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拿着银挑子，将昨夜的残香从香炉里挑了出来，浓郁的香气经过了一夜，房间里浓艳的让人有些不太习惯。
窦林氏绞着帕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急促担忧的样子，就算是伺候了窦林氏多年的丫头也没有见过，自从窦清龙一大早被人唤了去，窦林氏的表情就不太好看。
但是深知窦林氏性子的各个丫头也不敢开口权威，只是埋头专注的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窦林氏焦躁的表情太过焦急，走得也实在太急，猛然扭头，就看到一个丫头哎呀一声，却是绣花针不慎刺了手指，一滴鲜血落在手上的云锦上，污了那云锦上已经绣了大半的十样锦，顿时打了个哆嗦，忙将绣花棚子并针线放在桌子上，跪在了地上，
窦林氏看着那丫头露出可怜的神色，依稀有窦端云两三分的模样，不由尖声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连朵花都绣不好，我拿你们有什么用!给我拖下去打死了！我不想再看到她！”
那丫头祸从天降，双膝一软已经瘫了下去，哭道；“奴婢……奴婢……”
她哭的可怜，却不知道窦林氏看得更加心烦，手一挥，便有几个婆子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这几个婆子对于房中几个俊美丫头都很有些不过眼，如今得了机会，两只手一按上去，白嫩肌肤上就多了几块淤青。
几个和那丫头素来交好的小丫头看着窦林氏一脸狂躁，只是打了个冷颤，并不敢开口为姐妹求饶，只是低头做出更加专心的样子。
“怎么好端端的，闹得这样厉害？”轻柔含笑的嗓音。
那丫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婆子手里挣扎了出去，就往站在门口的窦乐心哪里扑了过去，一把抱住窦乐心大腿，哀哀哭道；“小姐救我！”
窦乐心眉眼含笑，温和的看着那丫头，认得是窦林氏身边名字叫做石翠的，便伸手将那丫头扶了起来，微微笑道；“这样大好的日子，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又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替那丫头擦去眼泪，道；“这种日子，当开心才是。”
那丫头捏着窦乐心的手帕，她本来只是在生死之间拼命一搏，本来也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但是被窦乐心伸手扶了起来，却觉得瞬间安宁了下来。
当下强忍住眼泪道；“小姐，我，夫人她。”
窦乐心拍了拍石翠的头，微微笑道；“母亲，这丫头又哪里惹了你不快?”
窦林氏看着窦乐心笑盈盈的样子，冷笑一声道；“这丫头笨拙的很，我留着嫌碍眼，你亏得你好歹不嫌弃……”
窦乐心微微笑道；“母亲若是嫌弃碍眼，女儿也恰好缺几个粗使丫头，不如把这丫头给了女儿吧。”
窦林氏见窦乐心笑盈盈的样子，心中烦闷，冷冷开口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窦乐心看着窦林氏厌恶的表情，却仿佛并不在意一般，微笑道；“听说我那大师兄深夜摸进了小姑姑的碧桐楼，结果不慎触发了碧桐楼内的剑阵，落得了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声笑道；“母亲素来把大师兄视为亲生儿女一般，如今大师兄去了，我怕母亲你忧伤过度，所以特意前来陪伴，希望母亲对于大师兄的死节哀顺变才是……无论如何，那大师兄深夜摸进小姑姑的……”
明明是温柔软糯的语调，说是也有道理，但是偏偏让人听在耳里就有一种尖酸的刻意。
啪！
一记清脆玲珑的耳光声音。
窦林氏后退几步，浑身发抖的看向窦乐心，少女因为旧病苍白的脸上五指红痕显眼非常，可见动手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痛到窦林氏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隐隐作痛，但是看着眼前依旧带着温柔笑意的少女，却让她忍不住全身都在发抖。
漫不经心的伸手摸了摸手上的红痕，火辣辣的感觉从脸颊上传开，说起痛，和迟火焚脉的那种痛差多了，窦乐心勾起嘴角扯开笑意；“毕竟做出这种有辱本家嫡系血脉的事情，大师兄的尸身就算被剁碎了拿去喂狗，也是理直气壮的呀。”
“闭嘴！”窦林氏浑身发抖，却只能声嘶力竭的嘶吼。
“啊啊，如果有一天大师兄发现被死在我的院子里会怎么样呢，母亲。”窦乐心仿佛没有看到窦林氏濒临崩溃的表情，笑容温柔语调轻柔，就如同跟母亲撒娇一样；“母亲，听说本家那边可是大怒哟，大师兄的尸身，大概要留个全尸也很难吧……”
虽然还一个小的在窦氏的肚子里，但是目前本家嫡系血脉活蹦乱跳的就一个窦端云，趁夜潜入本家唯一嫡系血脉的院落，虽然付出了性命的代价，但是并不足以洗清这一件事情的罪孽。
窦乐心眼神清冷的看着窦林氏狂躁的叫道；“备轿！”
连身上的衣服首饰都来不及换，就抬腿出了门。
“小姐……你怎么了。”看着窦乐心清冷淡漠的表情，石翠捏着窦乐心的手帕，低低的唤道。
“嘛……”窦乐心轻轻一笑，偏头对石翠笑道：“没有什么嘛，不过看了一场好戏的开头而已。”
不过是看这开头之后，看那各色台前幕后多少人，粉墨登场。
大师兄，就算有人为你算尽一切又如何，到头来，你既然要自寻死路，不妨将那些人都与你一起拖下幽冥地狱。
看看在幽冥世界里，还有没有人许你这一场纨绔荣华。
石翠身躯微微发颤，看着窦乐心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红痕，那五指红痕太过鲜艳，鲜艳的仿佛要滴下血来，但是窦乐心却轻轻的勾唇笑了，这一笑和小姐平时温文清冷的气质完全不同，艳丽至极，邪魅至极。
宛如一树白梨花吸满了血，开出了通体艳红的花。
让石翠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然后窦乐心偏头冲她一笑，那种温柔的笑意让石翠瞬间觉得自己看错了，心小姐最温柔了怎么会露出那种笑意嘛。
少女轻柔开口；“备轿。”
去议事厅。
身为分家大小姐的她，怎么可以在这场大戏里面缺场呢。
对吧？
***
“老祖宗！大长老！你们听我说！”窦清龙脸色惨白，他甚至来不及看地上的窦乐远和龚子龙一眼，却急着解释。
“有什么好说的！”窦天章声音冷硬的开口，虽然窦端云没有吃亏，但是想到两人居然有胆子摸进碧桐楼，就足以让他大怒了。“这两人是把我窦家的血脉规矩都当做耳边风不成，以下犯上，罪当如何！”
窦清龙心中难过无比，见窦天章咄咄逼人，心中恼怒交加，但是看到背后的弟弟们，窦清虎冲自己微微摇了摇头，不由抿了抿唇，压住心中的感情，闭了嘴，窦清虎前行几步，勉强笑道；“子昀和子龙也是不懂事，但是他们到底都是小辈，说起来也是要唤二小姐一声姑姑的，如果犯了什么错也不过是年幼无知，二小姐稍微惩戒一番也就是了，但是二小姐也下手太重了些。”
稍微惩戒一番，下手太重了些，就是将这二人不知规矩的事情掩盖过么。
别说窦天章，就是窦玄阳和老祖宗对于窦清虎勉强找的这个理由都抿唇冷笑了起来，这窦家三兄弟真以为背后有人撑腰就了不得了么，连这样的理由都拿出来了。
“呵呵。”伴随着一声银铃一样的轻笑，窦端云上前一步，微微笑道；“清虎哥哥，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
听她开口叫窦清虎做哥哥，窦玄阳几人都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就听窦端云慢条斯理的道；“我那侄女儿，不过只有乐心一人，你这样说，将乐心放在什么地位？还是我窦家的排行改了，什么时候依你清虎哥哥说的不是族谱排行，不是乐而是子了？”
她一口一个清虎哥哥叫的清脆甜美，但是听在耳朵里，却觉得这甜蜜里带着说不出的冰冷可怕，听窦端云一张嘴就是不认那范子昀和龚子龙，自然也不承认自己所说的下手过重，甚至将一顶无视族谱的帽子扣了下来。
窦清虎眼睛闪了闪，低声道；“乐心年龄幼小，和子昀也说得上是两情相悦，准备准备等开春就开始筹备婚事的，唤你一声姑姑，也不为过……”
不但将这帽子轻轻揭过，甚至从某些方面洗白了范子昀夜袭碧桐楼的事情。因为两情相悦，所以没有必要对窦端云动手之类的。
“两情相悦……”窦端云玩味着窦清虎说出来的话，眼眸中掠过一丝暗色的流光，微微笑道；“二叔叔，你这样护着一个死人，甚至不惜毁我乐心侄女儿的清誉，真让我怀疑呢……”
纤细洁白的手指绕了绕黑发，绿衣女孩儿双眸澄澈，但是每一句话都好像冰刃一样，冰冷锐利的直冲心间最脆弱的哪一块。
“真让我怀疑，这死了的是不是你的亲儿子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