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何听不出太子之言有许多不尽不实之处!
可就是这般挑着说出来的话已经足够让她怒不可竭了。堂堂大汉太子如何能为了一个女人神魂颠倒到如此地步!
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一个再蘸之妇!
还曾是重臣之妻!
这几日大京里沸沸扬扬都是北将军府将军夫妻和离的消息——她竟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被太子弄到了宅院中藏了起来!
这消息若被朝中百官和天下百姓知道了还能了得!
上官皇后胸口急剧地起伏,凤眸中全是怒火,大力地喘了几口气,她定住神,厉声道,“此事还有谁知晓?”
看到上官皇后的面色,司马陵心中一惊,蓦地起身拦到上官皇后身前,急声道,“母后,儿臣心中只她一人!她洁身自好,聪慧心善,乃是极好的女子!她并未答应儿臣,是儿臣将她强邀至宅院中——母后你莫要怪她,要怪就只怪儿臣吧!”
说着,他“噗通”一声跪地,揪住上官皇后袍袖,“母后,儿臣从小想要什么便能有什么——可那些儿臣从未真正在意过。儿臣如今只要有她一人,便足矣!”
上官皇后缓缓地垂眸俯视他,“只要她一人——那这江山呢?那这皇位呢?那这天下呢?你都不要了?你都从不曾在意?”
司马陵一滞,紧紧地抿了抿唇,“儿臣并非先现在就将她皆进宫——五年,儿臣对她许了诺,给儿臣五年的时间,儿臣将这朝政肃清。届时,儿臣再让她恢复纳兰侯府三房嫡女身份入宫,不会有人知晓——”
“五年?”上官皇后紧紧盯着他,“那这五年的时间你都不在临幸她人?她入宫之后,你也只宠幸她一人?”
司马陵怔住,目光霎时游移地转开,只呐呐低声,“母后,儿臣只喜欢她一人。这些不过是儿臣的家事——”
“荒唐!”上官皇后将袍袖一甩,挥开司马陵的手,凤目中只见寒光生威,轻声一字一顿,“帝王无家事!母后对你真真失望透顶!这十八年来处处顺着你,却把你养成这般不知分寸轻重的混帐模样!如今这局势,你莫非不清楚!你是未来的大汉天子!你的一举一动有千万双眼盯着你,看着你!别说她身份若是暴露,便是惊天大乱!就说这独宠一事,大汉皇室九百来年便没有这般先河可开!世上无不透风之墙,你当皇帝的都只要一个女子,你让朝中臣子是效仿还是逾礼?常妃之制乃是祖宗定下的,你这般,让四大侯府以后如何行事?”
司马陵抿紧了唇,只那脸色却是苍白。
“陵儿,你好生糊涂!”上官皇后的声音有些疲惫,“如今,这朝中的情形你当比母后清楚。你写给你父皇的折子,你父皇也给我看了。吏治!民怨!东南西三府空头过半!你父皇一颗心全寄在你身上——你如今却为这儿女私情黑白轻重不分!你如何对得起你父皇,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竟然以祭拜先祖的名义去见一个女子——这是未来天子该做的事儿么?你父皇看了你的折子,心里虽欢喜你的长进,可也忧思重重,每夜不能安枕!你,你明明知晓如今内有外患甚巨,你为何还能将满腹心思只放在一个女子身上!还是一个你不该妄想的女子!你在折子上道,西胡近年来虽是乖顺,但西胡人生性好勇好战,虽名有兵力二十万,可西胡人马背出生,下马为丁,上马皆能为兵——实乃心腹大患,不可轻视!陵儿,如今内忧重重,那些个臣子个个都只顾自家,生怕争少了一分,有几个是真心为皇家办事的?襄城侯一事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你皇祖母至今还没缓过来。若此事为人知晓,那些个笔厉谏臣还能放过你?这些日子朝堂才刚刚清静了些,不过是那些臣子未曾寻住把柄——就连四大侯府,就连你外祖家,如今对母后都颇有微词!谁都是只顾自己!予极易,是皆大欢喜,可要取,却是步步维艰——陵儿,你可知,如今你是断不能行差踏错半分哪!”
看着太子惨白的面色,玉兰的心紧紧缩成了一团。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那日明思对她说那句话的用意了。
她并未听见那日后的第二日,明思和司马陵的对话。
而在此刻,她才明白过来,原来那六小姐早已将一切看得明明白白。
可是眼下这局,又该怎么解?
玉兰心中惶惑。
只见上官皇后定定地看着司马陵,眸光湛然,“陵儿,如今,你明白了么?”
司马陵痛苦地闭了闭眼,片刻后,眼角慢慢沁出湿润,他颤声道,“母后,此事除了儿臣那几个心腹并无人知晓。母后若不放心,儿臣再遣人寻个妥当隐秘之地将她安置——只需五年……”
只见上官皇后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湮灭,取而代之的却是暗潮一片。
玉兰心里方道了一声“不好”,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上皇皇后蓦地抬声,“来人!”
殿外“哗啦”涌进几人,除了那侍女香橼和那嬷嬷,还有四个侍卫。
“好好地给本宫把太子殿下看好!没有本宫的亲口懿旨,不能让太子殿下踏出这宫门半步!”上官皇后厉声道。
言毕,便提步而出。
司马陵心房猛地一缩,便欲冲上前,却被赶过来的侍卫拦住。侍卫虽不敢伤着太子,可也使了巧劲儿将他箍住,让他无法冲出去。
司马陵煞白了脸,“母后,你要作甚?”
走到殿门处的上官皇后顿住脚步,却未转身,只语声淡淡,“母后不能让一个女子毁了我大汉的太子!她若真如你说的那般好——就该成全你才是!”
司马陵蓦地睁大了眼,目眦欲裂,“母后,不——”
上官皇后的身形已经消失了殿外的夜色中。
紧接着,朱漆殿门徐徐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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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玉兰走入坤宁宫时,远在城东郊的明思也刚刚沐浴完,换过一身简便的衣裙,便上了床,拿了一本游记,就着烛台看着。
见明思上了床,紫茹原本想守夜,明思却让她退下,便同彩衣一道退了出去。
见两人离开,明思将手中书册放下,开始沉思。
原本同玉兰说那句“无人说话”时,其实也没有确切的想法。只是那时路十三没有音信,便想着看看能不能有其他的路子可走。
玉兰要送人来,定然是送她熟识的人过来,或许可以想想法子。
没想到司马陵一走,路十三便来了。而今日,玉兰又将紫茹送了过来。眼下,倒让她有些不方便了。
不知为何,今日紫茹来后,她此刻心绪却有些不宁。
如今这般境地也是她未曾料到。
她原本想着能说服司马陵为上策。若是说服不成,她就只能在路十三的帮助下诈死脱身这一条路可走。
可是,走这条路,她日后便不能再以纳兰明思的身份生活,也不能再名正言顺的回到四老爷四夫人身边。是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出此下策。
可如今,司马陵加派了人手,路十三想带一具尸体进来不易,想带她出去也是不易。
而今,她真正是成了困坐愁城。
为今之计,只能等机会,比耐心。
心下还有一点隐隐忧虑——那就是司马陵做了如此多事,万一走漏了风声,那便……
呆坐了半晌后,明思蹙起眉头,只觉头有些疼。阖眼靠在床头,轻轻用手按揉着额头。
她轻轻叹气。
就在此刻,忽地听得后窗传来轻轻的摩擦声,似风刮了窗扇摇动一般。
她蓦地一怔!
她的窗户是关好的!这声音是人为——不是路十三!
路十三不会这般早,更不会弄出这样的声音。她的后窗从未插销,路十三每回都是直接拉开进来。
明思垂了垂眸,起身轻步走了过去,站到窗前低声,“谁?”
无人言语。
明思怔了怔,她分明感觉到窗外有人呼吸。
迟疑片刻,她退到墙后,将窗扇轻轻一推——就在窗扇打开的那一瞬,一个白色纸团扔了进来。
明思呆了呆,没有动作。
片刻后,窗外还是静悄悄,那有人呼吸的感觉却是没了。
明思轻轻探首一看,只见窗外夜色茫茫,没有半个人影。
目光在地上那纸团上一落,明思垂了垂眸,快步走过去拾起,展开,寥寥数字,“六丫头,皇后即到,走。后园井下。”
明思猛然一惊!
这时,院外突地传来些动静。
明思心中一凛,将纸条藏进袖袋,快步朝外走出,一打开门,就见院门外光明大盛!
彩衣和紫茹也匆匆地从屋中走出。明思看了她们一眼,只见两人面上都是不明所以,明思只能低低叹了口气。
竟然来得这么快!
朝后窗的位置看一眼,便沉气站定不动。
院门很快就被大开,数个人影显现在红亮的灯笼周围。
当中一人,云鬓凤冠,一身明黄宫装耀眼生辉,通身华贵威仪逼人。此刻,正抬首定定朝她看来——正是上官皇后!
明思垂了垂眸,朝前迈了一步到廊前,抬首朝上官皇后的视线迎去。
能叫她“六丫头”只有老太君。既然老太君传信让她走,那说明上官皇后这番到来,绝非是要赏她好果子吃。
既是这般,她也无需客气守礼。
就算她此刻将上官皇后捧上了天去,也不会让她改变主意。
何必再讲那些虚礼。
上官皇后在院门处站了片刻,才缓步朝内行来。到了廊前,锐利的目光在明思身上审视了片刻,心下也是微惊。
不过须臾,神情便淡然下来,看着明思,凤目中眸光淡淡微闪,“六小姐,不妨进去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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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的话:还有5千多字,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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