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妙文仔细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反头道:“我想起来了,那天天我被那个孩子撞到时,我闻到他身上有一种淡淡地味道。”
“什么味道?”尹清卓一听,董妙文像是找到了线索,便追问道。
董妙文停顿了一下,皱眉想了一下,才道:“那种不浓烈,隐隐之中淡淡地像是花菇的味道……”。
花菇?尹清卓听完一愣,不过是一个孩子可能带了花菇的气味儿,这算是一条线索么?
董妙文又接着说道:“那天我跟着长平侯夫人一直去千佛洞,应该是早晨去的,大约是辰时遇到的那个孩子,当时来霖泉寺进香的香客们还并不多,那个男孩身上有花菇的气味儿,应该是碰触过此物。”
尹清卓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花菇是蘑菇的一种,他也吃过,那个孩子身上有花菇的气味儿,自然是摸过,并不新鲜……
董妙文见尹清卓并没有所感悟,便开始解释道:“可能尹公子不知道,这蘑菇生长在山间朝湿的地方,尤其是雨后或夜露重的地方。”
董妙文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灵泉山:“这山里的早晨,是最容易采到蘑菇的地方,但这蘑菇的也分有等级和珍贵的,像这种花菇并不多见,而且还味道鲜美,自然这价格并不便宜,而老百姓一般只会用这花菇来换些银钱,不会去吃的。因为花菇的价格,所以会吸引一些百姓去山里采摘。”
“这么说,这孩子那天是进山采了花菇。若是如此,我只需派人进山寻找。就能找到他了?”
尹清卓觉得这确实是条寻人的线索,那孩子若真是想再挣银钱。肯定还会进山去采摘花菇,想到这里,尹清卓便开始想,多找些人手,好去进山寻人。
董妙文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若真的就这么进山去找,灵泉山绵延数十里,那若真是寻人只怕有些困难。
“依我之见,那孩子采得了花菇。必然要卖来换钱,那便要卖给商家,可附近离得最近的地方便是平德县城,可是一早采完花菇要送去平德县城去卖,再赶回来霖泉寺,便不可能是辰时,而辰时董妙文遇到的这个孩子时,他身上并没有拿着东西,所以。我想那孩子采的花菇,可能是卖到了近处……”。
“近处?”尹清卓想了想,突然醒悟了,抬头看着董妙文答道:“难道就是霖泉寺?”
董妙文笑着点了点头道:“很有可能是。霖泉寺的和尚收卖花菇的可能性很大,想那平德县城里的商家,就算是想收卖花菇。定然为了利益开价不高,再加上。对方是个孩子,就更不可能了。而霖泉寺的和尚以慈悲为怀,可能给他的价格更加公道。再加上,本来霖泉寺的素斋就是很有名气,而花菇正好是做素斋的好材料,所以……”。
“所以你认为,那孩子一早进山采来的花菇,全都卖给了霖泉寺的厨房,所以,你在辰时遇到了那个孩子?若是如此,确实无需进口去寻,只需到霖泉寺的厨房去问一下,若是属实,派人等在那里着那孩子自己来即可。”尹清卓接过董妙文的话,娓娓道来。
董妙文见尹清卓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所想,两人相视一笑,而尹清卓对董妙文从心里更加的佩服,一个女子,居然有这样缜密的想法,一点也不输给大男人,想到刚才董妙文的这些分析,只怕自己也自愧不如。
“我想那寺里的厨房买了,烹制的菜肴也不会是普通人能享用的……”董妙文这时便想到了长平侯夫人,如今别院里住的身份颇高的人,便只有长平侯夫人了,而这样精心烹制的素斋,很可能是给长平侯夫人送来的。
“你是指……”尹清卓用手指了一下,长平侯夫人所住的方向,董妙文点了点头,两人看着对方又是一笑。
这一笑的时候,尹清卓和董妙文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么望向对方,屋子里静悄悄地,仿佛只能听到她两人的呼吸声,时慢时快,像是一种默契,让两人都觉得自然舒适。
“如果我们……”
“明天白天……”
当二人觉得气氛有些异样时,尹清卓和董妙文几乎同一时间,把话问出口。
“你先说……”尹清卓有些慌乱地道。
董妙文笑了笑,提醒道:“明天,你便可派人去霖泉寺里去打听一下,或许那个孩子最近有来过,前两日晚上都下过雨了……”。
听完董妙文的话,尹清卓的神情有些黯然,原本他想说些自己心里藏了很久的事,但董妙文先说起关于找寻那男孩的事,让他心里便是一沉,眼睛闪过一丝失落的感觉。
董妙文见尹清卓没有马上回答,便眨着眼睛看了看她,试探地问道:“你刚才想要对我说什么?我们……?”。
尹清卓见董妙文提他刚才要说的话,便神情有些不自然起来,一时不知道如何说起,刚才他俩相视而笑的气氛,可能是最好这说话的时机,但现在,董妙文一脸认真地问自己,他反倒一时没法鼓起勇气讲出心里的话。
看着董妙文盯着自己看,神情带着些不解,尹清卓忙想转移这个话题,当他情神有些慌乱的时候,突然想起董妙文之前,托平德县衙役来给自己送信的事儿,便问道:“凶案那日的头一天,你去了平德县衙时,写了那封信,让那名衙役带信给我,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来找我?”。
尹清卓说的,正是唐参将遇害头一天的事儿,他突然想起来,董妙文那天来找自己,定然是有什么急事找自己,而自己当时正好不在县衙。所以那封信没有及时送到他的手中,如今他便有些好奇。董妙文是为什么事情找自己。
董妙文刚想张嘴说,但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又加上尹清卓这阵子因为朝廷里的事,还有为自己洗脱罪名而四处奔波,若是她现在告诉他,关于自己发现京城里锦仁堂的苟易知,在暗中向夷商贩卖罂粟毒品,正是想向他说,商量此事如何应对。
也许当时,董妙文下定决心,想听听尹清卓的意见。但到了如今的地步,董妙文便没有再想向他倾诉此事的心境了。
“没……没什么大事儿,以后再说吧……”
看着董妙文有些吞吞吐吐的样子,尹清卓见她一幅不好说出来的样子,便也没有再把此事放在心上。
该说的话,都已经传达完了,她二人又商量了关于京城御史大夫来了之后,如何应对的交换意见,等说好之后,时辰已经不早了。若再耽搁,只怕会被人发现,两这就告别。
送走了尹清卓,董妙文松了一口气。知道御史大夫是高太傅的门生,心里便想:她这也算是走后门、走关系了,虽然这样的情况会有失公允。但自己明明没有杀人,若要没有人刻意暗中关照自己。到时候严刑逼供,她自己定然是坚持不住的。
想着想着。因为心里踏实了许多,在天快亮的时辰,董妙文便沉沉睡着了。
她一直睡到了第二天近午时,董妙文才起身梳洗之后,董妙文也想知道她昨晚关于花菇的猜想是否准确,便遣身边的小丫鬟去传饭过来,在小丫鬟临走之前,董妙文向那个小丫鬟悄声交代了一下,让她问问霖泉寺里的厨房,那天霖泉寺有没有做关于花菇的素斋。
董妙文在屋里看医书打发时间,同时等着小丫鬟带回来消息,没过多久,那个小丫鬟回来了,带来素斋的同时,还真把那天霖泉寺那天厨房所做的菜问出来了。
原来,霖泉寺里有一道名菜,便是有名的“罗汉斋”,这罗汉斋做法有些复杂,需要先用十八种素菜食材,其中包括花菇、银杏、竹笋、黑木耳、金针菜及各种时令鲜菜,经过炖制而成,因为里面有十八种菜,所以又叫十八罗汉斋,就是象征着佛教里的十八个罗汉的喻意。口感清脆,味道甜润,此菜需要经过一天的烹制,需要用文火慢慢地最后熬成了十八罗汉斋。
董妙文虽说也吃过霖泉寺的素斋,但都没法和这个相比,想到她第一次和张妈鹦儿一起来霖泉寺里进香,饿的时候,也正好去吃了霖泉寺里发给香客们的斋饭,虽然味道也是不错,但却实没法和这十八罗汉斋相提并论,不过是像是大杂烩一样的菜,里面白菜、豆腐、粉丝等寻常之物。
小丫鬟回禀的时候说,那天长平侯夫人的素斋,便有这道十八罗汉斋,董妙文心里暗想,看来她估计得没有错,若是如此,那尹清卓寻得那个男孩儿的机会便会大大地增加,董妙文心里暗自祈祷,希望找到那个孩子,还自己一个清白。
接下来的两天,董妙文没有得到尹清卓的半点消息,只听长平侯夫人那里来的消息说,朝廷派来的御史大人,明日就要到平德县了,听完这个消息,董妙文便有些着急了起来,若真的这样,那等御史大人在平德县开堂审这个案子,那自己还拿不出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那必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想到这里,董妙文便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但没想到,不到一个时辰之后,更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也是她没想到的。
当时董妙文正给长平侯夫人把脉,虽说自己现在还是杀人嫌犯,但该做的事情,却不能推脱敷衍,而长平侯夫人还为自己做了担保,董妙文更不会是知恩不报的人。
董妙文把完脉,刚要去写药方的时候,外面像是有人急匆匆地赶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且还能听到守门的婆子的喧哗。
“这些没规矩的奴才……”
长平侯夫人抬眼圆睁了起来,此时她刚从霖泉寺理佛回来,才刚歇了一会儿,在这个时候有人在外面吵闹,瞬时心情就阴沉了起来。董妙文也察觉到长平侯夫人的病情,虽然已经得到了改善。但一下子就完全改变,这也是不可能的。
“绣烟。你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我看她是皮紧了。”
丫鬟绣烟马上乖巧地应声出去,查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没过多长时间,绣烟便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回禀道:“夫人……外面来了一人,闯进别院,守门的婆子没有拦住,那人说是请董大夫速去救人。”
“大胆!是谁给的胆子。快说是哪里来的人?”长平侯夫人眼睛微眯,胆敢闯进她的院子,真是太不把长平侯府放在眼里了。
绣烟看了一点董妙文,才道:“那人说是兵部的尹大人派他来的,说是有个孩子危在旦夕,所以来找董大夫过去救人……”。
董妙文才刚坐下,正拿起笔写药方,听见绣烟这么说,马上就站了起来。忙走了过来急道:“那尹大人可还有说什么?那孩子现在哪里?离这里远不远?”。
董妙文一脸着急的样子,让绣烟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那……来人说是,离此不近的一个小村子。让你速去。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董妙文心里着起了急,尹清卓找自己救孩子,很有可能就是董妙文那天遇到的那个孩子。那是能证明她清白的唯一希望了,这怎么能让她不急。
“夫人容禀。这位尹大人是为了帮小女而来,这其中可能还牵涉到小女的那桩案子。还请夫人应允小女前去救人……”
如今董妙文留在霖泉寺的别院里,正是因为当初长平侯夫人担保,如今她要离开,自然要与长平侯夫人说个明白。
长平侯夫人眉头一挑,看了董妙文一眼,她倒是记起来了,那天在霖泉寺里面,确实好像有一个姓尹的年轻人在那里,看潘知县与他说话的样子,应该是职位比他高了许多,原本有人硬闯到别院里,依她的脾气定要受罚挨板子的,可现在见董妙文一脸焦急地道,便点头应允了。
“多谢夫人的大恩……”董妙文忙躬身便是一礼,然后打算出去。
“慢着,等一下……”长平侯夫人突然出声道。
董妙文这边才迈开脚,耳听到长平侯夫人的话,生怕她后悔:“夫人这是?”
“你坐着我的马车去,兴许能快些。”长平侯夫人冲着身旁的绣烟说道,绣烟马上点头出去叫人安排。
董妙文便又是道谢,但马上她便想到一事,不得不说:“小女斗胆请夫人相助,能不能把那两个县衙的衙役遣走?”
长平侯夫人迟疑了一下,轻声嗯了一下,便叫丫鬟去传那两名衙役过来。
董妙文退出屋子之后,正好遇到李忠带着另一个衙役正往里走,看到董妙文出来,便轻声道:“敢问下,这长平侯夫人找小的们,到底是为什么?”
自从上次被长平侯夫人打了之后,这两名衙役甚是畏惧长平侯夫人,循规蹈矩起来,对长平侯夫人可是能避开就避开,只是今天董妙文来为长平侯夫人诊病,所以,这两人只能硬着头皮进去,半路看到董妙文出来,自然想知道里面的情况,尤其是想知道,长平侯夫人此时的心情如何,因为头几天,他们已经通过长平侯府里的下人知道,长平侯夫人对待出了错的下人,是如何的“态度”,便有些胆战心惊。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你们进去便知道了。”董妙文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只笑了一笑,便抬脚离开。
董妙文自然不能告诉他们俩人,她只希望长平侯夫人尽量拖延住这两人,这样,自己也好单独不被人监视出霖泉寺的别院。那二人不知是计,以为董妙文像平时那般,会回自己的房中,不疑有他便进了长平侯夫人的房内。
“您可以董小姐?”离长平侯夫人的房子不完,一个身穿短衫衣裤的男子,正焦急地站在那里,看到董妙文从屋里出来,便长臂一挥,隔着老远便向她问道。
“我正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尹公子叫你过来,那受伤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董妙文忙问道。
那男子来不及细说,只说尹清卓和那个男孩,现在灵泉寺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那孩子受了箭伤,此时情况危急。便派他过来寻她去救人。
董妙文简单听了一下,那男子所说的伤情。便忙快步向自己的房中而去,她先要带上自己的那只小药箱,还去装新置办的药材箱子里,捡出些常用驱毒清热和止血的药材,随身带着就出了房门,直奔霖泉寺别院大门口而去。
到了别院的大门口,董妙文老远就自到,长平侯夫人贴身丫鬟绣烟正站在门口,看到自己来了。便叫她赶紧上车,董妙文简单谢过之后,便登上那辆马车,与那种骑上马的随从,一下向那个村子而去。
灵霖山的一边是群山銮障,而另一边则是平原,那人带董妙文要去的地方,正是山旁的一个小村庄,虽然靠近平原,但土地却并不肥沃,丘壑比较多。开垦的地土也少,所以村子里的人本就不多,而壮些的劳力,不是出去给人当佃户,便是进县城里与人打工,所以。只剩下了老人和孩子。
董妙文坐着马车,一路上那人便把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因为尹清卓暗中禀报之后,从熙王府暗中派来援助的人手。虽然只有几十人,但也都算是些好手。尹清卓在他们来了之后,便吩咐这些人来追查这个案子,其中一部分是去查探骁骑营里,是关于到底谁,假冒董妙文的名义给唐参将送信的人,剩下来的人手,便都派去找那孩子的线索。
之前尹清卓听了董妙文的话,想从霖泉寺的厨房得到,那男孩的线索,后来差人探听到,确实有几个孩子来霖泉寺里卖山上采来的花菇,只是不定时的,一般在雨后,或是晨露比较重的时候,但那个和尚也不能确定一定就会来。尹清卓一听,便想到那几个孩子里面,说不定就有董妙文要找的那个孩子,看来,在他们找不到线索的时候,便只能守株待兔了。
所以,之后的几天,尹清卓都派人手轮流守要霖泉寺,尤其是厨房那里,有要盯着出入的人,一个也不放过。
就是在今早,便有人回平德县,向尹清卓禀报道,说是有几个孩子去了霖泉寺的厨房卖花菇,但都是半大的小子,后来经过盘问,便从一个孩子了解道,他们之中,确实有一个不大的孩子,偶尔会与他们一起进山里挖花菇,只住在离不远的一个村子,而那个村子半倚着山。
等尹清卓带了人去之后,先是四处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村里确实有一个这样大岁数的孩子,名叫小七,谁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原本是外乡而来,因为家人路过这里,得了重病,却一直治不好,到最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没熬了几个月就死了,那孩子当时也就七八岁,看着很是可怜,村里人便周济过他,那孩子便吃百家饭长大的,但是后来,村子里的情况也越来越不好,壮一些的劳力都走了,而只留下老弱之人,那小叫小七的孩子,便只能自己养活自己了,听说他住在离村子不远的一处水边,因为那个房子原来的主人去世,便一直空着没人住,就被那个叫小七的孩子当成了家,听说后来,还有两个乞讨而来的孩子与小七一同住在那里。
尹清卓问清了那处地址之后,倒带着手下的随从,直夺那处没人居然的房子里,可到了那里,便扑了一个空,里面什么人也没有,只有灶堂里扔着的半碗很稀的粥,尹清卓便伸手试了下灶膛里的温度,像是半个时辰之前,这屋里还有人,就这样,尹清卓忙派人四处查看。
众人得了尹清卓的命令,便四处去寻找那孩子的踪影,找了不到一会儿的工夫,便有人回来禀报,说是在水边的溪水旁边,找到了一个破了的诱鱼竹筐,像是有人在这里抓鱼,尹清卓想了想,可能是那个叫小七的孩子放下的,兴许他就在附近,便把所有的人手都到溪水边,分别向上游和下游寻去。
没走多长时间,便有人发现,溪水边的一块大石后面,有一个半大的孩子,只是他身受重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