僰道城。
城头之上,刘璋正愁眉苦脸的远望北面。
数里外,便是连绵不绝的颜良营垒,密密麻麻的旗帜,正如怒涛一般翻滚。
“怎么会变成这样,唉……”刘璋幽幽一声叹,神情中充满了沮丧。
方自叹罢,脚步声响起,张任匆匆而至。
“主公,适才末将的手下来报,言是马超接到了叛将庞德的一封密信,末将觉得甚为可疑,特来向主公禀报。”张任压低了声音,语气颇为凝重。
“庞德不是和马孟起恩断义绝了吗,怎又会给他写信?”刘璋面露困惑。
“那马超乃反复无信之人,如今僰道城被围,末将只怕那马超见形势不利,便想背叛主公,投效那颜良。”张任语气凝重道。
听得此言,刘璋神色立变,眼眸之中,瞬间闪出几分惊色。
“不会吧,本府觉得,马孟起不像是那种人。”刘璋神色狐疑难定。
“今形势严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末将以为,主公可即刻招马超前来,探探他的虚实,一旦发现他确有反迹,也可当场将他拿下,以免酿成大祸。”张任语气之中,透着几分肃杀之气。
刘璋犹豫片刻,权衡片刻,还是点头首肯。
半个时辰后,刘璋已身在府堂之中。
刘璋端坐于上,张任则披甲扶剑,伺立于侧,左右两翼,十余名亲军肃立。
而在正堂两侧的偏堂之中,更是埋伏百余名刀斧手。
一派森然的肃杀之气,正如暗流一般涌动着。
脚步声响起,不多时间,马超步入了大堂中,方一入堂,他便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
迅速的扫了一眼左右,马超心中顿生警觉,迟疑片刻,马超还是故作自然的从容而入。
“末将拜见主公,不知主公急召末将前来,有何要事?”马超拱手问道。
“这个嘛,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刘璋笑呵呵道,“只是本府听闻,那庞德给孟起送了一封信来,本府觉得有些好奇,所以就想召孟起前来问问。”
刘璋的语气虽和气,但内中的怀疑之意,马超却岂能听不出来。
“那庞德确实派人送了一封信给末将。”马超明知刘璋有疑,却仍表现的很自若。
“不知……不知庞德在信上都说了些什么?”刘璋问道。
马超面露恨意,咬牙道:“庞德那厮厚颜无耻,竟在信中大肆的辱没末将,实在是可恨。”
原来如此。
刘璋这下就松了气,心想只要不是庞德招降马超就好,他目光看向张任,意思是你的猜忌看来是多疑了。
张任却是不信,便道:“但不知马将军这封信,可否给主公一观。”
“为什么,难道主公还怀疑马超不成?”马超的脸色顿时一变。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了,只是……”刘璋连忙否认,一时却不知如何来解释自己的用意。
旁边张任,却冷冷道:“你马将军麾下二将,先后背叛了主公,今庞德又私下与你联系,这如何能不叫人生疑,主公想亲阅一下庞德的那封信的,也是情理之中,有何不妥。”
张任几句话把马超堵得哑口无言,心中一阵的愤怒,却又无言以驳。
气愤之下,马超冷哼一声,“主公想看那封信,只怕是没有办法了。”
“为何?”刘璋不解道。
“因为我已经把那信给撕了。”马超很干脆的回答。
刘璋就愣住了,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张任却厉声道:“马将军好端端的将信撕毁,莫非信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容,你害怕被主公看到,所以才要故意的毁灭证据不成?”
张任此语,已等于公然指责马超,暗中与庞德联络,意图谋反。
马超不禁勃然变色,怒道:“张任,我马超对主公的忠心,日月可证,你焉敢如此诬陷于我。”
“我非是诬陷于你,而是就事论事,既然马将军自称对主公忠心,却又为何要撕毁书信,不敢让主公一看,这不是在故意隐瞒,还能是什么。”张任语气愈厉。
“我撕毁书信,是因为那是一份羞辱之信,一怒之下才会撕毁。”马超给张任逼得有些急了。
张任冷哼一声,“马将军可是西凉雄狮,难道却这点气度,竟被区区一封信,就气得失了分寸吗?”
“张任,你——”面对张任的咄咄逼人,马超辩之不过,便有些气急败坏。
气之不过的马超,只得恨恨的瞪了张任一眼,将目光转身刘璋。
“主公,超可以对天发誓,我马超对主公忠心耿耿,请主公休要中了奸臣的蛊惑,而令忠臣寒心呀。”
那“奸臣”二字,显然是在暗指张任。
张任岂能听不出来,顿时勃然大怒,急是向刘璋暗示眼色,示意刘璋下令发动埋伏军兵,将马超一举拿下。
而此时的刘璋,却陷入了犹豫不决的境地。
一方面,张任的盘问,令马超破绽频出,叫人不得不怀疑。
另一方面,马超适才的慷慨陈词,却又显得那么的恳切,又不似有异心的样子。
素来软弱没什么主意的刘璋,这个时候,自然便犹豫难下决策。
半晌之后,刘璋道:“孟起呀,本府不是不信你,只是大敌当前,本府凡事不得不小心为上,这件事就先这样吧,今后若那庞德再有什么举动,你记得马上来禀报本府就是了。”
刘璋终究还是不敢对马超动手。
“主公英明,多谢主公的信任。”马超暗松了一口气,将刘璋大赞了一番,方是告辞而去。
而张任却是急切不已,眼看着马超扬长而去,连连的向刘璋使眼色,刘璋却只是视而不见。
转眼间,马超已消失在视野之中。
人一走,张任当即便道:“主公,马超形迹已十分可疑,适才末将连向主公使眼色,主公为何不下令将马超拿下。”
“马孟起虽有可疑,但单凭一封没有看到的书信,就将自家大将拿下,本府只怕会闹得人心惶惶,影响到了将士们的士气呀。”刘璋叹道。
“可是主公……”
张任还待再劝,刘璋却已摆手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再安排人手,暗中严密监视马孟起便是。”
刘璋心意已决,张任无可奈何,只能暗暗咬牙叹惜。
当张任叹惜之时,马超已经大步流星的出了府堂,离开那凶险之地,马超上得战马,直奔自己的军中而去。
此时的马超,背上已是浸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为他已经发现,偏堂之中似有士卒埋伏,适才只要刘璋一下令,伏兵尽出,再加上张任在场,纵然自己武艺绝伦,只怕也难逃一死。
逃过一劫的马超,此时的心中,已是暗生深深的忌惮。
“今刘璋已经这般怀疑我,倘若再容忍下去,早晚要为其所害,看来,我必须先下手为强了……”
马超的脑海中,一个念头已经在迅速的酝酿,他的嘴角边,更是悄然掠过了一丝阴冷的狰狞。
……入夜,颜军大营。
“主公,僰道不过一小城,城防并不坚固,今我五万大军围城,却为何不一鼓作气攻破城池。”老将黄忠,有些急不可奈。
“僰道虽小,但城中尚有一万五千的蜀军,我大军即使强攻得手,势必也要折损不少将士,此非正中了那孟获的下怀。”法正替颜良做出了解释。
“可是,若不强攻,僰道城不拿下,待到孟获援军抵达,内外合击,我军岂不是要陷入不利境地。”黄忠忧虑道。
法正看了颜良一眼,笑道:“其实若想破僰道,又何需我军亲自出手,老将军放心,主公已然有妙计也。”
妙计?
黄忠眼眸一亮,忙是好奇的询问颜良何计。
追问之下,颜良便笑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孤早先已命令明写了一道骂书,专程的派人送入城中给马超,孤料书信一到,离咱们攻破僰道城也就不远了。”
一封书信,这就是主公的妙计吗?
黄忠智计不足,自无法领悟其中的奥秘,一时间又陷入了糊涂与茫然之中。
“前番南安一战,主公以庞令时出击,已是令刘璋对马超生疑,今庞令明书信送入城中,必会再度令刘璋起疑,那刘璋多半就会想要索要令明书信一看,如此,则正中主公之计也。”
法正解释了一半,黄忠也只听明白了一半,却又不解道:“刘璋要看信,马超把信给他就是了,只要刘璋一看到那书信,疑心自然不就解了。”
“汉升啊,倘若你看到自己手下叛将,写了那样一封骂信给你,你会怎么做呢?”颜良诡笑着反问道。
“若是那样,末将气愤之下,必将那信当场撕个粉碎。”黄忠毫不犹豫回答。
话方一出口,却是猛然省悟。
颜良所要的,就是让马超把那书信撕毁,令他在刘璋质问之时,百口莫辩。
“原来发此,主公此计,当真是精妙之计啊。”恍大悟的黄忠,不禁惊叹道。
话音方落,周仓大步而入,兴奋道:“启禀主公,斥候传来急报,僰道城中忽然传出火光,更有喊杀之声大作,似乎城中之敌,正在自相残杀一般。”
这么快!
颜良和法正对视一眼,二人的眼中,俱是闪过意外之色。
热血,陡然之间沸腾如火。
颜良腾的站了起来,兴奋道:“没想到此计的效果来得这么快,当真是天助我也,速速传令诸将,集结兵马,孤要在今夜就一举拿下僰道,灭了刘璋这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