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的敲门声适时响起，打断了秦某人的专注凝视，也‘救’了顾欣然一命。
打扮充满古韵古风的服务员端着或蒸或煮的美食小心谨慎地走进来，“秦少，这是主厨按照您的吩咐特别准备的，请问还有没有其他需要？”
小姑娘已经够谨慎小心，却还是惹来boss的冷言，“放下，没有我的吩咐，不准靠近这间包房！”
“是。”大家都说boss的情绪喜怒无常，今儿这位小姑娘算是见识了。
放下餐盘之后，小姑娘便乖乖退了出去。在门关上的一瞬间，憋了许久的顾欣然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人家只是端菜进来，有必要这么严肃吗？”
真是的，平时已经够酷了，还故意压低声音，是存心想把人小姑娘吓出心脏病还是咋滴。
“她进来的不是时候。”已经把人家吓跑了，某人的心情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诶，你怎么还坐这里，不回自己的位子么？”桌子是长方形的，如果是两个人的话，还是面对面坐着比较顺眼，这样并排而坐，另外三边都是空的看着真不是一般的别扭。
“我又没挤到你。”秦彻不以为然，一边说一边把盘子上的盖子打开，然后每一样都夹了一块放进她盘子里，“蒸出来的菜放冷了没营养，趁热吃。”
顾欣然却一点也不领情，完全没有要动筷子的打算，“坐对面去。”
“你确定？”坐在她旁边只能看到她的侧脸，总觉得少点什么，如果有的选择，秦彻当然还是更乐意坐在她对面，光明正大地看也好，偷瞄也罢，只要能正面看到她的脸就行。
“确定。”顾欣然当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傻乎乎地往陷阱里跳。
刚才毫不客气对服务员小姑娘摆冷脸的秦少瞬间化身为温顺小猫，乖乖坐回刚才坐的位子上。
总算把粘人的橡皮糖赶远了一些，馋劲上来的顾欣然终于可以尽情享用美食。
可她期盼的安逸时光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新的问题便接踵而至，“你不吃东西，盯着我看什么？”他是真不饿，还是故意想激怒她？明知道她不喜欢被人注视，偏要盯着她瞧。“你再给我说一句秀色可餐，我立马走人！”
家里有一位肩戴两颗金星的将军父亲，还有一位两杠三星的上校哥哥，顾欣然真要发起怒来，绝对不是开玩笑的。秦彻当然不敢在这个时候惹她，“我不饿，也不怎么喜欢吃药膳。”
虽然完全是违心之言，但至少这两个理由还算合理。
“不喜欢还带我……”话才说了一半，顾欣然就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刚才已经给了，再问一遍无非是让他再重复一遍而已。
“你先吃，我让人准备一碗小米粥就行了。”因为很久之前曾经用绝食的方式逃过一次劫难，秦彻的胃一直不好，晚餐基本上只能吃软性食物。
晚餐吃小米粥怎么想都不正常，顾欣然也没心思再跟他闹，“为什么？”
“胃不好，晚餐不能吃不容易消化的食物。”为了让她更快地接纳自己，秦彻已经做好了知无不言的准备。
“哦。”顾欣然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品尝美食时也没了刚才的专注。
依着顾欣然的性格，应该会继续追问到底才是。可联想到秦老太说的话，她又怕把那些不好的回忆揪出来。最后，她还是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忍了回去。
这家药膳馆的布局很特别，各种推荐菜式就印在桌子表面，在吃东西的同时，可以顺便看看新菜介绍。
很快，一道名叫百合炖冬瓜的菜便进入了顾欣然的视线，“要不你点叫人顺便送一道这个菜，冬瓜用蒸的。”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秦彻很快就发现这道菜应该不是她自己想吃的。不过，他什么也没问，按下呼叫铃，让人送一份百合炖冬瓜上来。
“记得用蒸的。”见他说得不够详细，顾欣然特别提醒了一句。
“蒸和炖有什么区别？”秦彻一脸诧异，这些菜谱都是师傅们精心研究出来的，她一来就要人家改烹饪方式，总得有何合适的理由吧。
“蒸出来东西更能保持原汁原味，而且……胃不好的人也比较适合。”顾家也有一位厨艺很高明的师傅，顾欣然耳濡目染，多少也学到了一些。
她这是在为他着想？
这个念头在秦彻脑海里闪过之后，他脸上的惊诧很快就被意外的惊喜代替。她看着矫情，其实和他一样，有着一颗火热的心。
最后，顾欣然一个人吃光了桌上的三样菜。而秦彻的晚餐除了一碗小米粥之外，又多了一盘蒸冬瓜。
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准则，正餐吃得特别快。不过，因为开始的晚，用餐结束时已经过了九点，还有工作要处理的顾欣然一放下碗筷就提出要回去。
“你要回去加夜班？”吃饭的时候她看了两次时间，如果只是单纯地想快点回家，应该不至于急成这样，秦彻很自然地想到了工作的可能。
顾欣然不置可否，“我不习惯把今天没做完的事拖到明天。”
“我也是。”秦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起身走在前面，颇有绅士风度地帮她打开包房的门。
因为一直在回味他刚才说的那句‘我也是’，顾欣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他突然凑上前牵她的手，她竟然毫无察觉。
不过，他的手温实在太低，刚触到的时候可能会发现不了，握久了，肯定会有感觉，“你……你干什么？”
“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也不喜欢把今天没做完的事拖到明天。”这回答，听着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嘛。
“关今天明天什么事？”电梯持续下降，很快就要到一楼，要是继续挣扎，恐怕会惹来围观，顾欣然只能任他妄为。
呵，担心被人围观只是借口吧，其实，她根本就是喜欢被他牵着。
“正餐开始之前的话题好像还没结束。”真是难为他了，都过了半个多小时，居然还记得这事。
就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可是，这个话题到底该如何继续，顾欣然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我是认真的。”她不说话，只能又秦彻继续。虽然，以他们对彼此的了解程度，现在说这个好像有点早。
当然，早晚的问题只是相对而言，和顾欣然的哥哥嫂子相比，他们的速度已经算龟速了。
电梯门已经开了，这会儿正好是散席的时间，大堂的人特别多。秦彻一出现，立马吸引了不少关注，顾欣然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侧过头轻声说，“你先松手。”
她用了一个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词‘你先’，然后，秦彻很自然地认为她的潜台词是‘现在人多，先松手，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再牵。’
于是，他乖乖松开手，并谨慎地和她保持着近半米的距离。
因为担心boss会遭遇不必要的骚扰，阿洛及时上前‘护驾’。出了大门，车子已经停在了门口。
阿洛先一步走到车子前准备打开后座的门，却在侧头回瞄的一瞬间看到了一副让他瞠目结舌的景象——boss居然和一个女人手牵着手！他们才认识两天，这……也太快了吧？
最后，阿洛只能识趣地退到一边，一脸尴尬地笑了笑，“秦少再见、顾小姐再见。”
再见？好吧，这个人是秦彻的贴身随从，既然手都牵了，以后肯定少不了会经常和他见面。
阿洛的表情实在怪异，秦彻微微有些恍神，正好给了顾欣然借机逃脱的机会，“一只手没法开车！”等秦彻反应过来，顾欣然已经绕到了副驾驶那边，“还不把车门锁打开。”
咳咳，没办法，虽然已经回来半年多，但顾欣然还是改不了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喜欢‘命令’人！
喜欢发号施令的人得碰上个有受虐倾向的人才合适，显然，秦彻不属于这一类型。不过，这种事也难说，在公司和处理家族内部事务时他已经下达了太多命令，说不定就想找个人吩咐他做事呢。
当然，他这么乖，也是另有目的，一上车，他就开始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好像还没答应我。”
“这个时段永福路堵得厉害，从永丰路走吧。”这回答，也离题太远了吧。
“我不是问你这个！”和太聪明的女人交流有时候还是直来直往比较恰当，“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男人和女人开始交往前互相了解的关系。”咳咳，这明明是状态好不，和关系有啥关系？
虽然和自己想象的结果有一定偏差，但秦彻还是表现得很淡然。她是一个很理性的女人，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很正常也很合理，他根本没有再追问的机会。她刚才提到了交往一词，他也该满意了。
“快开车吧司机先生。”
“这位小姐，你好像还没告诉我要去哪里。”
“南和路278号。”
“预计二十五分钟后能到。”秦彻一边说一边低头帮她把安全带系好。
这种事要是发生在顾北辰和叶杉杉身上，会很和谐、很正常，但发生在顾欣然身上却有点怪异。
她太过自立、太过强势，看着不像是需要被人照顾的女人。但，一旦开始接近爱情，强势的伪装就会慢慢卸下。
每个女人都是公主，遇到属于自己的王子之后，都会期盼被人宠、被人疼。当期盼变成事实，慢慢就会变成习惯。
秦彻说到做到，比预计的时间还早了两分钟。
看着眼前的这栋看不见什么光亮的旧楼，秦彻本能地想要解开安全带陪她一起上去，却被顾欣然婉言谢绝，“这一栋住的都是各分区的同事，我想，再大胆的贼应该也不敢往这里钻。”
虽然了解不深，但有一点秦彻早就看透了，想要改变她的决定，很难。反正费再多心思也不见得能说服她，不如乖乖遂她所愿，“几楼？”
“三楼，最左边那一间。房间是黑的，我同事在值夜班，要到凌晨才回来。”顾欣然一边说一边从储物柜里取出那片绝版CD，“我先拿回去听听，过两天还给你。”
既然是绝版的东西，更应该和同样喜欢它的分享，而不是自私地将其占为己有。
秦彻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心里暗暗盘算着要不要找英国的朋友再去帮他淘几张YANNY的专辑。
“我先上去了，开车小心点。”囧，这话好像是正在交往的男女朋友才会说的吧。
“这个晚上十点之后最好不要用。”秦彻一边说一边拿了醒神精油往她包包里塞。呵，她想要的东西他都记得呢。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啰嗦！”顾欣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快速打开车门下车，生怕会被他拉着‘上课’。
被狠狠瞪了一眼的秦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跟她道了声晚安。
顾欣然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眼前，约莫一分钟后，三楼最左边的那间房亮了灯。
此时，顾欣然就站在窗前，藏在厚重的窗帘后面偷看在楼下抬头往上看的他。
看到她房间的灯亮了，秦彻这才摇上车窗，启动车子准备离开。
叮的一声，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
短信来自顾欣然，她说：‘刚才忘了跟你说晚安。’
他回：‘下次记得亲口说，用短信的方式好像没什么诚意。’
约莫半分钟后，她回了一个笑脸符号：—），外加一句英文yes—sir。
有位哲人曾经说过，女人一旦陷入爱情，会不自觉地显露童心。这一点在顾欣然同学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应证！
不过，某人的童心只持续到他的车子消失。眼看着就要到十点，还有好多事等着做呢，她可没闲工夫站着这里犯花痴。
顾老太曾经说过，他们家的孩子个个都随老爷子，一工作起来什么都顾不上，顾欣然自然也会把从老爷子身上遗传来的优良基因发挥到淋漓尽致。年后她突然决定申请宿舍，偶尔不回家，为的就是逃开妈妈的唠叨和啰嗦。
这个决定确实让她清净了一阵，不过，因为某人的出现，这样的清净只能到此为止。
顾欣然有个习惯，在家工作的时候不喜欢看时间，只顾着闷头干活，直到做完为止，一不小心从今天做到明天也是常有的事。
今晚的报告特别难写，需要确认核对的地方特别多，似乎又有要‘跨夜’的迹象。
不过，在邻近十一点时，已经有人打来催睡电话，“还没做完？”
“嗯，还在做最后一步确认，再写一段总结就好了。”顾欣然用的是耳机接听，双手依然忙碌着，键盘声音太大，电话那端的人可以清楚地听到。
“还差三分钟就十一点了，你打算写到什么时候去？”秦彻自己也是个工作狂，但他从来不会工作超过十一点，所以，他很自然地把她的工作极限时间也定在了这个点上。
“当然是写完才能休息。”在顾欣然的字典里可没有工作极限时间这一说，她的原则就是不做完不睡觉。
“你们领导规定了明天一早就要交？”
“那倒没有，不过，要是能早点完成，对后面的调查会很有帮助。”
“这件案子有没有涉及人员伤亡？”
“没有，是金融案件。”顾欣然似乎没领悟到他问这个问题的动机，这个答案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行，再给你十分钟时间，十分钟之后你要是还坐在电脑前，半小时后你就会看到我出现在你面前！”
一听说他要杀过来，顾欣然立马急了，“喂，你……你要干什么？”
“小姐，你已经不年轻了，天天熬夜会加速衰老，知不知道？”秦彻也懒得跟她讲太多大道理，干脆下点猛料。
“老就老呗，要你管！”对一个奔三的女人来说，衰老一词带来的刺激可想而知。
“你……”她反应奇快，秦彻一时反应不急，愣了片刻才继续劝导，“容颜衰老倒是其次，主要是对身体不好，你这偏头痛的毛病说不定就是熬夜折腾出来的，不能每次都指望止痛药和醒神精油不是？”
顾欣然蓦地愣住，不就是稍微揉了揉太阳穴吗，他怎么知道我有偏头痛的毛病？
即便隔着电话，秦彻也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久病成良医，你那些小动作我也曾经有过。”
顾欣然本来已经想好了怎么接话，听他这么一说，又沉默了。
见她久不回话，秦彻以为她是在为必须尽早完成的工作发愁，“要不……再多给你五分钟？”
“不用了，我这就去洗澡。”顾欣然一边回答，一边保存文档存进邮箱，准备关电脑，“我洗澡很快、入睡也很快，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放心，我没这么闲。”
干侦查出身的顾欣然听觉了得，轻微的鼠标点击声也逃不过她的耳朵，“别顾着说我，你不也还在对着电脑工作！”
秦彻无奈地笑了笑，把电脑的静音取消，然后把手机凑近，让她听听电脑关机的音乐提醒，“满意了吧？”
顾欣然囧了，原来刚才的鼠标点击声是确认关机来着……
“那什么，我的电脑已经关了，没法给你证据。”某人的貌似犯了职业病，这么小的一件事也要把证据一词搬出来。
“没事，我相信你。”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听着别有一番魅惑的意味。
他说得轻松，顾欣然却又一次有了心跳漏了半拍的感觉。半晌才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晚安。”
呵，其实也不算莫名其妙，他刚才不是说用短信说晚安没诚意么，现在可是亲耳听到的，虽然没有面对面，总比短信有诚意多了吧。
“晚安。”虽然没有面对面，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顾欣然的动作确是够快，十一点零三分进的浴室，不到十一点二十就躺在了床上。依着她之前的习惯，十一点半之前应该能安然进入梦乡。
可是，今蛙公却迟迟不来找她。
辗转反侧近半个小时，满脑子都是他的脸。
实在没办法，她只能把YANNY的绝版专辑拿出来听。
慢节奏的爵士乐，用来催眠确实不错。第一首曲子才放了一半，周公便应邀而至。
看来，某人信誓旦旦许下听两天就还给他的承诺恐怕没法兑现了。
顾欣然依然保持着从部队里带回来的作息时间，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起床，出去慢跑半小时，回来的路上顺便在梁记买素菜包和豆浆……
今天照例如此，不过，她买回来的素菜包和豆浆恐怕只能给同事当午餐了。
这人真是的，以为是高中生追女孩子么，还玩一大早送爱心早餐这一套。
这事确实有点不像他这个年纪该做的，但秦彻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我要去T市办点事，明天晚上回。”
顾欣然已经准备了一大段话‘训’他，现在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拿着，我还要赶早班飞机，没时间陪你多聊。”从秦彻的语气不难听出，他似乎很赶时间。
顾欣然急忙接过，“你安心去忙吧，晚上我会去医院看奶奶。”
“她现在看到你比看到我高兴。”虽然有点小小的不甘，但这确是不争的事实。
俩人毕竟还处在正式交往前的互相了解期，即便未来的几十个小时不能见面，分别时也不会表现出特别的不舍。
后来，顾欣然才知道，他这一趟去T市是为了找秦风，她给他的小玩意终于派上了用场。通过这个小玩意，她不仅追踪到了关键嫌疑人，还得到了很重要的线索。
不过，这一趟T市之行并不顺利，秦彻没有赶上回G市的最后一班飞机，最后只能在T市再呆一晚。
等他第二天早上乘坐最早的航班回来时，奶奶已经永远闭上眼睛。
虽然奶奶走得很安心，但秦彻心里还是很不好受，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此离去，他却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知晓事情的原委之后，顾欣然的心情也变得十分沉重，她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因为这份愧疚，横在她心里的那块大石也瞬间消失，有些复杂的事也因此变得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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