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终于走了!
将靳宜安主仆三个所住的厢房上了锁,张婆子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些天,她的心可是一直悬着没有放下来,如今大姑娘总算是平平安安的走了,她总觉得是又活过来了,而床板下的那包银子也真的落进了口袋。
自打素兰一来,她就处处留意,却始终不见素兰去接近大姑娘,甚至连大姑娘住的地儿都不靠近,不禁在心里直犯嘀咕。直到后来,她终于发现了素兰的小动作。或许是知道她已经被买通,素兰没有太避着她,从而让她发现了那个挂在腕上的那个小药瓶。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药,可费这么大力气来给大姑娘下药,绝不会是养身子的药才对。
抬起头眯着眼望望天空,张婆子拍了拍肩膀,又是一个好天气,一切平安,真好。
马车摇摇,离靳家家庙越来越远,离城门越来越近。
“木儿,给。”草儿将一个小包裹递到木儿手里,“替姑娘收好,咱又发财了。”
木儿结果包裹掂了掂,诧异的道:“少说也有五十两,哪儿来的?”她并不担心草儿会作奸犯科,只是却不知草儿究竟从哪里弄到这么多银子。
“你这丫头做了什么坏事?”靳宜安闻言也诧异的看向草儿。
得意的翘起了嘴角,草儿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下,凑到靳宜安和木儿之间小声道:“那个张婆子收了夫人的银子纵容素兰来害咱们,奴婢想着她做出这种事情定然会心里愧疚难当,尤其是面对这些银子的时候必然会心神不宁,所以就善解人意的帮她解决掉了,也算是她对自己所作所为的补偿,免得她将来到了地下还要吃苦受刑。”
“草儿真是懂事多了,越来越体贴了。”靳宜安忍不住笑了几声,随后又正色道,“这也就罢了,可若是让我知道你管不住自己的手,别怪我不留情。”
草儿连忙坐正了身子道:“姑娘放心,奴婢绝不会乱来的。”
正午时分,马车终于进了城,听着车外传来久违的车马声和叫卖声,三人都有些恍惚。
“也不过区区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仿佛过了一年似的。”靳宜安回过神笑道,“果真是山中无甲子,打起精神,咱们要回府了。”
回府后,就不能再像家庙中那般自在了。
马车猛的震了一下停了下来,坐在最外边的草儿忙掀起帘子准备跳下去,却见车子还没到门前,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乞婆拦在了车前不肯松手。
“草儿姑娘,你先守着大姑娘在车里做好,免得大姑娘被吓着,我这就把这老婆子赶走。”车夫气得吹胡子瞪眼,眼看就要进府了,谁料这个老婆子突然从府门口窜出来,亏得他反应快,停住了马,否则岂不是要出大事?谁料这老婆子不仅不走开,反而还拦住了车,拉着缰绳不肯撒手,真是可恶,这老婆子是活腻歪了吧。
草儿看了一眼老乞婆,眉头动了几下,终究是没忍住,说道:“你让她走开也就罢了,莫要太过分,毕竟是在咱们府门前,万一闹了起来,于老爷的名声不利。”
“好好,我这就去劝她走开,还是草儿姑娘想得周到,怪不得大姑娘那么看重你。”车夫说着就跳下了马车。
“草儿,有人拦路?”靳宜安坐在车里看不到外面,但听草儿和车夫的对话,似乎是有人拦住了马车。
草儿放下帘子,点点头说:“是个老乞婆,或许是拦车乞讨的吧。”
“这也太危险了些,万一车夫没有停住车怎么办。”木儿皱了眉,“这婆子不是疯了就是饿极了,姑娘您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你也太多心了,我在车里怕什么?况且就在家门口,那婆子很快就会走开的。”靳宜安低头想了下,又说道,“罢了,今日刚回府,还是安静些的好,草儿,你取些银子给那婆子,横竖发了一笔意外之财嘛。”
“嘻,说的也是,有意外之财的时候必会有意外之人拦财,否则这财守不住的。”
车外却传来了哭闹声,似乎那婆子正在和车夫纠缠。
草儿忙掀开帘子喊道:“王伯,姑娘让我给她些银子打发她走,你莫要那么凶嘛。”
车夫一手推着老乞婆,一边回头怒冲冲的说道:“我哪里是凶,实在是这老婆子太可恨,我一下车就打算给她点钱让她老实让路,可她根本就不理会我,非要见一见靳府的主子不可!真是岂有此理,主子的面哪里是那么好见的?你守好大姑娘不要出来,我看这婆子是疯魔了。”
谁知那老乞婆虽然年迈,眼睛却极好使,一眼就越过草儿,看到了里面坐着的靳宜安,不禁失声唤道:“华姐儿!华姐儿!我是李嬷嬷啊!华姐儿……我是李嬷嬷……”
“胡乱叫喊什么,不要命了是不是!”车夫吓得忙推着老乞婆往一边去。
老乞婆被推到路边,也不管自己已经倒在地上了,两只眼睛只死死盯住马车。
帘子被放下,马车重新动了起来。
“疯子,什么花姐儿朵姐儿的,真是晦气!”外面的车夫低低的啐了一声。
可靳宜安的心里却仿若掀起了巨浪。
那个老乞婆唤的不是花姐儿,而是华姐儿,而她的姨娘本名就叫做羽华!这么久以来,府中人惯来习惯称呼她的姨娘为大姨娘,倒是极少有人会提起姨娘的本名。靳宜安一直都知道,她和姨娘长得很像,从眉眼到身量,无一处不像。
难不成……那个老乞婆把她当作了姨娘?不可能啊。靳宜安轻摇了下头,姨娘向来安分守己,这些年里几乎没出过府门,也甚少和人来往,怎么会和这老乞婆认得?
可那一声声呼唤虽然自耳边消失了,却好似在心上回荡一般。
“姑娘,您没事吧?”见靳宜安脸色有些发白,木儿小心的问道。
“没,没事,只是被那婆子吓到而已。”靳宜安勉强笑了笑,她还没想明白究竟是那个婆子疯了胡乱叫喊,还是真的认得姨娘,所以才会对着她叫喊。
马车缓缓的停下,这次是真的到了。
在草儿和木儿的搀扶下下了车,靳宜安微微抬头望向这片她生长了十几年的地方,不过月余,她就觉得有些陌生起来,仿佛踏前一步,就会走入一个冰冷的所在。
“走,先去见过母亲。”站了片刻,靳宜安紧紧握了下木儿的手,她是不会退后半步的,她是靳宜安,是靳府的大姑娘,凡是她的东西,她会自己好好守着,无论是性命还是亲事。
沿着陌生又熟悉的小路走向锦华院,每走一步,靳宜安就觉得自己身上多生出一分力气来。
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就要走好自己的每一步路!
清秀已经开了脸做了姨娘,杨氏身边的大丫鬟如今只有清云一个,她倒是有心想要再调教几个,只是这又岂是一时半会能成的了的?一来要忠心本分,二来要机灵乖巧,还要身家清白,不能和府里其他主子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实在是不容易。
越是如此,杨氏心里就越是不痛快,听闻靳宜安已经进府,马上就要到锦华院了,她的脸色更加阴沉了起来。靳宜安!哼,自打这个死丫头回来以后,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一桩接一桩,老东西居然把大姨娘给弄去鸣麓院看着,清熙清秀那两个小贱人竟然也敢跟她对着来了……还有宜宝。想到宜宝,杨氏心里更是一痛,她挂在心尖上的唯有这三个子女,宜宝又是她第一个女儿,她满心想着要让宜宝这辈子都一路顺风顺水,却没想到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当日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柳家的混账能收买听松阁的下人,他也收买不了宜宝的贴身丫鬟啊,可为什么他们的供词和宜宝的话会有那么大的出入?杨氏捏紧了手指,不管是因为什么,最终的源头都是靳宜安这个死丫头!如果不是为了除去靳宜安,宜宝也不会推靳宜安下山,如果不是靳宜安活着回来,宜宝也不用总担心当初的事情败露,如果不是靳宜安,宜宝又何须一次次背着自己私下谋算?
“夫人,大姑娘已经到门口了。”清云留意到门口小丫头的手势,轻声提醒道。
“恩,让她进来吧。”杨氏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一进门,靳宜安就快步奔到了杨氏身边拜下,嘴里真真切切的说道:“母亲,女儿回来了,月余时间不见母亲的面,女儿甚是想念。母亲这些日子可好?睡得安稳么?头痛症还犯过么?可有按时吃药?”想来,母亲这些日子应该睡不安寝吧,想到宜宝也必是要头痛的,房中的药味连熏香都遮不住……靳宜安低垂着头,嘴角轻轻弯了一下。
“你这孩子还不快起来,吃了一个月的苦,看看,又瘦了一圈。”杨氏脸上哪还有阴冷的表情,此刻她满脸都是心疼和焦急,“你不在的时候,也不知我有多挂念你呢,唉,就算是为了咱们家,你也不必非要去家庙,在哪里不一样呢?弄得这么辛苦,白白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心疼。”
“俗言道‘心诚则灵’,为了咱们家,女儿又怎么会觉得辛苦?只是让母亲心疼,倒是女儿的不是,还请母亲放宽心,女儿这一个月来过得很好,身体也康健的很,并没有半点不适。”靳宜安笑盈盈的望着杨氏,“母亲放心,女儿真的很好,一点事情都没有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