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洲本名玉洲,乃是天地开辟以来的九洲之一,后因一场大战与洪荒世界脱离,降落在如今的世界。
据传在狱洲尚未降临之前,这个世界便已存在着大陆板块,狱洲降落在上面,可仍有不被覆盖的地域存在,而那些区域便被称之为莽荒,**于既定的四十九州之外。
巫州位于狱洲的最外围,与莽荒邻接,而且从形状来看,恰好是三座突出的桥头堡之一,所以每年都会有大批的兽群奔袭侵入地界,而边军负责的就是抵御兽潮的任务,长久以来,这都是最艰难的使命,每一次都需要集合巫、飞、弈三州之力,召集各方高手,付出惨重的伤亡才能抵挡住。
直到三百年前,红世双巫两人长驱直入,深入莽荒,乱世尊者更是在对方的势力中心,于众目睽睽之下,万军环伺之中,当场斩杀莽荒之王,终于令周而复始的绞肉战争停歇下来,虽然每年仍有兽潮侵袭,但相比以往,数量不到两成,莽荒中的高手亦不再现身,所以仅凭驻扎在边关的军队就足以抵挡。
正是这一战,奠定了红世双巫为狱洲第一强者的位置,更是保了巫州三百年的太平,其余位于边缘的大州也或多或少从中受益。
这已经不是六道教有资格插手的领域了,至少现在没有资格,因此纵然岳鼎看出了澄阳湖事件的猫腻,可也只是目送左朱殷等人离开,没有拍着胸脯说“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倒不是害怕畏惧。而是这么说未免太将自己看得是那么一回事了。
山子巽低声道:“其实也并不难猜到,无非是红世双巫离开后,令许多人和势力蠢蠢欲动了。”
对于莽荒的部落来说,红世双巫既是最憎恨的仇人,又是最可怕的敌人,抱持的是又敬又畏的情绪,如今最可怕的敌人离开了地盘。被压抑了三百年的心思难免活络起来。
岳鼎点头道:“不管怎么说,他们在没有真正确认红世双巫的安危之前,顶多是试探一下。不敢真的动手,这点上甚至要比外人窥伺红世天宫的地盘更加迟一些,不过巫州之外的大州就不好说了。他们若真动了心思,想要试探一下,就算不敢动巫州,也不会放过其他的州域。”
法琉璃嗤笑道:“莽荒也就是吃软怕硬的主,算起来也没什么出色的人物,近万年来,就出了一个虚空强者,一直被奉为信仰的神主,结果还被红世双巫当众给宰了,这三百年来的平静。更多是为了重塑崩溃的信仰——只怕也难得很,就算是整个狱洲,也不敢保证三百年能出来一名虚空强者,向来不受天地气运钟爱的莽荒就更不可能了。若是小打小闹倒也罢了,真要妄想席卷天下。惹得那些虚空强者出手,没有同等高手坐镇的莽荒,只会被拆得七零八落,重现三百年的可怜状。”
“不管如何,倘若真要发生兽潮侵略,说不得就要去边关尽一份心力。至于大局上的胜利,就不是现在的我们需要考虑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岳鼎一句话给这番讨论下了基调,接着就去找澄阳县的知县,商量了关于给蟹妖竖神牌的事情。
这位知县不到四十岁,在官员中算是相当的年轻,有颇有见识,虽知之前一番骚动由蟹妖引起,还伤了好几条人命,可考虑到答应条件后,未来澄阳县能得到莫大的好处,不说欣欣向荣,歌舞升平,至少让县里的百姓家中每日多几道菜没什么难题,权衡利弊之下,还是答应了交易。
对他来说,蟹妖是自愿还是被动的反而无所谓,倘若没有这番交易,纵然知晓蟹妖的行为非是自愿,一样要推上菜市口,用尸体来安抚民怨,可有了这番交易,哪怕它是有意为之,仍有妥协商量的余地。
这也是岳鼎直接找知县而不是附近渔民商量的原因,只有站在高处的人,目光才能看得远,倘若换成了渔民,哪怕和他们讲道理讲利益,将理由一条一条剖析清楚,遇上了罹难者的家属,一点用也没有。
他们才不会管什么全县的好处,也不在意蟹妖是否自愿,一切全凭情绪行事,不需要顾全大局的理智。
至于那位知县如何说服受害者家庭接受,就不是岳鼎需要关心的了,官字两张嘴,连这点说服人的能耐都没有,如何能坐上现在的位置。
由于天色已晚,岳鼎便决定先在澄阳县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再启程回山。
晚饭中,自从与蟹妖交谈后,就一直沉默着的梦芸开口问道:“师尊,我听闻妖族在未化人形之前,无法修炼正规的功法,一切只能以本能行事,或吸取天地灵气、日月净化,或捕食活物以精血为补,而其中又以人的精血最是大有裨益——香火愿力之法作为少有的正道修行法门,为什么不推广开呢,若是每个妖都以受人类供奉为目标,它们就不会再想着食人精血,犯下杀生罪行。”
一直没怎么有存在感的步苍穹亦开口附和:“弟子亦有相同的疑问,如掌教的提议,便是人与妖双方互惠互利的双赢局面,如那些大门大派的高层,不该没有这番见识才对?”
法琉璃闻言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是傻得可爱,小小年纪就想着操心人妖气数的大局——不过敢想敢问,这点上倒是难得,六道教在培养弟子的眼光上倒是有独到之处,无花寺就没一个如此能放得开的弟子。”
“前辈谬赞了,”岳鼎谦虚了一句,然后解释道,“人妖有别,这就是最大的理由。如你们所见,香火愿力之法比起凭本能来吸人精血,无疑要有效得多,更有望成就大道——神道本来就是太古传下来的三千大道之一。
妖族中,吞吐日月精华的修炼法倒也罢了,那种捕食精血的掠夺之法,初时精进甚快,可越往后效力就越弱小,特别在天人境的心关上,将会成为巨大的障碍,一个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导致前功尽弃。”
法琉璃补充道:“杀戮过多,甚至会遭到天劫问罪,上山打猎的猎户便经常撞见,在一棵被雷劈焦的大树上,往往垂挂着蛇、鸟一类动物的尸体,树下也常有虎豹等猛兽的焦尸,其实就是它们平日造下的罪业过重,在突破天人境试图沟通天地的时候,被降下天雷惩罚了。”
步苍穹问道:“可那些同样行掠夺之道,罪行累累的修行者,除了有心魔之险外,似乎并未有天雷惩罚的说法。”
法琉璃笑道:“连老天爷都要偏爱,可见万灵之长的说法并非妄言,你们当为自己生而为人感到庆幸才对。”
梦芸凝重道:“师尊的意思是,为了不让妖族中诞生高手,宁愿让它们因害人而道行受阻,难以成就大道,也不愿推行对双方都有益处的神道之法。”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是必要的牺牲……”岳鼎哂笑一声,改了口风,“虽然很想说一些大道理,但这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也不需要掩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真要论起来本质就是私心作祟吧。你得记住,修行界是高层决定基层的,一个门派哪怕只有一个人,只要他是虚空强者,那这个门派就是武道圣地,反则哪怕门派中有上百个天人境九重的强者,也没有被尊为武道圣地的资格。”
若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只限制在肉身境,那么一个门派的强大确实需要无数门人弟子支撑起来,比如笑傲江湖中,华山派明明有着不俗的武学传承,紫霞神功也是江湖绝学,结果被嵩山派欺负上门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也有限得很。
但狱洲的武道修行漫漫无期,肉身境往上有天人境,天人境往上有虚空境,天人境后期的强者跟人形核弹也没什么区别了,一名强者挥挥手就能决定无数弱者的生命,数量和质量间的差距就被无限拉大了。
想要量变达到质变,就会格外的困难,比如两个门派都有一名绝顶强者坐镇,那么门徒多的一方也不敢轻易欺负门徒少的一方。
法琉璃瞥了他一眼:“真是极端的想法,这就是为什么你们六道教不广收门徒,走精兵之法的原因?可惜大门派总是有诸多顾忌,无法保证收到的弟子一定是人中龙凤,只能是从多数的基层中删选出天资上乘的加以培养。精兵之法好处在于资源集中,更容易培养出高手,坏处在于一旦培养的弟子夭折,多年的心血就要付诸东流,危险点甚至有断绝传承的可能。”
岳鼎笑了笑,没有开口承认。他不广收门徒有着两种原因,除了法琉璃说的之外,也是由于六道教的秘密太多,若是人多口杂,难免要将一些细节泄露出去,从而让有心人发现端倪。
他可以将识海空间的秘密坦然告诉两位生死相托的兄弟,但还没有傻到满天下的去通知别人。
“既是事关种族存亡大业,师尊为什么要去帮助蟹妖,还让潘氏姐弟加入六道教呢?”梦芸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