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黑暗中,一阵模模糊糊的耳语悄悄传来:
“速度速度,寒气太凶悍,这小子只剩心脉一点热气……”
“打开地火,对准穴位,扶正身体……”
“哧”,一声轻响,如同烧红的铁条捅进冷水,方恒潜意识中一声怒吼,一蹦三尺高。然而,身上如负万斤巨石,别说三尺,三寸都没能蹦起来。不过,如此折腾,倒是迷糊尽去,神智清醒过来。
下意识摇头,却发现脑袋像是冻住了不听使唤;眼皮也有千斤重,几番努力才终于睁了开来。
眼前一片赤红,看不到太阳,不知是在地球,还是在地狱。
身前站了个人,红蒙蒙的光芒中看不真切,也不知是谁。
左右各有一人,按住双肩,难怪他先前像鬼压身一样,怎么也蹦不起来。
这是什么状况?方恒神情有些茫然,身前那人便道:
“哈,醒了就好,你小子果然命大,这都死不了。不过话说回来,如你这般生生熬着,还不如死了,活受罪啊,而且还不知受到什么时候……嘿,三叔我倒是奇怪了,你小子到底吃了什么东西,寒气如此之重,生生耗废一道一品地火……”
脑袋僵住的方恒反应有些迟钝,眨巴眨巴眼睛:三叔?地火?都是什么玩意儿?
“你小子好好想想,找不到根源,我也没办法救你。三叔走了,你就继续熬着吧……”
…………
当冰寒稍褪,身体恢复知觉后,方恒终于明白那位三叔所说的活受罪是什么状况了。
他体如寒冰,僵硬难动,先前那所谓的一蹦三尺高,大概只是错觉而已,这当是三叔口中的凶悍寒气。
他盘坐的尾椎之下,则有一道炙热的热流上涌,直入体内,融化着体内的阴寒,一点点恢复知觉……这,当是地火。
如此,冰寒与炙热,在他体内交锋,敌退我进,你来我往,维持着脆弱的平衡,却是地道的冰火二重天,超过爆菊万倍的感受,直如一根烧红的铁条插入体内……方恒下意识就是一声惨叫:
“嗷呜……”脑袋似要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沉浮……
良久,方恒轻轻吐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明了:果然,这是个迥异地球的新世界,武力至上,人人可修行。
这具身体的前任主人也叫方恒,远山城方家嫡长子,年方十三,已是三品巅峰修为,被誉为方家第一天才,号称远山城的明日之星。却在一次修炼中误服六品冰魂丹,与其修行的《温阳控火诀》属性相冲,冰火两重天下生生煎熬一个月,还是不免魂飞西天,也便有了现任方恒的顺利入住。
至于重重防护下的方家第一顺位继承人为何会误服那等丹药,方恒自己清楚就行,却不足对那位三叔道了,不然可能死得更快。
发生这种事,总免不了内鬼外敌,方恒既然继承了前任的身体,也自然接下其恩怨情仇,总会有清算的一天。前提是顺利度过冰火二重天这关,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抛开脑海中的杂乱心思,无视体内冰冻火烤的双重痛苦,方恒打量起自己的新躯体。
年方十三,虽在冰火下苦熬一月之久,但其鲜活稚嫩的本质依然。不过体型却是大变样,生生膨胀了数倍,坐在地火上活像一座肉山。
这是冰火能量冲突暴走的结果。就这躯体的前任记忆所知,以前可是不胖不瘦,相当标准,可谓风度翩翩一少年。
胖不胖的方恒无所谓,体形这东西从无定数,是胖是瘦全看主人如何对待它的。以其意志力,想要减下来不费吹灰之力。胳膊腿的存在感却让方恒颇有些感慨,他有多久没真正感受到四肢的力量了?虽然现在他依旧无法动弹分毫,但胳膊腿随意挥舞行走的自由感一点也不少。
意识外放,方恒心中微微一沉。他枯坐十年练就的精神力,穿越前可笼罩五十丈直径范畴,现在却不及三尺。
精神力大幅缩减,这是方恒早已预料的结果。他在穿越无尽时空时,为保护记忆几乎将精神力消耗一空;先前为搏杀躯体的残留意识并融合记忆碎片,也耗费不少。但庞大的精神力削弱到这种程度,依然出乎意料。好在依然可以外放,至于精神力的多寡倒不是大事,总有练回来的一天。
就脑海中的记忆而言,这躯体以前可没这能力。而且非但前任没有,这远山城所有修炼者,无论境界高低,貌似都没精神力外放这一说法。谁能如方恒一般枯坐十年,夜以继日专练精神力?这算是穿越者的福利,虽然也是他自己练成的。
深吸一口气,方恒心神也便放到终极难题——冰火二重天上。
这是他必须过的一关,否则,他也只能跟前任一个结局。而且速度还必须快,否则时间一长,天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意识内敛,内视体内——对修炼者而言,内视是必备手段,也是水到渠成的功夫,只要进入三品境界,自然拥有。当然,对方恒来说,无论什么境界,以其精神力,内视都不是问题,而且比一般修炼者的内视更为详尽细致,无所不察。
阴寒的冰能量全面占据身体,在意识中呈现淡淡的蓝色,只在心头还有一点温暖;丹田处,则是两个缓缓转动的红色气旋,似乎被冻到转不动的样子。
丹田与尾椎间的方寸之地,冰与火反复纠缠其间。冰能量大盛,则丹田两个气旋几乎难以旋转,其中红色气流就被缓缓磨灭;地火一盛,两个气旋就快速转动,补充地火能量。
气旋,代表着修为。一个月前,前任方恒还拥有三个橘红气旋,且都已圆满,即将生成第四个气旋,是为三品巅峰修为。但现在,他的修为已经被磨灭到二品中期。
不过二品地火到底非一品可比,能量相差以十倍计。现在地火倒是一直保持着与丹田气旋的联系,为其补充能量。但无论如何补充,仅剩的两个气旋上隐现的淡淡蓝色都无法消除。
这,便是真气污染。
就算现在能解决冰火二重天,但被冰能量感染的火属性真气失去纯粹,就再也无法炼丹,而且万难修行。一旦失去炼丹之能,这对炼丹起家的方家来说不啻于废物,他就算能活下来,也会失去家族继承人的身份。
而且,现在他非但丹田两个火属气旋被冰能量污染,便是遍布全身的淡蓝色冰能量上,也隐隐泛出红光。可见,冰与火两种能量已经彻底纠缠,永难分离……
方恒肥嘟嘟的脸上嘴角微撇,心道倒是好算盘,无论生死如何,就这个世界的规则而言,他都废定了。
当然,作为穿越者,方恒却不信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无法突破。
他能枯坐十年,琢磨出最适合自己的野狐禅,并且修炼有成,对《老子》《抱朴子》之类的道家典籍自是熟稔无比,知晓所谓生克只是相对而已,清楚世间阴阳五行,皆可相互转化。
这看似绝对相克的冰火,未必就不能和谐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