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弦音而知雅意,秦芷茹当即明白,郑氏问这话背后的动机。
她没立刻回答,而是走到婆母身边,亲手在她后背处加了两块引枕,然后,坐到对方脚边的杌子上,对她介绍起妙峰山上的静月庵。
“……据说,那里求姻缘和求子最是灵验。媳妇娘家一婶婶,多年怀不上,就在是那儿请了一尊观音回去,没半年就怀了我那小表弟……”
一听这话,郑氏微眯的眼睑,突然睁开,嘴角带上几分笑意。
“你下次再去,带上娆儿。算命的说,她的八字轻,遇到寺庙道观,多去拜拜才是……”说着,她满意地望眼身旁的齐淑娆。最后把目光,落到了秦芷茹腹部的位置。
“说起来,聪儿马上就过周岁了。你有没想过,再为齐家添一名男丁?府里子嗣到底少了些,再说,峻儿也是喜欢孩子的……”既然起话头,郑氏不失时机,故技重施地催起子嗣来。
被婆婆这样催促,秦芷茹脸上顿时飞红,垂下头不敢望向郑氏,嘴里却嗔道:“母亲又拿人家取笑了。相公心上记挂的另有其人,若是再添丁,怕是也轮不到儿媳……”
秦芷茹不说这话还好,郑氏一听到这别有所指的,胸中那口郁气,憋得更加难受了。
她哪会不知,儿子这些年心里一直记挂着舒眉母子。
为了跑去看他们娘俩,峻儿甚至顾不得高家时刻盯着他,
想到长子至今子嗣没着落,次子又不珍惜眼前人,郑氏不禁又是一阵咳嗽。
起身站到她身后,秦芷茹替她拍起后背来。
旁边的齐淑娆见状,忙把桌上的药盅递上来,好让母亲清清嗓子。
一把推开她递来的东西,郑氏拧着眉头道:“不必费心了!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好的!这东西也不能多吃……”
见母亲拒绝,齐淑娆只得作罢。
郑氏突然想什么,问她们姑嫂道:“峻儿离京快两个月了吧?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秦芷茹闻言一怔,有些为难地望向小姑。
齐淑娆撇了撇嘴巴,语气不善地答道:“女儿问过大哥了。大哥只说,北边下了大雪,掩藏了那神医的踪迹,四哥找起来,也颇有些麻烦……”
听了这话,郑氏不由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找不着,不如让他赶紧回来,过年都不安生。只要知道方向,明年开春了再去找,也是一样的。”
秦芷茹一听这话,连忙附和道:“可就不是这个理儿?!据说那位老神医年纪一大把了,为何动作还挺快的,就迟了几天,相公竟然赶不上他了?”
郑氏摇了摇头:“找人不比赶路,要时时刻刻问人的。唉,也不知那神医到底有没法子……”
齐淑娆一听母亲这话,忙安慰她道:“葛将军不是说了吗?他快治不活了都捡回一条命,想来,那位神医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然,他也不会特意来推荐。”
郑氏点了点头,嘴里喃喃道:“只能撑一时算一时了。”
对方情绪如此低落,秦芷茹不由想到昨天在山上那人所说的,她心里没来由地一紧。
婆母此时千万不能出事,不然,在这府里自己真没立足之地了。
想到这里,秦芷茹忙劝慰道:“是啊!五妹说的没错。葛将军初来乍到,想来不敢诓咱们。大哥派相公离京时,定然打听过那神医的来头……”
听了她们的劝,郑氏长叹一声,道:“希望如此吧!不过,找不找得到,要看缘法的。不知屹儿,为何要派他弟弟前去?派别人去不一样吗?这大过年的……”
“是啊!”齐淑娆跟着抱怨道,“就这事,女儿曾问过大哥。他解释说,是怕神医有脾气,别人请不来。非要四哥前去,用孝心打动那位老人家。”
“难为他想这么周全……”郑氏微微颔首,对旁边的秦芷茹道,“只是这样一来,倒让你为难了。”
秦芷茹面上一僵,忙附和道:“母亲何必见外?能为您尽点心,芷儿和相公求之不得。”
郑氏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嘱咐她们,不用在跟前侍候了,早点回院子歇着去。
秦芷茹和齐淑娆这才双双告辞。
姑嫂俩临到岔道口分别时,齐淑娆突然停住脚步,望着秦芷茹的眼睛,问道:“那个静月庵的香火,就真的那么灵验?”
秦芷茹一怔,随即明白,她将自己刚才的胡诌,听了个实打实,不由笑道:“灵不灵要自缘法。或许那儿,跟我比较有缘吧!”
这磨棱两可的话,让齐淑娆有些失望。
秦芷茹见状,忙宽慰她:“五姑奶奶不必担心,明年花朝节时,嫂子带你多去一些寺庙、道观,说什么也要把今年的晦气给去尽了。”
听了她的话,齐淑娆面上掠过一丝尴尬之色。
没过几天,就到了除夕夜。因为这年是项忻登基的头一个新春,京城里庆祝得犹为热闹。
这是小葡萄有记忆以来,在燕京过的头一个新年。外头有热闹好看,处在爱玩闹的年纪,他自然是不肯错过的。
还没过两天,他就约好小伙伴们,等到正月十五那天晚上,一起出来赏灯放烟花。
对于儿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舒眉颇为头疼,她正在思忖,该用什么法子,在上元节那晚,让他出不了门。谁知他大伯父托丰楠递来消息,说是那天晚上,齐府会派人来接小葡萄,他要带着侄子,陪陛下一同到城门上参加放灯仪式。
原来,先帝爷就是正月十五那日崩逝的,项忻惦记着他的父皇,想在这天,在城楼上升放巨形孔明灯,以寄托对亲人的哀思。
作为小皇帝身边排位第一的肱股之臣,齐屹自然是要作陪的。
后来,项忻说许久没见过他表弟了,想要宁国公把小葡萄带去。这才有了此次小家伙跟着他大伯父进宫的事。
缠人的小家伙被人接走,舒眉自然落得一身轻松,她本打算到时,在府里好生歇上一晚。谁知,齐淑婳不知打哪儿听说,表妹单独在府里,就约她到时一同上街赏灯。
“姐姐就饶了我吧?!”舒眉难得清闲,才懒得去凑那个热闹。况且,她拥有两世的记忆,什么样的热闹没有瞧过?
见劝不动她,齐淑婳只好拿出杀手锏。
“听说,明天晚上,除了放焰火赏花灯,陛下要亲临城门上,对着万民讲话。”她斜乜了表妹一眼,继续道,“你不是一直惦记着他吗?”
舒眉不由一震,有些意动。
项忻于她来说,在某种意义上说,像是她另一个孩子。自己半生辗转的命运,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如今他要站在公众面前,接受万民的朝拜和检验了。舒眉觉得,就好像她某个阶段的总结一样。若自己不去,仿佛还是没法跟以前的生活切割开来。
舒眉心里不由一动,朝齐淑婳问道:“陛下接见万民时,咱们到时在哪儿观看呢?”
听她语气里似有松动之意,齐淑婳心里一喜,忙答道:“在承天门不远的地方,那儿有一座钟鼓楼。到时,咱们上那儿去。相公已经找人安排好了,那里没别人,就咱们几个。”
上钟鼓楼?
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既不用跟人你推我搡,到时又能将所有场景尽收眼底。
“到时,仪式结束后,还有花车游览,那鼓楼的位置正合适,可以把下面的表演都看遍。”似是怕她不答应,齐淑婳忙补充道。
听她的介绍,舒眉没法不心动。只见她转过身来,望着齐淑婳道:“表姐这般鼓动我出去,若不是府里到时会出现什么变故吧?!”
听了她的话,齐淑婳先是一惊,然后解释道:“哪有什么变故?不过是赏个灯而已。”
舒眉心头虽觉有些怪异,但也知表姐不会害她,遂没有再作推辞。
见舒眉被自己说服了,齐淑婳心里一阵畅快,又跟她交待几句后,就告辞离开了。
舒眉所不知道的是,齐淑婳离开宁国府后,并没有回到孟府,而是来到顺天府大街的临风酒楼。
被引进楼里的路上,她跟伙计问道莲心:“四爷来了没有?”
那伙计朝她施了一礼,接着答道:“爷早就来了,就等着夫人过来呢!”
齐淑婳心里微微安定,笑着问了几句,径直就走了进去。
她脚步刚跨进房门,就有一道身影立即迎了过来:“怎么样?她答应来了吧?”
齐淑婳点了点头,一脸困惑地望向堂哥。
“干嘛这样瞧着我?”齐峻摸了摸下巴,一脸的怔忡地问道。
笑着摇了摇头,齐淑婳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四哥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齐峻不解地追问。
齐淑婳走了过来,对着他的眼睛说道:“好几个地方都不一样了!四哥这样风尘仆仆赶来,连家都没顾上回去,就找到孟府,要妹妹帮你安排这一切。这要放在以前,打死我也不相信……”
齐峻苦笑点头:“你是不知道,这次寻到神医,我都听到一些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