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盖不是在对颜良用火攻吗,那这火船却为何会向自家舰队冲来?
孙权顿时傻了眼,各军诸将傻了眼,三万多的吴军也傻了眼。
整个吴军上下,一时间掀起了骚动。
身边的鲁肃,第一个清醒了过来,急道:“主公,这定是颜良化解了黄老将军的火攻,事不宜迟,请主公速速下令拦截火船,若是给这火船撞入阵中就不妙了。”
鲁肃的一席话,如惊雷般提醒孙权。
孙权的脸上,顿时闪现出愤恨与惊疑之色,他怎也想不通,以黄盖的水战能力,统帅着两万精锐的水军,却为何迟迟攻不破敌营,不但攻不破,还让颜良借以反戈一击。
孙权来不及惊恨,数十艘火船正借着顺流之势,飞速的逼近着,再用不了多久就会撞入舰队中,那个时候,后果将不堪设想。
“速速传令下去,拦截住火船,不可让一艘闯入舰阵中——”
孙权顾不得多想,急是声音沙哑的喝令。
旗舰顶层上,旗手急是摇动令旗,位于前部的舰阵中,数十艘走舸和艨冲迅速的飞驰而出,迎着火船扑了上去。
吴人精于水战,开战之前,本也防范着颜良顺流火攻,故是舰队中也配备了不少装备有撑竿等工具的拒火船,随时戒备。
只是吴人没有想到,自家的火船会突然改道撞装过来,而且还在如此近的距离,应付起来便有些仓促。
数十艘拒火船,抢在火船接近舰队前,堪堪的拦了上去,一根根的撑竿伸将出去,试图奋力的截下急驰而来的火船。
吴人的努力收到了成效,大部分的火船都在第一时间被拦下,吴人遂又用钩竿挂住火船,拖着这些熊熊巨物,向两岸驶出,以将他们拖出可以威胁自家舰队的区域。
然而,借着顺流之势的火船,冲力皆竟太猛,饶是吴人竭尽全力,仍有数舰成了漏网之鱼。
约三艘火船穿过了吴军的拦截网,挟着熊熊的火势撞入了舰阵中。
孙权见状,神色立变,急是喝令后续的拒火船出动,前去阻拦撞入阵中的火船,同时也下令各舰调整船身,紧急的规避撞来的火船。
整个吴军舰队中,顿时出现了慌乱的情况,各舰纷纷转向,生恐被火船燃及。
而在避让的过程中,一些舰船则未及注意,竟是撞上了自家的战船。
后续的拒火船拼力而上,勉力的挡下了两条火船,但其中一艘,还是生生的撞上了一艘不及躲避的吴舰。
轰隆声中,横向的那艘斗舰,硬生生的被拦腰撞中,强劲的冲击之下,数名士卒站立不稳,尖叫着坠入了江中。
装满火油的火船,一旦触及斗舰,瞬间就把舰船点燃,火势飞快的蔓延,转眼间就有大半艘船被烧着。
惊恐的士卒们嚎叫着,你争我抢的拥挤向船另一侧的走舸,试图借此逃亡。没能抢上船的士卒为了逃命,则大叫着跳入了滚滚的江水。
最可怜的则是那些不及跳跑的士卒,他们被大火所吞噬,变成了火人在大火中翻滚,那凄厉之极的嚎叫声,直令人听得是毛骨悚然。
诺大的一艘斗舰,转眼之间,便化成了一片火海。
失去控制的庞然火物,在原地打了几个转后,便开始顺游漂去。
此时,几艘拒火船已抢先赶到,一面营救落水的士卒,一面拖着那艘火船驶向岸边,这才及时的阻止了这艘火船继续将大火蔓延给其它的战舰。
各艘火船陆续得到控制,整个支舰队终于解除了威胁,原本出现混乱的阵形开始恢复,惊慌的吴卒也渐渐平伏下心情。
旗舰上的孙权,却是一脸的铁青。
他紧皱着眉头,注视着自己的那一艘斗舰被拖走,耳听着那余音未尽的惨叫声,心头如刀割一般的刺痛。
此时的孙权,不禁感觉到,自己的尊严,再一次被颜良那匹夫给羞辱。
孙权很生气,愤怒之下,他有种倾军而上,不攻破敌营誓不罢休的冲动。
这时,鲁肃却冷静的劝道:“主公,看来颜良的准备很充分,今日士气稍稍受挫,再强行攻击已是不妥,不若先暂且收兵,恢复士气,来日再攻也不迟。”
鲁肃的劝谏,让孙权稍稍冷静了下来,亢奋的情绪也渐渐平伏。
“我军占尽优势,今日一战不过是试探性一攻而已,早晚必可击破颜良,何必急于一时。”鲁肃顺势又劝道。
孙权这时已彻底冷静了下来,那自信的神色,重新出现在了脸上。
鲁肃的话让孙权认清了现状,尽管准备准备的颜良,顽强的扛住了自己大军的进攻,但对自己所造成的损失,也不过是损了一艘斗舰而已,并未受到实质性的损失。
五万精锐的水军依然完好无损,孙权深信,颜良顶住得他一次的进攻,又岂能顶得住他次次的进攻。
念及于此,孙权冷哼了一声,摆手道:“传令全军,暂且收兵,待稍适休整,他日再全力进攻。”
鲁肃暗松了口气,忙将孙权的命令传了下去。
旗舰的令旗开始摇动,千余艘吴军战舰,都接到了退兵的命令,包括黄盖率领的先锋军。
此时的黄盖,眼见火船的威胁已经解决,心下松了一口气后,正打算重整阵形,对颜军水营展开第三次的进攻。
而黄盖一腔的战意,还有那满心的怒火,却为摇动的令旗却扑灭。
“如今正当一股作气,不惜一切代价攻破敌营,主公怎会选择退兵了?”黄忠恨恨道。
身边的潘璋叹了一声,劝说道:“方才火攻失利,反伤我们自己的战舰,军心已然稍有受挫,主公下令退兵也自有其理,老将军,我们也撤吧。”
“撤兵”这两个字,如刀子一般切割着黄盖愤怒的心。
就在几个时辰前,黄盖还信誓旦旦的要为韩当报仇雪恨,谁知几番施展手段无果,却今却落得个无功而撤。
报仇的誓言无法兑现,此时的黄盖,就好似被颜良那天衣无缝的防守,狠狠的扇了几个大嘴巴子一般,又是气又是恼。
只可惜,军令如山,黄盖再有冲天怨气也无用,只能咬牙暗叹一声,无奈的下令诸舰退兵。
成百上千来势汹汹的吴军,就此黯然退去。
岸上水上,数万颜军将士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开,每一张年轻的脸上,不禁流露出兴奋的笑容。
逼退了敌人的颜军将士,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欢呼雀跃着,用肆意的嘲笑声,“欢送”着不得不知难而退的敌人。
樊口方圆十数里的江面上,回荡着颜军将士震天的欢呼声,只令撤退的吴人听闻,本就失落的神情,愈加的黯然。
首次的交锋,颜良成功的击退了吴人,他的心情自然也是甚佳。
当晚,颜良便杀鸡宰羊,尽情的犒赏三军将士。
而挡下了吴军火船的甘宁,更是今日一役的首功之将,颜良便亲自设下酒宴,好生的为甘宁庆了一场功劳。
颜良这边意气风发,情绪高涨的庆祝之时,孙权却只能舔食首战失利的苦果。
退兵二十里的孙权,在南岸择了一处开阔滩头,设下了水陆大营,与上游二十里处,位于北岸的颜军,形成了斜向的南北对峙之势。
尽管一场失利,让孙权颇为不爽,但他的自信心并未因此受到太大的打击。
安营已毕的孙权,一面从下游调运粮草,一面抓紧时间恢复士气,紧锣密鼓的准备再次发动大举进攻。
当孙权蓄养着士气,打算再度发起进攻时,却不知陆口小道上,一支七千人的步骑,正匆匆疾行着。
夏末初秋的天气,依然炎热,七千大汗淋漓的战士,依旧在不算平坦的河谷地带疾行。
日当正午时分,七千步骑来到了一个“路口”。
陆水河在此继续向东南方向延伸而去,直到延伸消失在群山万壑中,而东北方向,那一条山谷,则直通往幕阜山北面的羊头山,穿越那座山,便是通往柴桑南面腹地。
魏延手下的这些士卒,有不少人都曾参加了两度偷袭柴桑的战役,他们对此间的地形并不熟悉。
在这些老兵们看来,他们这回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主将而已,目标,却依然是去奔袭柴桑,踢吴人的屁股。
他们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离开陆水河谷,折往北去。
魏延并没有急于赶路,而是下令全军在河边就地休整。
七千将士终于得以喘口气,有的扑到河边去饮水,有的则躲在岸边的树荫下乘凉。
魏延将一名长沙籍的老兵叫了过来,指着北面问道:“那条路通往哪里?”
那老兵抹着汗,笑道:“回将军,那条道通往柴桑南面。”
魏延目光却又指向东面,“翻过那道山梁,是通往哪里的?”
老兵愣了一下,答道:“翻过那道山梁就是吴人豫章郡地界了,下山不几里就是修水,顺着修水向东走,就是豫郡最西面的艾县。”
“艾县,嗯,果然和主公说得一样……”
魏延微微点头,目光之中,渐渐流露出几分冷笑。
深吸过一口气,他远望东面,高声道:“传令下去,半个时辰后,全军起程东进,直取艾县。”
直取艾县!
听得这道命令,那老兵神色大变,整个人立时就惊呆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