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端云顺着细小的缝隙望下去,隐隐可以见到窦家三兄弟围在桌子旁边坐着,窦清龙的手平放在桌子上,窦清虎的手指若有所思的敲着桌子发出低沉的声音,伴随着窦林氏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这深夜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之感。
范子昀的尸身被放在床上,窦林氏正在床边,抚尸痛哭。
被窦林氏哭得有些心烦意乱,窦清龙蓦然也烦躁起来,有心要骂那妇人几句,但是想了想却强行压制了下来,他纵然克制着,那妇人哭号了半日,终于哭得累了,便伸手擦了眼泪,从床边站起走到窦清龙身边,咬牙切齿的道;“那小女表子,好生狠毒,她杀了我的子昀,相公你一定要将她废去修为,卖去最下贱的娼馆!”
她说的狠毒,语气中的怨毒之意似乎要满溢了出来,窦清龙敲了敲桌子,没有说话,窦清豹却听她说话总觉得怎么听都觉得不太舒坦,便挑了挑眉道:“大嫂,我知道你宠爱子昀,但是子昀私闯碧桐楼,说到底也是罪有应得,二小姐留他一具全尸……”他一顿,察觉到两个哥哥和嫂子脸色都有些不对,不由声音越来越低。
窦清虎敲桌子的声音急促了几下,窦清豹虽然被娇惯坏了,但是也听出哥哥生了气,当下便闭了嘴,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以为然的嘀咕,为了一个这样的弟子就要做出这样狠毒的报复未免太过分了一些。
窦清龙看向窦清虎,抿嘴问道;“清虎,你怎么说。”
窦清虎慢慢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范子昀的尸体,然后叹了口气,“能一口气杀了子昀和子龙,那窦端云的实力,只怕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说起来,这么多年以来,倒是我们大意了。你看,子昀全身的经脉,都被霸道无比的剑气活生生震断了。”
他声音还算得平静,但是几兄弟相处日久,却分明听出窦清虎的言下之意。
窦清龙抿了抿唇,看向窦清虎;“到底有多强。”
窦清虎一顿,回望窦清龙道;“不可估算,至少子昀和子龙都是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被一击毙命的。”
窦清龙一顿,范子昀和龚子龙的修为,他自然是清楚的,就算是他,要将范子昀一击毙命也是做不到的,窦端云——竟然强到了那种地步么。
自己辛苦策划这么多年,就会毁在那个小女孩身上么。
他的眉头紧紧的拢了起来,却忽然想起当年年宴上他初见窦九娘的时候,娇嫩稚弱的黑衣少女小小年纪但是笑容温和有礼,但是沉静的眸子却在他身上一扫就走,即便是号称最出色的天才,在那个本家嫡女面前,也没有多得到一个眼神。
窦九娘。
他蓦然一震,望向窦清虎,抿嘴道;“窦九娘到那里去了。”
窦清豹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窦清虎却坦然回答道;“当初老祖宗他们说是被一个高等修士看中带走了……?”其实他是不信的,就算窦九娘天份不错,但是被高等修士看中带走哪有那么容易——其实窦清虎倒是觉得,窦九娘和人私奔的机会比较大些,只是老祖宗要面子,又为了给嫡系撑腰找个后台,才假称被高等修士看中带走了……
不过……
他一顿,望向窦清龙,喉结上下滚动两次,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大哥你的意思是?”
如果老祖宗当初所说的是真的的话,窦清虎眼睛闪了一闪,
窦清龙极慢的点了点头,然后抬头望向房顶若有所思的道,“窦九娘……”刚说出这个名字就顿时一顿。
他声音顿住,眼睛却渐渐聚焦,瞬间明亮的有些恐怖,窦清虎和窦清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
房顶本来细密紧致的瓦片不知道被谁悄无声息的揭开一块,于是本来密封的地方就多出了一方空荡荡的缝隙,从那缝隙中看出去,宛如女子黑发上挂着的明月发饰冰冷而寂寥的看着这个人间。
……
“是谁!”窦清龙怒喝一声,拔身而起,宛如离弦之箭朝着那空隙处直冲了过去。
相比于窦清龙,窦清虎和窦清豹,则从不同的两面冲了出去,一旦那个揭开瓦片的人被窦清龙逼迫的落地,他们也有第一时间将那人逃跑的路线封锁住。
一声脆响,窦清龙硬生生的将瓦片撞破的时候,窦清虎和窦清豹也出了屋子,张望之后,却只见窦清龙独自站立在房顶上,纵然是衣袂飘飘,但是却只有一个人。
窦清虎眯起眼睛,叫道;“大哥。”
窦清龙自诩这一番暴起发难那人若在定然无法逃脱,他又高高在房顶上,然而四顾一番,却没有人影,心下狐疑,便在房顶上巡逻了一番,四下尽收眼底,却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影,不由低头对窦清虎摇了摇头道;“没人。”
跑了……
窦清虎眼睛中寒光一闪,眉头一皱,外头的侍卫们正一脸惊慌的看着他们,心下烦躁,不由道;“你们在外面,可有什么不对劲的?”
那领头的行了个礼,回道;“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不过……”他略一犹豫,便道;“不过今夜的鸟雀似乎比往日少了许多,以前房梁上,总是会歇息些鸟雀,但是方才那鸟雀却尽数散尽了。”
……
鸟雀都散尽了,窦清虎一眯眼,房梁上,的确没有鸟雀,甚至以这屋子为中心的极大一片范围内,也是没有鸟雀的,而鸟雀虽然只是一些极为寻常的小动物,但是也许是因为天生弱小的缘故,从某些地方来说,对于危险气息是极为敏锐的,来人虽然有着极为高妙的身法,但是他身上的气息,却足以让敏锐的鸟雀远远避开……他们长居在这地方,那鸟雀却仍然会在飞檐上落足的。
窦清虎深吸了一口气,来的是个高手么。
嘭的一声,窦清龙从房顶上跳了下来,站在窦清虎身边,眉头紧皱的道:“似乎已经走了。”
窦清虎点了点头,望向窦清龙,三兄弟进了屋,也许是因为刚才被人发现有人偷听的缘故,三兄弟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也不知道那人听到了多少,窦清龙和窦清豹更是郁郁,只希望那人莫要在那细枝末节里摸出什么真相来了才是。
刚跨进屋子,窦林氏就扑上来道;“相公,怎么了!那人抓到了么!”她虽然不知道三人所谓为何,但那时看他们动手却知道是要捉人的,虽然等在屋子里守着尸身,却到底心中纷乱,见三人进了屋来,才好像找到了定心针一般。
窦清龙摇了摇头,将窦林氏推开,心下将窦林氏刚才说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就不由抬头去望向窦清虎,却看到了弟弟同样带着一丝焦虑光芒的眼睛,不由一阵心烦意乱,将窦林氏推开的手臂上就多带了一成力气,窦林氏却没想到窦清龙会毫不犹豫的推开自己,她哭了许久又没进食,淬不及防之下一个踉跄,眼看着要跌倒,好不容易扶住桌子站住了,顿时激动不能自已,看向窦清龙的目光却是又怨又恨,捂住胸口道;“你,你怎么……你不帮昀儿报仇,却只会来欺负我,我知道了,如今昀儿没了我也不想活了,我……我还不如随着昀儿去了!”却又悲从中来,朝着床铺奔去,抚住范子昀的尸身大哭了起来。
窦清龙见她双目红肿,哭得撕心裂肺,不由心中更是烦闷,又担心被人猜出真想,不由怒声道;“子昀不知天高地厚去闯那碧桐楼,还不是你惯出来的!”
窦林氏一顿,却扭头骂道;“昀儿孝顺,可不像你这样胆小,本家那样的孤儿寡母,废物汉子,你们也这样算计,那媚丫头不在了,你们三兄弟随便出一个去,还不是将那窦天章和窦端云杀了……”
听窦林氏越说不越不像话,窦清龙不由一拍桌子,那一张八仙桌顿时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掌印,呵斥道;“你这说的什么胡话!”
“什么胡话!”窦林氏拉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哭道;“白天当着人面不好说,现在还不让人说么?那窦天章窦端云哪里是你们的对手,直接杀了不就干净了么,又何必配上我的昀儿性命!”
窦清龙听她口口声声都是范子昀,不由心痛如绞,对于范子昀的教养,他可以说也是费尽了心力,偏偏一晚上就在窦端云手里没了,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真的说起痛楚,和窦林氏比起来也不堪伯仲罢了。想起这事,顿时双膝一软,坐在了椅子上,窦清虎却开口道;“大嫂……你可知道当初二长老和三长老是什么死的。”
窦林氏一怔,当年她刚嫁进来怀了身孕,后来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子在床上养了许久,对于这争斗之事并不是十分清楚,只隐隐知道公公窦心涛收买了本家的几位长老,要逼迫窦天文退位,结果不想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那本家竟然把窦天章寻了回来,本来他们仍然占了上风,但是一夜之间,那被收买的几位长老都尽数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