,就是明朝官员和江南士绅在发现了海贸的巨大利润之后有所涉足。所以这种来rì本谋生计的明国人据说超过十万,然而,当这家伙自报姓名之后,景嗣也不得不注意起来这个看似普通的同乡了。
王直,明朝大海盗,以rì本平户作为基地,侵扰中国东南沿海,直至被诱杀。其下属则继续旧业,肆虐东南亚,其后继者著名的有颜思齐,郑芝龙,广泛意义上的话,也包括郑成功。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如果是勾结国外势力一同的去侵扰祖国,那么就一定是不可饶恕的罪行。虽然能够理解海边居民明明坐拥盐和海两座宝山却因为王朝禁止私盐以及海贸变得生活穷苦不堪的怨恨,但是要原谅的话,并不可能。而所幸的是,因为景嗣这个明国人在rì本的崛起所带来的蝴蝶效应,他现在也只是一个被官兵去驱赶到了国外的流亡走私集团的老大而已,至少,还没有犯下勾结倭寇攻击沿海的事情。
“王船主,觉得我的舰队,怎么样呢?”
“的确是不错,有着西洋人的技术和大炮武装起来的船只是很棘手。在rì本的确是算是第一了。我在平户还有九州所见到的rì本大名们基本上都没有远航能力,要走私的话都只能购买我们在福建私造的福船。”
“那么在整个东南亚呢?”
“如果是这个的话,那么也只能得罪了。”在平时的时候,王直的确总是给人一种平平淡淡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但是一提到了关于大海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很自然的气势显现出来,这种歧视的话,景嗣也是从克里斯丁娜还有阿芝莎身上见过了不少次,那是一种水手对于大海的向往。“南至马六甲,北至朝鲜,西至宁波,东至虾夷,这片大海上有着很多国家的船,葡萄牙人,荷兰人,rì本人,还有那些个小国家的,虽然各有各的长处,也都活跃在这片海面上,但是真正的这片大海的统治者,一定就是中国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们明国人在这片大海上的商船还有战船,其数量的话,面对将军阁下的舰队,我有信心能够等到将军阁下的所有大炮火药都用尽的时候,依旧有成千上百艘能够继续作战。东南亚最强的话,将军阁下你还有很多路要走啊。”
“嗯,真是不错的宣言啊,听得我都心cháo澎湃了,但是王船主,你所说的那么多国家里,虽然我们明国是第一的,但是,也同样只有明国禁止海贸吧。”
“这一点的话……我是清楚的,而我也正是要改变这一点所以才亲自来到这里希望得到将军阁下的帮助的。仅仅只是凭我们这些散兵游勇的话,那么就算是再怎么厉害到最后也是比不过那些有着国家支持的西洋商人的。所以,大明的海禁,必须要取消!”
“而这次的话,我已经在平户还有宁波附近的岛上聚集了一支空前强大的船队了,在海上的话,我有信心能够用这支船队击败任何一个敌人,只是在陆上的战力还是不足。现在夏季风已经起了,已经是时候回到明国了,我打算用武力让那些脑子已经进水了的士大夫解开海禁。如果将军阁下能够借兵的话,那么就彻底十拿九稳了。”
“……你的具体计划是?”
“从沿海攻入南方,以苏杭一带作为第一目标,只要是攻下了那里,那么失去了朝廷的粮食漕运就会受到很大影响。接着的话我的船队也会沿着长江溯流而上,最好是能够拿下南京,如果能够用半壁江山作为谈判资本的话,那么海禁一定会被解除。等到完成了这一切,我就到rì本或者说是琼州隐居,这样的话,也算是做到了一些事情吧。”
不得不说,是相当jīng明的谋略,思路也相当清楚,在了解了这个王朝沿海军队的孱弱还有官吏的**之后所做出的战略真是很有可行xìng。明王朝的最高战力的话基本上都聚集在了北方防备游牧民族,从脆弱的南方下手如果速度够快的话完全可以在北方拱卫京畿的军团来到之前完成战略目的。虽然从壬戌之战来看明国北方军队的战斗力比起rì本战**队还是占在上风的,但是南边的话,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如果说……我拒绝了你的话,王船主打算怎么办呢?”
“虽然真的很希望能够得到将军阁下的支持,毕竟同样作为明国人的话,我还是不愿意和那些倭人混为一谈的,可是如果真的没有办法的话,我想我也只有和萨摩的岛津合作了……海禁必须要开,不开的话,我们总有一天会落后于其他国家。”
“贤明的判断,的确是这样的,战略的话,也充满了可行xìng。如果说我在四国和西国攻略结束之后真的派出军团的话,我相信你能够做的到,但是,王直,你真的认为那样的话就会有所改变么?”
叹了一口气,承认眼前的家伙很有远见,对于战略上也有着非凡的思路,但是在政治上的话,这家伙毕竟还是太过于天真了,好歹是当了好几年大名的家伙,对于这种事情,景嗣也倒是有一点发言权。
“如果说,在拿下了江南,甚至是南京之后,朝廷还是拒绝开放海禁呢?等到四川,辽东的军团都到了之后,你有把握守住目前的领地么?”
“不……我又不是打算裂土为王,没有打算叛逆,所以……”
“你那么想,朝廷会那么想么?你的计划,或许可行,或许能够把整个东南省份搞得天翻地覆,让那些士大夫啊头疼很久,但是所能做到的,仅仅也就是如此。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是你能够舍得让整个江南承受兵灾,百姓承受苦难,那么让朝廷所看见的,也只能是来自海上的力量是可以动摇他们统治的巨大。威胁而已,如此一来,我觉得海禁应该会以一种比现在更加严格的姿态执行。”
“但是除此之外的话,就什么都不做么?就这样子什么都不做真的可以么?至少要做一点什么吧?”
“如果你打算那样做的话,是还不如不做,因为那种事情就结果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只能带来悔恨。与其往错误的方向前进,不如就此止步。”
虽然双方是用汉语在进行的交流,但是渐渐升高的分贝还是让附近的不少人稍微的捏了一把汗——所谓的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刀难道是真话?
“除去了这种方法外……还有什么办法呢?我能够理解将军殿下在这里有着自己的霸业所以不能支持,但是也请不要去给我浇冷水。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如果说这样子发展下去的话,那么的确应该就是历史一部分的重演,这个满怀着热血和梦想的水手,到最后却成为了国家的叛徒。还好,对于这种事情,景嗣倒是有着充足的备案。
“肤浅,真是太肤浅了,在你印象当中的变革就是那种程度的事情么?你这种人,根本就是没有好好想过应该怎么做只是一味的想借着好心的名义办错事请的混蛋。看看吧,真正能够改变大明海禁政策的,是这个!”
狠狠的砸出了一袋东西,砸到了王直的腿上并且造成了严重的伤害——然后这个袋子慢慢的散开之后,落在地上的是满满的金sè大判,因为是织田家铸造的关系,上面还能看到硕大的天下布武四个大字。
“蠢货!能够好好的坐下来谈的话打什么仗?脑子被海风吹烂了?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大明之所以海禁,不过是因为惧怕海上的威胁而已。换句话说,他们从海上得到的利益没有威胁大,所以才会有现在的政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单纯的只要让他们看到利益的话就完全可以搞定了。”
“如果是贿赂的话……的确是能够解决一部分的问题,毕竟只是几个巡抚的话完全没有问题,但是贿赂整个朝廷,这点钱完全不够啊。”
摸着自己的伤腿,还是坚持着自己的观点,看来这个老乡还真不是一般的倔强。
“所谓财富,虽然不能够代表一切,但是至少能够代表力量。仅仅只有一袋黄金,就只能砸断你的腿而已,但是如果有一船的黄金呢?”
看了看络绎不绝准备着跨海物资的运输队还有士兵们,景嗣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喜欢上权力者的感觉,向着西面的地方,伸出右手然后握紧成拳。
“大明的海上之门,就让我用黄金来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