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翼处,一万楚军如潮奔涌,卷起漫天的黄沙,狂袭而至。
当先那一员虎将,纵马舞枪,威不可挡,正是颜良麾下大将文丑。
燕军的右翼方向,吕玲绮胯骑白马,手舞方天画戟,背拖赤色的披风,如一团红白相间的流虹,呼啸而奔。
身后,一万颜军将士,咆哮如发狂的野兽,扑卷向惊恐的燕军。
两路楚军从西东二门绕出,分从两翼合击向正在攻城的燕军。
两路大军,再加上守城的兵马,此时摆在张飞眼前的敌军数量,已经有三万之众。
刹那间,张飞猛然惊悟。
此时的张飞,却才惊恐的意识到,自己中了楚军的诱敌之计,人家乃是故意示弱,为的就是引你全力攻城,然后再分兵夹击。
张飞的惊惧,才刚刚开始。
城楼中央,一面巨大的赤旗,高高的竖了起来,傲然的在万军眼中飞舞。
王旗,那是颜良的王旗!
王旗所在,便是楚王所在。
“颜……颜良竟在鲁阳!”张飞惊呼一声,沙哑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更令张飞震惊的,更在后面。
原本紧闭的鲁阳是北门,这个时候忽然轰然大开,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声中,黑色的洪潮,如决堤的江流一般奔涌而出。
那黑色的洪潮,竟然是数不清的楚军铁骑。
两千铁浮屠重骑,三千神行轻骑,如黑色的巨矛,轻易的辗碎了正在攻城的燕军,呼啸奔腾,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无可阻挡的向着张飞中军的骑兵阵杀奔而至。
铁骑阵前,楚军中最善攻的老将黄忠,纵马舞刀,似那最锋利的矛头,一往无前,直指敌阵。
颜良不但亲自在此,而且连他的骑兵也在,这怎么可能!
张飞惊得已是心神荡乱,一时间竟已失去了方寸。
而此时,铁骑冲出城后,紧随其后的,则是两万多的颜军步军精锐。
颜良手提青龙刀,率领着他的虎卫中军,已倾巢杀出,左右两侧胡车儿和周仓,如龙似虎,追随在侧。
两万楚军扑涌而入,杀向城前那些进退两难,惊恐茫然的燕军士卒。
战刀无情的斩向敌人,两万多惊恐的燕军,便如那溃潮的蝼蚁一般,转眼土崩瓦解。
眼见中计的太史慈和张燕,哪里还有半分战意,也不待张飞的鸣金之令,当下便掉头而撤。
颜良催督着他的大军,如潮水般辗追于后,踏着漫漫的血路,向着狂卷而至。
而此时,黄忠率领的五千铁骑,已铺天盖地的扑向了张飞中军。
兵败如山倒。
张飞懵了的脑海中,只余下这五个字。
隆隆的铁骑声,终于将张飞惊醒,恼羞不已的张飞,纵有万般的不甘,这个时候也不敢再战。
斗志瓦解的他,不及多想,大叫一声:“撤兵,快撤兵——”
失去斗志的张飞,拨马转身,当先而退。
五千幽燕骑兵,如蒙大赦一般,心悸的众骑士如受惊的鸟雀,一哄而散,望北狂逃而去。
只是,为时已晚。
两翼处,文丑和吕玲绮的侧击之军,已如风杀至。
两支兵马便如一道闸门,将奔逃的张飞军,拦腰斩断。
“张飞狗贼,纳命来——”乱军中,吕玲绮纵马舞戟,如流虹一般杀向张飞。
张飞虽然斗志受挫,正一门心思的想要逃跑,但还不至于落荒到,连一个女将都不敢应战的地步。
眼见斜刺里,一名女娃杀向自己,还“大言不惭”的叫嚷着要取自己的性命,张飞只觉自己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衅,瞬间就被激怒了。
“贱女人,也敢在你张爷面前逞狂,找死!”张飞暴喝一声,手舞丈八蛇矛,斜击而方。
哐——方天画戟与丈八蛇矛,两柄利器撞击在半空,火星飞溅中,两骑错马而过。
愤慨的张飞,这下却是惊了。
他原以为对手一个女流之辈,自己一招之间,便可取其性命,然后扬长而去。
但张飞却惊恐的发现,这女将的武艺竟是出乎意料的高,自己这一招竟然拿不下他。
就在他惊讶之际,心怀满腔复仇之焰的吕玲绮,已拨转战马,方天画戟扫荡而出,重重枪影如狂风暴雨一般卷向张飞。
吕玲绮虽得其父吕布的真传,但毕竟乃女流之辈,纯论武艺,自要逊色于张飞。
只是这时张飞斗志受挫,信心不足,而吕玲绮一上手就拿出了拼命的架势,故是这十余招之间,吕玲绮竟是把张飞逼得只有应付的份。
十招之后,张飞猛然惊醒,惊叫道:“贱人,原来你是吕布的余孽!”
张飞曾数度跟吕布交手,前后不下数百回合,对于吕布的戟法自然是再了解不过,眼前这女将兵器乃是方天画戟,戟法又与吕布何其相似,不是吕布之女又会是谁。
“姓张的狗贼,当年你和刘备一起害死我父亲,今日姑奶奶就拿你的人头祭奠我父在天之灵,去死吧——”
怒啸声中,吕玲绮愈战愈勇,已是倾尽全力疯狂的攻击。
张飞震惊之余,亦为吕玲绮的“狂妄”激怒,怒吼道:“贱人,你父和颜良一样,皆乃无信无义之徒,死有余辜,老子今就将你这个余孽,一并铲除!”
恼羞成怒的张飞,抖擞精神,蛇矛上的攻势陡然变强,开始转守为攻。
绝顶与一流的差距,又岂是光靠拼命就可以挽回的。
尽管吕玲绮发狂似的复仇狂攻,但张飞一旦定下心神,拿出真正的实力,转眼间就夺取了上风。
二十招走过,吕玲绮已被张飞攻得只有勉强应接的份。
三十回合战过,吕玲绮已是手忙脚乱,败相频露。
眼看着吕玲绮戟法散乱,再有十几回合,不是为张飞所杀,也必要身受重伤。
张飞怒发威风,打算在败逃之前,斩下吕玲绮的首级,也算挽回些许颜面。
“张屠夫,休伤吾妹,本王与你一战——”
一声惊雷般的暴喝,响彻四野,直震得张飞耳膜发麻。
斜眼瞥去,原本杀气腾腾的张飞,霎时间脸上袭满了惊恐。
七步之外,颜良坐胯黑驹,手提青龙刀,踏着血路,拖着飞舞的赤色披风,如黑色的闪电一般,向着他飞疾而来。
颜良的出现,瞬间击溃了张飞所有的信心。
几度交手,张飞已深知颜良武艺的厉害,今若再加上一个吕玲绮,自己今日不命丧于此才怪。
逃!
张飞的脑海中,刹那间只余下这一个字。
不及多想,张飞急是强攻几招,瞅得空隙,拨马跳出战团便欲撤逃。
吕玲绮却早料到他有逃跑的意图,就在张飞转身之际,手中的方天画戟,借着反弹之力,横荡而出,直取张飞的脖颈。
背身的张飞听得身后有破风之声传来,判知敌戟袭来,不及回矛相挡的他,只能急是将身子一缩,脑袋向当避去。
哐啷——戟锋撞中了张飞头盔上沿,诺大的头盔被震飞出去,失了头盔的张飞,更是被撞得披头散发。
虽是避过了致命一击,但失去头盔,披头散发的张飞,已是狼狈之极。
征战天下多少年,什么样的困境没有遇到过,但是现在,被颜良吓到落荒而逃,被一个女人杀到头盔震荡,披头散发的地步,张飞还是头一次撞见。
如此狼狈的窘境,简直是张飞莫大的羞辱。
羞辱难当的张飞,却无半点脾气,头也不敢回一下,只顾拨马狂逃。
数万来势汹汹的燕军,全面的崩溃,皆如他们的主帅张飞一般,落荒而逃。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陈留,燕军大营。
行帐之中,刘备正一边品着小酒,一边兴致勃勃欣赏着屏风所悬的地图。
脚步声响起,诸葛亮轻摇着羽扇,从容的步入了行帐。
“大王,河北发来的三十万斛粮草已经到了,亮已安排分发往诸营。”统管粮草的诸葛亮禀报道。
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刘备微微点头,面露欣慰之色。
“洛阳方面呢,翼德的军队到哪里?”刘备又问道。
诸葛亮羽扇指着地图道:“昨天传回的消息,翼德的兵马已过梁县,正向鲁阳杀奔而去,若亮所料不错,就在这两天里,必会有翼德攻陷鲁阳的捷报传回。”
诸葛亮满脸的自信,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一般。
刘备的脸色也流露出几分得意,冷笑道:“鲁阳一破,就等于在颜贼的后院放了一把火,本王现在倒是真的想看看,颜贼得知鲁阳失守后,会是怎样一种惊慌失措的表情。”
说罢,刘备哈哈大笑。
诸葛亮也摇扇而笑,笑得虽不及刘备那般肆意,但也难抑心中的些许得意。
主臣二人的笑声之中,帐帘掀起,陈到匆匆而入,拱手道:“启禀大王,鲁阳方面的战报传回来了。”
“翼德这么快就攻陷了鲁阳吗,好快啊。”刘备并没有觉察陈到的表情,笑得依旧得意。
陈到却咽了一口唾沫,沉着脸,默默道:“翼德将军中了颜良计策,遭逢大败,三万大军损失过半,今已退还梁县,那颜良正亲率五万大军猛攻梁县,翼德将军请大王速发援兵支援。”
咣铛!
手中的酒杯落地,刘备的表情,定格在了错愕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