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语出口,马云禄顿露惊色。
她自诩出身西凉马家,祖上乃是伏波将军马援,身为名将后人的她,有足够傲慢的资本。
但眼前的吕玲绮,却比自己更傲。
不过,人家却也有傲的资本,谁让人家的父亲是“人中吕布”,那个令天下群雄甘服于他绝世武艺的温侯。
若论名气,她西凉马家,确实不及吕家。
但让马云禄吃惊的却并非是吕玲绮的目中无人,而是她这番话的言外之意。
吕玲绮那意思,听起来竟似除了自己的义兄之外,她谁都不屑一嫁。
连马云禄都能听出这意思,颜良又岂能听不出来,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自家义妹的这番带有些话表明心迹意思的话。
吕玲绮话出口后,似乎是觉察到了他二人的异样,脸畔悄然掠过一丝红晕。
她的呼吸渐又急促起来,生恐再逗留下去,就会失了分寸,便拱手道:“玲绮的婚事,就不劳嫂嫂操心了,玲绮还有军令在身,先行告退。”
吕玲绮转身大步而出,只留下一袭火红的背影。
马云禄这才回过神来,一双眼眸望向颜良,“夫君,她方才那话的意思,她竟似对你……”
她言语未尽,意思却已明了。
凭心而论,吕玲绮方才那番话,还极是令颜良欣慰,能得到飞将之女如此仰慕,岂能不让他心生几分得意。
而颜良也证明了自己的猜测,自己这义妹,竟是真的对自己有所倾心。
以颜良随性而为的风格,若是看中了哪个女人,管你什么身份,只要我喜欢,夺来便是。
如今吕玲绮既然有意,颜良又何惧流言,更不会去顾忌什么。
只是眼下开拓江山之事为重,颜良却没有心思来为女人之事而操心,面对马云禄这略有些吃醋的质问,颜良便琢磨着怎么糊弄过去。
正费脑筋时,帐帘再度掀开,入内者,正是田丰。
“元皓先生来得正好,本将正有要事与先生商议。”
田丰的到来,正好帮着颜良解围,他便笑呵呵的将田丰请了进来。
马云禄也不敢耽误军机大事,只得将心事暂且搁下,很识趣的先行退下。
“主公,如今曹贼已退,后顾之忧尽解,老朽以为我军不可在此再耽搁时日,应当尽快有所行动才是。”
田丰语气很是沉重,不管是处于优势还是劣势,他永远都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颜良却反而是一脸轻松,只笑问道:“那以先生之见,本将下一步该当如何用兵?”
田丰干咳几声,缓缓道:“如今袁谭大军正和袁尚在白马大战,许都之守军不过万余,老朽以为,主公当趁着袁谭未有所反应前,立刻尽提大军兵围许都,这一次,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把许都城攻破。”
与曹操的这场南阳大战,从头到尾的军谋都是贾诩所出,田丰并没有什么出彩的表现。
而今南阳之战结束,田丰便即发挥了他擅于掌控大势的优点,这一番分析自也深得颜良之心。
许都的意义,不仅仅是因为其位于中原腹地,周围乃是颍川富庶之地,更是因为它经曹操和袁谭的经营,早已成为中原的政治中心。
只要颜良能把他的旗帜插上许都城头,就等于向天下有宣告,我颜良已非是割据一方的诸侯,而是一跃成为了争夺天下枭雄。
唯有敢争天下的枭雄,那些有王佐之才的豪杰才会蜂拥归附,而似刘璋、刘表乃至张鲁这等无争天下之志的诸侯,归顺他们的人才,不过是图一时之安的二流之辈罢了。
颜良遂奋然拍案,“先生说得对,本将此番北上,原就为取许都而来,却为曹操横插一扛,白白耽误了时日,这一次,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本将誓也要将许都拿下!”
听得颜良豪然之词,回想着这一月以来,颜良如何有勇有谋,击败强大的曹操,又如何以大气度收伏张辽,此刻,田丰对颜良不禁也是肃然起敬,那冷峻的眼眸之中,更是充满了期许。
“他的智谋不亚于曹操,气度又远胜袁绍,武艺亦有吕布之勇,看来老夫前半生是看起了眼,眼前这人,才是上天所生,真正平定乱世的王者,我田丰能辅佐此等雄主成就霸业,当真也是不枉此生矣……”
眼观着雄心万丈的颜良,田丰心中暗自感慨。
一天后,颜良提兵北向,兵进许都。
此时的天下大势,实可用风云变幻来来形容。
淮南一线,周瑜水淹寿春,终于抢在了刘备援军赶来之前,攻破了寿春城。
而随之赶到的刘备,也不甘心淮南就此沦陷,遂又与周瑜对寿春展开了争夺,两军在淮河一线相持不下。
而黄河一线,月余前袁尚趁着袁谭分兵无暇之际,一举渡过黄河,攻陷了南岸渡头白马,将兵锋重新引向了河南。
而袁谭后又借着颜良与曹操交锋之际,从许都抽兵迅速北上,击败了袁尚南下的先锋部队,两兄弟在白马一线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
天下群雄皆纠缠不休,放眼望去,唯有击败了曹操的颜良,此时却最是轻松。
颜良敏锐的抓住了这一时机,率数万得胜之军迅速北上昆阳,与徐庶留守的一万兵马回合,四万多的兵马以迅雷之势,数日间扫清了外围诸县,对许都城完成了包围。
许都守军有万余,留守者为袁谭长史荀谌。
前番袁谭每征战在外,必留辛评守许都,但因辛评几次判断失误,致使袁谭损兵折将,再加上辛毗借着劝曹操出兵为由,去而不归,使得袁谭对其兄辛评心生怀疑。
故是,此番袁谭北救白马,便以辛评为随军谋士,而改任荀谌守许都。
许都城坚粮足,荀谌又颇有几分谋略,强攻无益,故颜良便在田丰的建议下,采取了围城打援的战术。
颜良便发大军,数日时间里,在许都四围修筑起了两道壁垒,相当于在许都外面又修了两道新的城墙,彻底的断绝了许都与外围的联系。
坚壁完成后,颜良便留三万多大军坚壁不攻,围困许都,自己则率一万多兵马,进驻许都以北的鄢陵城,以阻击袁谭南下之援兵。
颜良一点都不急。
许都所在的颍川乃富庶之地,更有数处屯田地,除许都之外,诸县所积之粮也极为丰厚。
颜良兵多将广,士气旺盛,无外顾之忧,又有富庶的颍川可以战养战,他完全可以轻轻松松的打一场持久战。
不过,颜良的围而不攻,并非是完全没有作为,为了达到了让荀谌和一城军民没有好日子过的目的,颜良再次采用了前番攻打江陵城的那一招。
当颜良大军围城时,数以百计的霹雳车,也夜以继日的从后方运抵前线。
围城完成后,颜良便在四围大筑高台,将数百辆霹雳车置于土台之上,然后便不分昼夜的对许都城进行狂轰烂炸。
借助于高台的优势,霹雳车的攻击范围增了更多,牛头大小的石弹,不仅能击中城墙,最选者,甚至能射入城中五六十步远。
在这夜以继日的轰炸之下,不数日间,靠近城墙一线五十步范围的房舍,尽被夷为平地,而坚厚的许都城墙,也被轰得是坑坑洼洼,裂痕遍布,几座城楼更是被毁得不成形状。
许都城的数万军民,只能在这石弹的攻击下,如缩头乌龟一般,战战兢兢的苟活着,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恐哪天走了霉运,一块石弹从天而降,就此要了自己的小命。
许都在经受颜良的“恐怖主义”式打击之时,白马一线的袁谭日子也不好过。
尽管袁谭曾以一场奇袭战,小胜过袁尚一场,但这并不足以改变双方的实力对比。
尽管袁尚的青州为刘备所夺,但他所占据的冀州,其所拥有的战争潜力,却胜于数个青州相加。
如今失去了东面刘备的威胁,袁尚便可以抽调出更多的兵马,不断的增兵河南。
借助着兵力上的优势,袁尚很快就占据了上风,逼得袁谭只能被动的防守。
屋漏偏逢连阴雨,袁谭更没有想到,强大如曹操,竟然被颜良在一月之内击败,灰溜溜的退回了关中,而他的许都城也很快重新陷入了颜良的重围之中。
后方危在旦昔,眼前又有强敌难退,袁谭是彻彻底底的陷入困境。
“唉——”
大帐中,望着地图,想着种种困境,袁谭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叹气。
身后传来几声干咳,袁谭回过头来,见是辛评不知何时已入帐。
一见到辛评,袁谭眉头就微微一皱,似乎有几分厌恶。
“原来是仲治,有什么事吗?”袁谭随口一句,连正眼也赖得瞧辛评一眼。
若非是辛评失策,失了昆阳城,折了蒋奇和眭元进两员大将,许都又何致于被围,自己又何致于陷入眼前的被动。
袁谭自觉没有责罚辛评,仍留他在左右,已经算是宽容大度。
辛评面露几分尴尬,犹豫了片刻,却小心翼翼道:“启禀大王,微臣近日思得一计,或许可以助大王解今日困境,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闻知此言,本是不耐烦的袁谭,陡然间身形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