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吴妈抱着孩子进来,翠娘忙站起身,笑着从她的手里把孩子接下来。
“董大夫自从上次之后,还没看过我家振儿吧,正好看看……”翠娘一边很自豪地说着,一边笑容满面地把抱在怀中的孩子,凑到了董妙文的面前,像献宝一样,想让她看一眼。
董妙文虽然不喜燕平侯府的人,但对于新生的婴儿,倒也没有任何偏见,看到那襁褓之中的孩子,便露出了笑脸。
翠娘看着董妙文也怜爱的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心里有说不出的骄傲,虽然她知道董妙文曾做过侯府的夫人,但却一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而自己的肚子却很是争气,一下就生出了两个……
“怎么只有一个?”董妙文用手指轻轻的碰了下孩子的柔嫩的小脸,抬起头不解的问道。
“我们姨娘向老夫人说了,之前她上京城的时候,曾经去寺院里去许过愿,若是生了儿子,便要去还愿,所以今天我们姨娘就抱着小公子出来,去霖泉寺去烧香还愿了,求佛祖保佑,小小姐身子弱,怕受了凉气,所以没抱出来。”孩子的奶娘吴妈,马上脸上堆笑的插话进来。
原来是这样,董妙文点了点头,想来是儿子更重要一些吧,想那位燕平侯到现在,也只有两个儿子,头一个儿子是第二位夫人生的,而眼前的这个婴儿,算是燕平侯的庶子,虽然是庶子,但依照赵太夫人和燕平侯的心思,也会比女孩子强,而且,儿子多了,可以使家族将来可以变得庞大起来。
“我们老夫人可是心疼这孩子了。每天都要让我带过去,给她瞅瞅,一天不见,都会想得慌。你若是喜欢,就抱一抱吧……”翠娘微微的扬起头,说话的语气都高了几度,不光如此,在她看董妙文的时候,虽然表情还表现得很温和,但却透着一丝怜悯之色。
董妙文也发觉了她的神情异样,只不过。她有些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让她同情的?难道是因为自己被人从燕平侯府扔出来,如今一个人孤苦伶仃么?
“还是不必了。现在孩子小,身子也弱些,还是要多加注意些才好。”起初董妙文看到可爱的小婴儿,倒还真想抱一抱,但见翠娘这样表现。让人觉得不舒服,她便马上婉拒了。
翠娘倒也真未必想让董妙文抱自己的宝贝儿子,只是想显示一下,就像是自己有了个宝贝一样,不让别人看看夸奖一番,心里就像是不踏实,如今她身在燕平侯府。虽说是个妾室,但有了儿了傍身,地位自然不同。所以面对董妙文,她不由自主的像是有了些身份一般。
翠娘把孩子又交给了吴妈,然后又开始讲述她在燕平侯府里的事,什么她如何辛苦的进京,进了侯府之后又受了多少罪。如今苦尽甘来,不仅有了儿子。还得到了赵太夫人和燕平侯的优待,一幅生活富裕心满意足的样子。
董妙文只翘起了嘴角,淡淡地笑着,坐在那里,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翠娘说话。
原本站在董妙文身边的玉画,抬眼看了下话意正浓的翠娘,然后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心里想,这个女子真是没有规矩的和体统,字字句句话里面,都带着炫耀显示的意思,不仅如此,还把言语中还把自己描述成个贤良温婉的女子,玉画之前也在御史府呆过的人,还真是没见过如此肤浅的女子,不由得让她心中生厌。
只是她见董妙文一言不发的样子,自己也就什么都不表现出来,接着低下头,耳中听翠娘那些显摆得略显呱燥的笑声。
翠娘说得正热闹,这时街上来了两匹马,其中一匹马甚是神逡,通体白色的皮毛,非常显眼。
这两匹马从街上过来看,突然停了下来,马上的两人,勒住了马之后,看到燕平侯府的马车,便催马近前。
“小的给侯爷请安!”原本等着章姨娘的马车夫,见到来人,马上跳下车辕请安。
马上的两人,正是燕平侯方翼轩和他的随从长泽。
燕平侯没有说话,他的随从长泽用手中的鞭子一指马车夫:“不是说姨娘进香去了么,怎么车却停在这里?”
马车夫见有人问话,马上低着头回道:“刚才姨娘在街上遇到一个熟人,便和那人进了茶楼里喝茶去了,让小的在下面等着。”
燕平侯听完马车夫的回话,眉头皱了一皱,原本今天他知道章姨娘要去进香还愿,但朝中因为皇太后的寿诞,又加上将要册封新公主的事,需在宫里处理公务太多,就没护着章姨娘去寺里去还愿,刚办完差,他见时辰差不多了是章姨娘快回来了,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小,便带着长泽过来迎迎,没想到,还没到城门,便看到燕平侯府的马车,正是章姨娘去进香时坐的那一辆。
“去把她叫下来尽快回府。”燕平侯冷眼看了一下他,说道。
翠娘随便下车,与别人去茶楼喝茶的事,让燕平侯有些不快,想到翠娘在京城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亲朋好友,这时却突然冒出个熟人来?燕平侯不信。
而此时,茶楼上的翠娘正说得欢,这时听到门外有声音,她身边的小丫鬟蓉月走过去,没一会儿就神色匆匆的走回来,低头附着翠娘的耳边,着了几句话。
翠娘的脸色变了一下,愣着没几秒,马上冲着董妙文笑道:“可真是不巧,今天有 事,我这就要回去了,没法和董大夫好好叙话,改日吧,改日我们有时间,要好好在一起说说话。”
说完这话,忙站起身来,就要站起来告辞。
董妙文见她终于要走了,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倒很是高兴,这个章姨娘可是要走了,自己的耳朵不用再受折磨了,可以坐在这里安心的喝茶吃点心了。
“无妨无妨。姨娘的事情要紧,孰我不远送了。”董妙文笑着寒暄着,就要送她走。
翠娘此时的心思,都在想着楼下等着她的燕平侯,带着奶娘和丫鬟直接匆匆的下了茶楼,而董妙文从包厢门口,心情良好地又重新坐回到桌边,给自己斟了杯茶,笑着慢慢的品味着,心里想。这茶叶还真是不错,自己能安安静静的喝杯清茶,还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玉画站在董妙文的身后。听到楼下有马鸣的声音,就扶着窗边,往楼下看去。
“咦?原来是人有来了……”玉画扒在窗棂边上,看着楼下章姨娘带着人,走到马车前,正向一位华贵穿着的男子行礼。而且对他笑得甚是甜蜜,因她并不认得是燕平侯,便小声地喃喃自语道。
董妙文听玉画小声嘟囔,便回头问道:“怎么了?”。
“小姐,刚才那个什么姨娘提早走了,是因为楼下的那两个人吧?”玉画扭着头,手里指着楼下街面的方向。高声说道。
董妙文有些奇怪,便放下手里的茶杯,也站到了窗边。往楼下看去,初时她没觉得什么,但当她仔细看清下面马车旁,站着的两个人,正是她认识的人,其中一人便是燕平侯方翼轩。这叫她暗暗吃了一惊,他怎么会站在楼下呢。
“小姐,那人是谁?”玉画扒着看。脑袋露出了窗外一大截,声音也有些洪亮。
董妙文刚要出言阻止,而楼下的燕平侯方翼轩,像是知道这边有人看他似的,马上抬起头,看向茶楼的二层,正巧看到董妙文也在往下看,当他看清楚二楼窗口处的那个女子,正是之前和他闹着要和离书的董妙文,当时就愣在了那里。
董妙文冷然地看着下面,当看到燕平侯一直盯向她这个方向,马上眉头蹙了起来,此时她想马上躲开窗口,但又觉得自己像是在做贼,想到现在自己如今又和侯府没有什么瓜葛,燕平侯有什么可怕的?她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停住了身子,反过来,继续用漠然的眼神回看过去,像是他们从来不认识,就像是陌生人一般。
燕平侯发现董妙文也直直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些燥意,这个女子真是越发的大胆了,虽然她现在盯着自己的样子无甚么规矩,但还是让他的心跳微微的加快了一些。
“侯爷,侯爷……”翠娘下了茶楼,看到马车旁的燕平侯,忙上前笑着行礼,见燕平侯的脸色,心知有些不妙,但等她说了没两句,就发现燕平侯像是并没有仔细听她的话,而且还把的头转向了一边,翠娘顺着燕平侯看的方向,马上发现了他在看什么人,眼神暗了一暗,刚才还表现春风得意的人,此时带出了几分阴郁,心有不甘的唤着他。
燕平侯听到人有唤她,这才低头看翠娘。
“侯爷今天办公是不是累到了?侯爷要小心身子呀,如今天也凉起来了……”翠娘突然刻意地关心起燕平侯来,声音里带着满是关切。
翠娘一边说,一边走到燕平侯的面前,抬起头慢慢的伸手,为燕平侯理了下身上的衣物,还笑吟吟地给他紧了紧披风带子,在外人看来,两人在街上的这种行为,明显就是在秀恩爱。
董妙文嘴角轻轻一撇,心里冷哼着,面前这个如此会演戏的女子,也许才真正适合燕平侯吧,更适合侯府里那些勾心斗角的那拖拉机环境了。
“侯爷我们快回府吧,振儿也出来久了,该喂奶了,老夫人也在家里等着呢……”翠娘一脸甜笑着,为燕平侯带好上的衣服,然后一幅小鸟依人的样子,显得小巧玲珑。
燕平侯被翠娘催促着,翻身上了自己的白马,翠娘也马上带着奶娘丫鬟上了马车,忙高声叫车夫赶回到燕平侯府。
而燕平侯骑在马上,用手勒住僵绳,又向刚才董妙文出现的那个窗口望去,见董妙文还站在那里,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看不出任何情绪。
“侯爷!老夫人会等急的……”翠娘有些不放心,揭开了马车侧窗上的布帘,见燕平侯还有些不舍的样子,心里马上又泛起了醋意,提高了嗓子,娇声响着燕平侯,笑着催他一起快走。
燕平侯此时眼神一滞。像是梦中人被惊醒一样,低下头,双手拿着缰绳,双腿一夹坐骑,白马一声长鸣,跟着马车很快走远了……
“小姐,刚才那个什么姨娘,好像是很怕那个人似的,他到底是谁呀?为什么总看我们这边?”玉画一直好奇的看着一切,直到马车走完了,这才发问。
“一个无聊的男人……。不提他了,我们吃点心喝茶吧。”董妙文一转身,直接坐到了桌子边。继续喝自己的茶,吃起桌上的糕点来。
玉画见董妙文什么也没说,知道小姐不喜欢那些人,其实她也很是不喜欢那个姨娘,说话里面。处处透着浮夸做作的表现,而且,对小姐说话很是没有规矩,看似亲热却一点也显不出热情来,不像是好人家的女子。
董妙文把玉画叫过来,叫她从盘子里拿了两点心吃。而自己喝着茶,坐在茶楼里等着张妈,一边想着心事。
今天原想着出来散散心。却遇到了翠娘和燕平侯,想到之前燕平侯府的一切,又想到那个对她恶意甚深的孔姨娘,而孔姨娘的背后又连带着孔家的势力,如今孔相国在朝里。可算是如日中天,就连她这样的市井之人。都听说过孔家在朝里的威风,虽然高太傅又回到朝廷,为圣上处理政务,但也暂时无法撼动孔家的根基。
更何况,宫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物,那就是孔姨娘的族姐,孔淑妃可不比孔姨娘那样,能从一个皇子的侧妃,最后达到今天的这种宠爱和地位,可不是一个普通女子的手腕所能达成的,又加上宫里本身就是个磨练人的地方,对她就更不能小视。
董妙文一想到宫里,就想到昨晚尹清卓告知她的话,如今熙王妃已经抛出了她这条线,若是太后真的召她进宫,那势必就要遇到孔淑妃,而孔淑妃向来与熙王爷和王妃不对付,知道她是熙王妃举荐来的人,会不会在宫里对付她呢?
董妙文皱着眉头,手里的杯子捏得紧紧的,宫里的风险决不会小,对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女子来说,谁也不认识,还要处处小心提防着别人,更在这样的环境里面,又要给当今的皇太后看病诊脉……
“唉……”董妙文无奈的摇了摇头,手里茶杯里的茶,喝到嘴里,也像是变了味道,苦味一直深入到心肺了。
虽然如此,但董妙文想来,她这回进宫,也是不得不去了……
其一是,皇太后若真的有口谕,召她进宫看病,她除非是不想活了,才会抗着不入宫中,而且,若是违抗了懿旨,还会牵连更多的人,这里面还要包括张妈和鹦儿凝红……,若是这些关心和爱护她的人,受到她的牵连,无法好好生活的话,自己也会于心不忍的。
再者,熙王妃那天和她说的那些很有深意的话,而自己当时也说过,会尽力帮助熙王妃,若此事是熙王妃促成的,自己便只能去尊从,别说是皇太后,就算是朝中不得势的熙王府,哪个说话不比她有分量?
如今,董妙文是逃也不能逃,进宫风险也是极大,真让她左右为难。
董妙文坐在茶楼里胡思乱想,而不一会儿,张妈去鱼市买回了鲜鱼,拎着篮子来了茶楼寻董妙文了,找到了董妙文她们,便要一同回家,等她们才下了茶楼,就被伙计给叫住了。
“这位小姐,还请把银子给付了吧……”伙计不动声色地笑着说道。
怎么?难道之前翠娘她们没有结帐么?董妙文当时就紧了紧眉头,原本之前翠娘的意思,是由她来做东谢谢董妙文的,不仅如此,她还专挑上等的茶叶点,并且还不是一种茶叶。
“怎么刚才那些人没有给银子么?”玉画一直跟着董妙文,也听到翠娘的话,一直以为是她要掏银子,可没想到,等她们要走的时候,却被伙计给拦下了。
“这个的确如此,刚才那领头的娘子走得急,什么也没说就直接走了,我见这位小姐一直呆在包厢里,所以……”伙计虽然满脸堆笑,但神情里有些为难地说道。
“好了,莫要再说这个了,小二,一共多少银子,我给了。”董妙文虽然没想到,翠娘刚才表现得要请客做东道,可到最后居然要自己来付这笔银子。
伙计见董妙文行事很是干脆,忙笑着去掌柜那里算银钱,没一会儿的工夫就跑了回来。
“一共是三两二钱银子,还请这位小姐方便……”伙计最后说出这个价格,又接着道:“我们上的那两壶茶叶,可都是本店最好的茶叶,还有那点心,也是精心烹制而成的,数数京城里的茶楼,哪家也不比过我们的,绝对童叟无欺。”
伙计说完了这一大堆话,极力表示自己的茶楼收费是合理的。
“这么多银子啊!”玉画没想到,这两壶茶和几点心就要这么多银子,想到之前苏管家的被压在官府里,身价银子也不过如此了。
“是呀,确实有些贵了。”张妈平时里买菜做菜,最了解行情了,没想到,就这么点东西,够她几个月的菜肉钱了。
董妙文不想在这里纠缠太久,直接叫玉画付了银子,三人出了茶楼,回了家。
等到晚上,张妈给董妙文做了她最喜欢的菜,让她吃得心满意足,而凝红回来时,却还真带来了熙王府的消息,说是请她明天去熙王府一叙。
该来的,就这么来了,董妙文想躲也躲不掉,还不如直面去应付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