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秦芷茹这样一问，肖嬷嬷一时语凝，慌乱之中，她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听说小姐您过世的大伯父，跟施大人同过窗。他来这儿，许是来凭吊故人的吧？！”
“大伯父？”秦芷茹摇了摇头，印象不深。
她父秦尚书是京兆人氏，在家中排行第五。祖上乃耕读发家，曾出过两位进士。据说，等到秦尚书启蒙之时，家道早已中落。不说秦芷茹没见过那位大伯父，就算秦尚书自己，只怕对他那位大哥印象不算太深。
跟自己原来没多大关系，排除掉心里的隐忧，秦芷茹思绪回到先前墓前的卦象上来。
当初，她祷告时许下这样的祝愿。
若是自己该回撷趣园，就让两块珓都显阴卦。若是留在宁国府，就都呈阳卦。如果母亲在天之灵，是让她回秦府，就让双珓呈一阴一阳。
没想到，最后她得到的结果，竟然是最后一种，这也是她最不愿意接受的。
回到秦府？
想到这个选择，秦芷茹浑身打了个哆嗦。
与其让她回娘家，整日看继母的脸色，还不如让她剃度出家，长伴青灯古寺。
想到这里，秦芷茹把牙一咬，心里暗下决定：如果最终没有办法，她非得出了宁国府的话，还不如抢先自我了断算了。
此念头一起，秦芷茹心底一片凄然。
肖嬷嬷见她半天不做声，知道今日的问卦，她得到的并非吉兆，一时竟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对方，遂跟春枝问起齐府那边的消息。
“你昨日回去，郑太夫人有没有问起小姐？快到腊八节了吧？府里怎么安排的？”
春枝表情一滞，忙答道：“自然是五姑奶奶操持。”
听到是齐淑娆接手，肖嬷嬷显然吃了一惊。
她跟在秦芷茹身边，自然知道她以前的事。
据说，这位五姑奶奶以前在夫家，是最小的媳妇。上头有厉害的妯娌，掌家之事自然轮不上她。
如今被休回到娘家，这齐府的家，说什么也不该能由她来当。想到这里，肖嬷嬷提醒道：“那八爷的生母姨太夫人呢？难道她没被太夫人请出来？”
春枝摇了摇头，道：“据说，太夫人说了，姨太夫人久不在京城。若是交到她手里，恐怕有诸多不便。”
秦芷茹自然知道，郑氏这是想尽一切方法，在打压偏房。
要说老辈育有子嗣的姨太夫人，跟被休回府的姑奶奶相比，谁掌家更有体面，这恐怕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
不过，郑氏这一决定，她并没感到多大意外。
在宁国府呆了这么久，秦芷茹对婆母忌讳心知肚明。
要说诺大一座府邸，郑氏最忌讳哪位。首当其冲自然是住荷风苑的这位老姨娘。其次才是念祖他娘。前者得过老国公爷的专宠，还诞下了子嗣。后者牢牢抓住了她宠受幼子的心，生下了嫡长孙。更为要命的是，这老太太跟那位儿媳有隙。
想到这里，秦芷茹灵光一闪，觉得自己并非没有胜算，只要利用郑氏这个弱点。
只见她清了清嗓子，对车厢两位心腹道：“出来够久了，太夫人那儿想来已经焦头烂额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再过两月，柯姨娘就要生了。太夫人对那孩子十分重视，可不能出了什么事。”
秦芷茹的话，让肖嬷嬷心头一凛。
小姐不说，她差点忘了。宁国公的姨娘柯氏，听说是郑太夫人娘家的亲戚。当初就是高氏总没消息，郑氏才从娘家亲族中挑来的。
柯氏腹中怀的那个，虽说是庶出，可毕竟是宁国公的亲骨肉。
文氏所出的那孩子，虽说占了嫡长孙的名头，可毕竟隔了房头。
若柯氏此次诞下的是男嗣，太夫人更有由头，阻文氏回宁国府了。
想通这些，肖嬷嬷立即明白，秦芷茹着急要回去的用意。
她忙附和道：“是的呢！长房的柯姨娘生产，得有人照顾。五姑奶奶毕竟没经历过，正是需要您回去主持大局的时候。”
秦芷茹微微颔首，笑而不语。
※※※
自从跟番莲把话说开后，舒眉难得地轻松下来。
之前她一直担心，由于番莲的缘故，自己又会被搅进齐府纷争之中。
其实，舒眉把对方留下来，内心里挣扎过好几回。一方面，番莲对小葡萄的维护，有时让她都感动不已。可是，此人对齐屹的忠诚，又让她如坐针毡，生怕有一天，齐屹跟她对上时，番莲选择的是她的故主。
自从尚剑接手，负责教小葡萄功夫后，小家伙对练拳脚的兴趣，远远超过跟外祖读书。每日不要母亲来催，他就自觉地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漱洗之后，就奔到后花园新开辟出来的练武场。
有时到了去练字的时辰，都舍不得换场地。
这让他的外祖文曙辉很是郁闷，他原打算让小葡萄继承文家衣钵的。没想到这小家伙骨子里还是流淌着齐家人的血，这么喜欢争勇好斗。
谁知女儿舒眉听到此话，笑了笑宽慰他道：“爹爹请放心，等他长大的时候，说不定已经没仗打了。到时朝中风气，势必士子更吃香。女儿就不相信，他还跟宁国府祖上那样，一成年就赶边关跑？！看看他爹就知道了。”
听舒眉这样一说，文曙辉放下心来。
可不是，连齐峻这浑小子都弃武从文了，念祖这孩子自然不必走上老路了。
突然，文曙辉似是想起什么，对舒眉问道：“听说，宁国府又快添丁了。据太医院的黎医正透露，好似长房这一胎是个男婴。以后，宁国公应该没什么由头，强绑着念祖回去了。”
父亲的话，让舒眉喜上眉梢。
她等了这么久，总算盼来一个值得庆幸的消息了。
齐屹如果有了自己的子嗣，对于她母子来说，确实压力减轻了不少。
不说齐屹要她回齐府的由头不能再用了，就是齐峻这一房，呆在宁国府的日子恐怕也不会长了。
文府跟齐家结盟，有念祖在已经够了，何必硬要绑着已成怨偶的两位，再来互相折磨呢？！
舒眉暗暗祈祷，齐屹兄弟后面能够想明白。
不得不说，她的愿望挺好的。可是，现实并不以她的意愿为转移。
就在秦芷茹回到宁国府的没几日，舒眉的舅母施贺氏找上门来。
贺氏一进院子，没瞧见小葡萄的身影，感觉十分诧异，问道：“念祖那孩子呢！怎么不在你身边？”
一边让人给她斟茶，舒眉一边笑道：“他在爹爹书房里练字，不到未末他是不准离开的。”
听到这话，贺氏不由暗暗咋舌：“才多大点年纪，你就忍心让他吃这般苦？”
把茶盏亲自奉给舅母后，舒眉解释道：“他年纪不小了！按照文家祖上的传统，他启蒙的年纪算是迟的了。前些年四处奔波，也没顾上这一头，现在该收收心了。”
舒眉这副“望子成龙”的态度，让贺氏不禁有些瑟缩。
她今日前来，就是要劝外甥女回齐府的。此刻，见到舒眉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她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前日，施靖访友归来，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第二日出来时，竟然跟贺氏说，要她劝劝外甥女，说是若真要跟齐家那小子断绝关系，得先解决念祖这孩子的归属问题。
贺氏当时听了，立刻追问他是何意思。
施靖也没瞒她，说连妹婿都瞧不上齐峻。他作为舒眉的长辈，何必再去逼外甥女。施靖还一个劲儿提醒她，葛将军这人不错，是外甥女的良配。
贺氏一听这话，顿时就火大了，反问道，既然相公都觉得他人不错，上次自己托舒眉去打探时，为何要阻止她？
施靖当场就解释了，说葛曜是妹婿先瞧上的。况且，葛将军自己钟意的，并非他施家的女儿。
彼时，贺氏听了这番说辞，并没跟施靖纠缠。但是，想让她来劝外甥女跟宁国府断绝瓜葛，恕她万般做不到。
虽然，舒眉跟她没血缘关系，但是，文家跟施家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心里还是明白的。
葛曜虽然不错，可跟宁国府这种百年世家比起来，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若最终留在齐府的，是秦家那女人。以后，宁国府是跟秦府亲，还是跟文府、施府走得近，此乃不言而喻的事。
可是，当她把这话说给相公听时，没想到施靖竟指责她“妇孺之见”。还说了一通大道理，什么“结党”、“制衡”都出来了。
反正她是一句也没听进去的。
贺氏想到今后两女儿的亲事，还要靠着舒眉这位姑奶奶帮着张罗，她就着急赶到了文府。
明着，她是来劝舒眉跟齐峻了断的，实则是给外甥女鼓劲，让她夺回齐府四夫人位置的。
因而，她才一进门，就问起念祖那孩子去了哪里。
在贺氏的想法里，只要舒眉守住这孩子，以后宁国府终究会让这孩子继承。当大楚首屈一指公卿世家的太夫人，自然比什么将军夫人风光得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