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何屠夫夫妻睡在这间正房。谢玲珑染了天花,何屠夫怕病过给何七雪和女婿,他觉得自己命硬不怕死,就执着的把她接来看病,让她住在正房。白天他守着谢玲珑,晚上由张巧凤看护谢玲珑,他搬到堂屋旁边的房间住。
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透过油纸糊的木窗照进来,光线柔和。房间里两个炭火盆撤走一个,留着的火盆木炭火红火红正在燃烧释放着热量。
昨晚玉玲珑初来乍到,光线不好,没看清何屠夫夫妻和几位舅舅的模样。
今日一见,何屠夫长得高大魁梧,脸上一脸横肉,一双浓黑飞扬的粗眉,虎眼大鼻厚嘴唇,身上透出一股威严和杀气,气质与普通的农家老汉截然不同,若换上盔甲提着剑,就是活脱脱的军中老将。
张巧凤个头只到何屠夫肩膀,头发灰白却梳得光亮,大眼扁鼻,皮肤白细,衣裙鲜亮,看上去很干净利落,典型南方勤劳爱打扮的老婆婆。(话说张巧凤若是不爱打扮不漂亮,当年也不会被见过世面当过军官的何坤看上娶做妻。)
老夫妻站在一起像是中国二十世纪未期曾经流行的家具高低柜。
何大宝与何二宝年岁近三十,身材模样都随了何屠夫,因为幼年至少年时期练武,肌肉结实,体魄健壮充满阳刚之气,不像南方人。
何四宝、何五宝、何六宝年龄二十多岁,脸形身材随了张巧凤,虽然个子不高,但因为从小识字,看上去精明能干。
玉玲珑暗自记下了亲人们的模样。她接受了谢玲珑的弱小身板,却没接受谢玲珑的记忆。好在谢玲珑是一个三岁多小娃娃,得了大病,就算失忆,大人也不会怀疑。
张巧凤端着汤碗离开,何屠夫立刻进来守在床边。****守着玉玲珑,弄得玉玲珑想下床跑到梳妆台前照铜镜看看自己什么样都不行。
下午何三宝从县里回来,同行的还有谢玲珑的爹——谢奇阳。
“爹,娘,大哥、二哥、四哥、五哥、六哥,你们受累了。”谢奇阳话音未落,人已经急冲冲走到玉玲珑床前,摘了帕头帽子。
何三宝跟在后面道:“妹夫,你从外面来,身上沾着寒气,莫抱珑妹子。”
“哎呀,让我抱抱她吧,哪怕一会儿都行。这些日子可把我和七雪想坏了担心坏了。”谢奇阳将被子和玉玲珑一起抱起来,转过身去背对众人悄无声息的流泪,半晌哽咽道:“珑妹子,爹爹来看你了。你娘怀着你的小弟弟,前日又染了风寒,爹爹马上还得回去照顾你娘。”
玉玲珑听着抱她的男子声音百倍的愧疚,换位去想,若是前世她的女儿得了绝症,她无法陪伴在身边,内心也是无比的痛苦。
可怜天下父母心,无论古今,无论任何世界,父母永远是最痛惜儿女的人,只是她无论如何也叫不出爹这个字,只有轻声安慰道:“哭,羞羞。不要哭了。”
细软的童音听在谢奇阳耳里仿若天籁,不由得笑道:“珑妹子也知道取笑爹爹了?珑妹子叫声爹爹来听。”
玉玲珑悄悄打量今世的爹。
谢奇阳大概二十六、七岁,穿着圆领青色长袄,外罩土黄色绸缎麻衫,个子远没有何屠夫高,目测大概有一米六八,体型清瘦,国字脸,皮肤小麦色,额头宽而亮,双眉不浓不粗,特别的是左眉藏一颗黄豆的青痣,眼睛有神,望着玉玲珑的目光里全是宠溺,鼻子英挺,嘴唇不厚不薄,气质温和,除了个子矮点,算是个帅哥。
玉玲珑心说:眉间藏痣,贵人相助。
“没拿礼物,不叫。”
“爹爹走的匆忙。下次给你带礼物。”
谢奇阳坐在床边,仔细端祥,看到女儿原本漂亮的小脸上长了几十个暗红色豆子大小的痂盖,就连头皮里面都长着许多痂盖,心里没有嫌弃,眉头紧蹙目光痛惜,像是决定了什么,喃喃道:“爹爹养珑妹子一辈子。”
他身为人父考虑的远,女儿身上留下天花疤痕,嫁贫嫁富,都不会得到丈夫疼爱,与其这样不如不嫁不去受苦。他打算养女儿终身。
玉玲珑琢磨他的话,心说:这是想把我栓在身边,当一辈子米虫,吃他喝他的。他待我真好。
玉玲珑回想前世,除了丈夫在谈恋爱时曾说过养她一辈子,再没有人说过类似的话。
谢奇阳快一个月没见女儿,心里很愧疚,抱着玉玲珑哄着叫他爹爹。
张巧凤端来一个托盘,上面两个大海碗,碗里盛着四个荷包蛋和一层碎猪肉沫,香味扑鼻,道:“奇阳,这屋里有火盆暖和,就坐在桌上吃吧,也能看着珑妹子。”
谢奇阳道:“娘真是善解人意。”
何三宝瞟了一眼谢奇阳的海碗,瘪嘴道:“岳母娘疼女婿。我碗里的肉沫好少哦!”
张巧凤伸手打何三宝的肩,笑道:“这大人了还跟妹夫争肉吃?”
何屠夫抱着玉玲珑坐在床边,让她面朝谢奇阳。玉玲珑却在打量性格活泼的何三宝。
玉玲珑心里夸赞六个舅舅都很年青优秀。特别是眼前的何三宝,眼睛里透着精明,如果给他制造机会,应该能成个人物。
谢奇阳双手递去二十两银子,动容道:“爹,你和娘为给珑妹子看病花费许多,这银子不多请收下。”在路上听何三宝说了一些情况,知道何屠夫所花的银子远不止二十两银子。他带的就这么多银子,全部拿了出来。
何屠夫死活不收,大嗓门嚷道:“我和你娘一条腿都迈进土里了,还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我们心甘情愿给珑妹子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