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烈端着碗喝得极慢。
明思缓缓地将一碗饭用完,放下象牙金箸,语声轻轻,“你的东西搬过来了么?”
荣烈手一顿,抬眸朝明思看来,停了片刻,“放在书房。”
荣烈的书房并未同正房相接,而是单独的一间。
明思点了点头,示意帽儿盛汤,转首回来,“等下让如玉莲花去搬过来吧。”
帽儿正端了汤碗过来,闻言一呆,拿眼朝明思看去。
明思接过汤碗,对她们两人道,“你们先下去。”
两人相视一眼,行礼退下。
荣烈将汤碗放下,看了她一眼,“你怕母后不高兴?”
话未说全,但明思已经明白。荣烈这问话的意思是,她可是因为怕太后不高兴,所以才让他搬到她房中的。
明思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府中下人众多,无论是你搬出去,还是我搬出去,都是遮掩不住的。”
太后只是很小的一个因素,但若是睿亲王同王妃新婚便分居的消息传出去,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今日方师长也提过,因为两人的这场婚事,不少心存疑虑的汉人,都安了些心。而且,即便不是为其他人,明思也不希望四夫人为自己担心。何况,凭心而论,她在这里过得也不算差。比她原先设想的,其实已经好了很多了。
于她而言,求的原本就不多。自己过得好,亲人过得好,过得安心,已经足矣。
明思不想打破这种平静的局面。
用了膳,两人各自回书房。
明思练字,帽儿在一旁期期艾艾,“小姐……”
明思未抬首,“说吧。”
“你真要让王爷搬进来啊?”帽儿瞅了一眼明思,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嗯。”明思应了一声,又问,“如玉莲花可忙完了?”
帽儿泄了气,“我去看看。”
一面走着一面想,可心里还是觉着不踏实。虽说小姐做事定然是有分寸的,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这睿亲王可不是秋将军,小姐可是差点吃了他的大亏的。当街就要强抢民女,这可是那些贵族纨绔才干的事儿!怎么想,怎么觉着不放心。
不行!自己还是得多留个心眼,好生打听打听才是。打听了消息,也好提醒小姐些。
想到这里,帽儿也觉着有些奇怪。原先在纳兰府的时候,小姐总让她们耳朵机灵些,嘴边闭紧些。在北将军府时,也让她们打听了些府中的情况。可到了这睿亲王府,小姐却从未嘱咐过她们三人如何行事。
回到寝房,莲花同如玉正在清理南面的一个柜子,准备将荣烈的衣服整理进去。
帽儿瞥了一眼,嘀咕道,“怎么尽是黑的!”
经历了这两回,如玉却对荣烈有了些改观。三个丫鬟私下也会说些私房话,她自是知道,帽儿对荣烈有些不满和戒备。
但她却是不知荣烈同明思的旧事,闻言便是抿唇一笑,胖胖白白的脸上一团和气,“你怎么了?”
帽儿过去收拣明思的衣物,低头道,“没什么。”
如玉同莲花对视一眼,两人放下手中物什,挤到帽儿身边,“可是因为小姐让王爷搬过来,不高兴?”
帽儿不说话。
静默了一会儿,如玉忽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其实我原先也别扭的。可后来想,小姐是好人,将军也是好人,可好人同好人,也未必能相配。原先将军没回来时,咱们府里上上下下的下人都望着将军回来,能见得小姐的好,两人能好好过日子。在我们这些下贱人眼里,将军便是天神一般的人物。我在府中也呆了好些年,将军虽不和气,但对下人也从未责罚过。我便想着,这是一个好主子。后来小姐入了府,我才知道,原来天下还有这样好的主子。那时候小姐虽看着样子怪些,可看久了,便愈发觉着她像仙女一样。张婶同我说,这样的好主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我心里也是这么觉着,就盼着将军回来,好好待小姐——”
提到秋池,帽儿动作一缓。
“你说,这天神同仙女是不是该是天生一对?”如玉笑了笑,“可谁能想到,最后会是那般?将军明明把小姐当成命根子一般看重,可他还是没能护住小姐!全府的下人都替夫人委屈,可最最看重夫人的将军,却什么都看不见。那日老夫人请老将军牌位出来,我同张婶悄悄躲在在后堂的草丛里。那时候,我就想不明白了。将军那样看重夫人,可那日当着那样多人,主子有,奴才也有。将军为何就只那样看着?不是我不念旧主子,我脑子笨,我只知道,如果不是小姐,我弟弟和侄子早就没了命。再说,小姐救的,也不止我这一家。旁人不清楚,咱们三个心里是明白的。那年小姐施舍的衣裳粮食,不知救了多少条性命。我爹说了,让我这辈子就好好伺候小姐。反正我长这模样,也是没有要的,不如就守着小姐,还这份恩情。我也不想别的,反正对小姐好的,能让小姐高兴的,小姐喜欢的,那就是好。”
帽儿将手中一件衣裳叠了又叠,总觉着不平整,闷气道,“我可信不过他!”
如玉同莲花愣了愣,莲花小声好奇,“我瞧王爷其实也挺好的啊!脸色看着是有些怕人,可那是对咱们。对小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你们不知道——”帽儿将手中终于叠好的衣服放一边,又拿了一件。“
如玉不解地望着她,“不知道你倒是说啊,你不说,咱们怎么能知道。”
“他——”帽儿张嘴说了一个字,又闭上,只闷闷道,“反正是不好。我在英姿郡主身边的丫头那儿打听过了。王爷在王庭的府中,可是有一百来个姬妾呢! ”
说着愈是不满,“就算没娶老婆,这样的男人也配不上小姐!”
“一百多个?”如玉瞪大了眼,满脸惊讶,呆了片刻,嗫嗫道,“我看着这府里清静,还以为……”
莲花也是呐呐。
三人未注意,听到帽儿那“一百来个”之言时,外间负手静立的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现出些无语来。
内间未有话声再传来,荣烈在外间又站了片刻,才转身走了。
明思照旧练了一个时辰的字,才回房沐浴。
这数日来,她先还有些担心,怕沐浴时撞上荣烈的沐浴时辰。但后来发现,荣烈每日好像安歇得极晚。虽不知他何时沐浴,但她每日都是戌时中两刻去沐浴,却从未听见过东面的门前有过动静。
当然,她每回进去,帽儿都会将另外两道门闩好。
将身体浸泡在洒了茉莉干花的热水中,明思轻轻地闭上了眼,靠着木枕上。
与其说是沐浴,还不如是一种放松。
从大雪山下来,她也未停止过早晚半个时辰的锻炼。可现在看来,这个习惯只怕是要修改一段时间了。
泡了一刻钟后,思绪虽未理清,但身体却是舒爽了不少。帽儿同莲花拿着棉巾和衣物过来,伺候她出来。
整理妥当之后,帽儿迟疑道,“小姐,要不——我在外面守夜。”
通常情况下,明思向来不要她们守夜。但今日她却有些不放心,故有此一问。
明思忍笑,摇了摇首,“没事儿的,我心里有数,你们下去歇就是。”
这偌大的院子就她们三人,虽也有做粗活的下人,荣烈的屋子也有侍女打理,但每日就只她这几间面积不小的屋子,还有她的一应起居,也都这三人忙活的了。
至于荣烈,明思还真是不担心什么。明思也不知潜意识中的这点认知源自何处。或许原先也有过些戒备之心。但经历了南城别院那一夜,和大婚那一夜——她想,这人旁的不说,这方面还是有几分同身份相匹配的傲气的。
而至于自己,本来也无这方面的名声可忌讳了,既是无甚担心的,那又何必在意其他。
明思气定神闲,一派自若,三个丫鬟也不好言,只服侍好了明思,留了一盏夜灯,便退下了。
荣烈回到房中时,已是亥时中过。
轻轻挑开在朦胧光线中微微闪烁莹润光泽的珠帘,再轻轻放下。幽暗中,珠串柔柔颤动,发出一种频率极微妙的震动声,似清脆,却又低沉。
几个丫鬟还算尽职的,从他的衣物中挑了一套中衣出来,整整齐齐的叠在一个黑漆托盘中,放在桌上显眼处。
沐浴换衣出来,将额头绑带扯下朝柜上一放,荣烈朝床边行去。
明思蜷着身子已经睡着。细微而均匀的呼吸显示她睡得极安稳。
荣烈在床前看了片刻,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难道这个女人每回都是用同一种姿势睡觉么?
大红的锦被下,明思的睡姿同大婚那夜别无二致。都是侧着身子,背对外侧,右手托在颈侧,身子蜷成小小的一团。朦胧黯淡中,只见明思枕上方,那若丝瀑一般的青丝,撷取了那微弱的光线,在黑暗中,幽幽生光。
光泽并不夺目,却幽幽暗暗地让人挪不开眼。
荣烈眸光微颤了颤,将目光收回,垂了垂眸,掀开外侧的被角,轻轻了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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