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她真想大声哭一场,可却不得不把眼泪强忍下去,不远处还有那些残忍的恶魔,她绝不能再落入对方手中。
“巧月姐,我已经欠了你两条命……”她声音细嫩稚气,听起来却透着无边无际的痛楚与无力。
阮彤挣扎着爬起来,环顾四周之后拨开了树下的积雪。这里少见阳光,即便过了春天冰雪依然难以消融,而此时正值深冬,雪足有一尺来厚,松松软软地铺在地面。她拨开了一片空地,将巧月拖到其中,用白雪将她一点点覆盖。
滚烫的泪沿着脸颊滑落,直滴到雪地上,烫化了一小片积雪。她冻得小手通红,僵硬得难以打弯,可仍是尽量将雪铺得很平,像没有拨开过一样。
巧月那张秀气的脸一点点被雪覆盖,直到将最后一捧雪洒在上面,阮彤才停住了手,抱着膝盖小声哭了起来。
静静的林子中偶尔传来奇怪的声响,不知是不惧寒冷的昆虫还是野兽,其中又隐约传来压抑的哭声,听起来惹人叹息。
阮彤红着眼睛处理好四周的鲜血,又看了眼覆盖巧月的那片白雪,最终转身离开。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知道不能再继续向前了,断魂谷的人如果在前面找不到人必定会折回,接近那里只有死路一条。
阮彤挑着雪浅的地方快步走着,小小的身子像雪地里的一只小兽。她眉头皱起,觉得事情已经与前世发生了改变,自己算是暂时逃出来了,就是不知道姐姐此时如何。如果她也能得了机会逃过一劫,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若像记忆中的一样,自己这点力气又如何能救下她?
阮彤越想心里越焦急,可两条小短腿也越来越不听使唤。她年纪尚幼,体力自然有限,刚刚走了这么一段路早已累得不行,此时只觉得腿上好像灌了铅。
夜色越来越深,错综复杂的树枝将天幕割开一块块,冷清的月光肆无忌惮地倾泻下来,在雪地上折射出银色的光芒。阮彤虽然穿着厚实的衣裳,可仍抵不过这股冷风,冻得不住搓着胳膊,连呼出的气都仿佛即刻结冰一样。
她不知道前面有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只是一味地向前走着,她知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会碰见那些押送犯人的囚车。她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尽快寻到那些人,救下姐姐。
到最后,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只知道自己实在太冷了,意识仿佛被这寒冷剥夺了一般,记忆的尽头是茫茫白雪,白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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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鼻的味道传来,沿着喉咙一路滑下,这味道是她极讨厌的。
阮彤在昏迷中蹙紧了眉,连咳了几声,像是要把这难喝的东西吐出来一样。不料一勺糖水入口,多少冲淡了些姜汤的辛辣,这才让她好受了些。
她浑浑噩噩地咽了糖水,头沉得如同坠入深谷,实在无力睁眼,只能任由身旁的人擦抹着额上冷汗。
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更久,阮彤再次睁眼时,还不清楚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直到木门轻响,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小丫头,可算是醒了!”
阮彤愣愣地回头,瞧见门外走进来一个老婆婆,弓着背,拄着一根破旧的拐杖。
老婆婆看起来年纪很大了,脸上沟沟壑壑,都是岁月留下的印记,只是那双眼仿佛看穿了尘世一般睿智。她拄着杖走到床边,伸出干枯如树枝的手摸了摸阮彤的头,觉得已经不烫了,这才略微点了点头,低声问道,
“你叫什么?怎么一个人在那片林子里?爹娘呢?”
阮彤不敢回答,不知道自己是否安全,也不知道这个老婆婆究竟是谁。于是只能直勾勾地将她看着,默不作声。
老婆婆看了她半晌,最后长叹了口气,摇头念道,
“作孽啊……自己没本事生不出儿子,生了个女娃就丢下,早晚会被魔鬼索了命……”
阮彤眨了眨眼,原来这老婆婆以为自己是被爹娘扔了的孩子,也好,倒是让她省下许多谎言了。
老婆婆看出阮彤并不愿说话,可能也是年纪太小不懂得什么,便不再多问。返身出了房间,过了不久又端进来一碗玉米面的糊糊,递给她说,
“你都睡了两天了,喝些垫垫肚子吧?”
阮彤接过碗时碰巧看见婆婆手背上一块块的暗紫色,诧异地抬头向她看去。婆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昏花的眼更为黯沉,喃喃道,
“能活这么大岁数已经足够咯……”
阮彤不解她话中的意思,却知道对方并不是坏人,向老婆婆感激地低头行了礼,随后捧着粥碗咕噜噜地喝了下去,还真饿了。
老婆婆等她喝完,将空碗收了过来,又嘱咐她几句好好休息,便拄着杖又蹒跚着走了出去。
阮彤靠坐在床上,心想着应该向她到个谢,可又一想,自己这个年纪在外人看来什么也不懂呢,如果说太多话怕是被人瞧出了端倪。倒不如一直不吭声,反正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过话,那婆婆应该也不会太在意的。
她四下环顾着这个小屋,看起来很是穷苦,四壁空空不说,连桌椅板凳都不齐全。桌面坏了一角,用木板又接了一块,凳子是缺腿儿的,用半块砖头垫着,看起来实在寒酸。
正想着,门声一响,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头探脑地伸了进来,看见阮彤时一顿,随后轻手蹑脚地跳了进来,反手将木门阖上。
来人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脸颊瘦瘦的,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但那双眼睛很黑很亮,像夜空中散落的星子。男孩跑到床前,歪着头将她瞧着,关切地问道,
“你好些了吗?”小男孩声音很脆,听起来性子应该很爽朗。
阮彤只是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他。
男孩穿着一身粗布棉衣,领口袖口都磨破了边儿,露出有些蹭黑了的棉絮。他见阮彤不说话,对自己的问题只是点头,便恍然大悟地说道,
“你不会说话吧?”
阮彤不想解释,便又点了点头。
“好可怜……”男孩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手撑着床沿一跳,正好坐了上来,在阮彤对面得意洋洋地说道,
“我前几日在林子里放了夹子,本想着打只野兔,可却把你打了回来!”这有什么可神气的,救人对他来说竟然成了打兔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