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不等我说话就抢先开口道:“咱们先往九宫阵中心看看,那里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我刚一点头就被叶寻拉着赶向了阵法当中,叶寻悄悄向我传音道:“我知道你在怀疑虞枫。你先不要声张,我总觉得这里的布置不像是虞枫的作风。你先别乱了思路。”
我装着没有听见,把头转向了豆驴棺材的方向,看见那边的棺材还原封不动摆地在那里,我才稍稍放下心来。
叶寻却在这时低叹了一声,加快了脚步。我们还没走到中间蛊坑的边缘,就看见一具趴着的尸体。
李冰凝几步抢到尸体身边:“老王?”
那是当初李冰凝失踪之后,带头想要控制我的那个探神手。
那人虽然是趴在地上,可是脑袋却被强行扳到了背后,按在身边的右手死死地抓进了泥里,左手扭曲着别在了身后。如果我没看错,他应该是在背后遭受了袭击。
那个探神手曾经落进过身后的蛊坑,他落地之后因为某种原因冲出了重围,逃向两座蛊坑之间的隔层,结果被人从背后追上,反剪了他的一只手臂将人按倒在地,又从后面扭断了他的脖子。
李冰凝扳开了尸体压在地上的手掌,我才看见那人手心里藏着一支被捏碎了的试管。
那人在临死之前应该一直拿着试管在向前狂奔,直到被杀时才在剧痛之下将手心里的试管攥得粉碎。
我虽然能闻到试管当中传来的淡淡香气,却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看向李冰凝时,后者也摇了摇头。
一直站在我们身边的叶寻却在这时开口道:“我估计的果然没错,每一座蛊坑里都有一座地下暗门。”
我早就看到了蛊坑中心的暗门。我们一路走来,每座蛊坑里都能看见一扇平修在地上的铁门,门后的阶梯一直修进地底,却不知道通往何处。
如果我没猜错,原先在蛊坑里肆虐的蛊虫,应该是被某种信号引进了蛊坑中的暗门。
李冰凝循着地上的痕迹走到暗门边缘:“老王是从门里跑出来的。他当时应该是跟着什么人一起走下了暗门,被对方发现之后才遭到了追杀。”
“望远镜给我。”我踱到九宫图边缘,举着望眼镜向五毒教总坛的方向看了过去。
五毒教的亭台楼阁仍旧隐没在云雾当中,目光所及仍旧只是五毒殿的冰山一角。
从我所在位置向前不远就是一片连接着五毒大殿的水草地,有人用刀拨开地面的野草试探了两下:“草地下面藏着泥潭,不好走啊!”
被浅草掩盖的沼泽本就凶险万分,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不会踩进泥沼陷入泥潭。更何况,前方还是以毒物著称的五毒教总坛,仅凭“五毒”二字就注定了这片沼泽是生人勿进的毒虫地域。
我正在沉思之间,将两把长刀连在一起的李冰凝轻轻拨开远处一片的野草,露出了一块两尺见方的石块:“这里的石头,应该是供人落脚的地方吧?”
那块石头虽然青苔满布,却仍旧能看出人工打磨的痕迹。如果附近还有类似的布置,就说明五毒教曾经在沼泽里用石块堆积出了一条供人进出的通道。
“我去看看。”一个探神手从附近找了一根木棍绑在刀柄上,拎着长刀跳上石块,试探着拨开了附近的野草,与他相距两米之外的地方果然露出了一块相同的石头。
那人用刀在石块上敲了几次,才纵身跳了过去……
那人用同样的方式连续跳出了十几米之后,再次停下身来,可他脚下的石头却在这时毫无征兆地托着他向左挪动了几尺,那人猝不及防之下险些摔进泥里。等他稳住了身形,一块块圆形的石墩就像是意欲捕食猎物的毒虫,纷纷在藏身的浅草当中现出身形,从四面八方向他围拢而来。
与此同时,被那人踩在脚下的石墩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向了泥水当中。
那人在一瞬之间慌了手脚,踩在石头上来回乱挪,却不知道该跳向什么地方。
“稳住!”李冰凝急声怒吼之间,几步赶到水边飞快地计算起了石块的方位,“往左,跳到十一点钟的方向,隔一个石墩子,跳到后面去。”
李冰凝的意思是让他别碰正前方的石墩,落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这段距离大概有四米左右,对于常人来说绝难做到,但是对于修炼过轻功的探神手,只要有一个借力的地方,不难跨越四米的距离。
那人猛然发力之间,手操着木棍跃身而起,人在半空当中举棍向前方石墩点了过去。
对于高手而言,这点力道足够他借力御风再次前行了。
那人将木棍点向石墩的当口,李冰凝不觉松了口气。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木棍尾端与石墩接触的一刹那间,竟然像是一条被人拉到极致又忽然放手的皮筋,带着风声往那人身上抽了过去,绕着对方手臂连缠了两圈才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被那人握在手里的棍头,忽然拧转方向,露出两颗形同钩刃似的獠牙,狠狠咬上了对方手腕。
还在空中的探神手惨叫一声摔进了泥水当中,双手握着缠在身上的“木棍”死命挣扎了几下,就被翻滚的泥浆吞没了身形。
短短片刻之后,我看见一条将近两米、前后粗细相同的黑蛇从水里游了出来,趴在岸边缓缓舒展身躯,把自己绷成一条直线之后,渐渐僵硬地趴在了地上——这就是刚才那个探神手拿起来探路的木棍?
我试探着抓起那根“木棍”轻轻挥动了两下,从手感到外形都跟一截折断了的树枝没有任何的区别,如果我没亲眼见到这根“棍子”化蛇伤人,也一样会认为这是一根折断了的树杈。
我干脆把“木根”扔在地上一刀砍了下去,直到鲜血迸出,那条断开的黑蛇才再次露出了狰狞,竖起蛇头“丝丝”的一阵鸣叫。
周围探神手顿时乱刀齐下将黑蛇砍成了数段,附近草丛当中随之传来一阵沙沙声响,等我回头看时,十多根“木棍”已经扭动着身子游进泥水当中,与沼泽的泥浆混成一色,消失了踪影。
我正在皱眉之间,忽然听人喊道:“你们快看那边,老李……老李的骨头……”
我转头看向那个探神手沉入泥浆的方向,一副穿着探神手服饰的白骨已经浮上了水面,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他没能跳跃过去的那块石墩上。
那副白骨除了全身血肉全消,就连衣服都没发生半点破损,背包也还背在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散落的骨骼双手搭在身前,盘膝而坐、目视前方,似乎是在等待另外一个同伴的到来。
“白骨引路!”李冰凝倒吸了一口凉气道,“王兄,你听说过白骨引路吗?那是苗疆的一个传说。在苗人的眼里,不是任何人都能变成鬼魂,正常死亡的人都会回归到先祖之地,只有恶死之人才会变成邪鬼。”
“传说,在山川沼泽深处,常常会出现化成了白骨的邪鬼,看到白骨领路的人,往往会跟着白骨指引的方向前行,直到走进鬼门,或者……”
李冰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我忍不住问道:“或者什么?”
李冰凝正色道:“或者是被白骨指引到鬼神的聚集之地,从而得到鬼神的馈赠。”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按照你的说法,不是等于说,白骨引路未必就是坏事儿?”
李冰凝点头道:“对!传说,只有大智大勇的人,才能在白骨的指引之下找到鬼神之地,并且活着出来,成为当世英雄。”
李冰凝正在说话时,托着人骨的石墩子忽然沿着顺时针的方向缓缓转动了起来,直到把白骨面孔对准了两点钟方向才停了下来,座上白骨随之伸出手掌指向了远处。
那里的野草竟在人骨的指点之下向左右分散开来,一只石墩从草叶之下缓缓移出,正对着人骨那根白森森的手指停在了水里。
与此同时,伸手指路的人骨也在一瞬之间蓦然崩散,一块块散落在水里,只剩下一只背包还立在石墩之上。
李冰凝沉声道:“那是白骨在给我们让路,它的意思是让我们踩着他所在的石墩子往前跳,落在他指引的地方。”
我看向两座矗立在水中的石墩道:“白骨引路,只有一次,还是每隔一段距离就需要再来一次?”
“不知道。”李冰凝摇头道,“我也是听一个苗疆蛊师喝多了之后讲出来的传说,就连他自己都没遇上过白骨引路的情况。”
我指着面前的泥沼道:“这片沼泽就算直线向前也有五六百米的距离,就当五百米算,每隔两米出一个石墩,咱们得付出多少条人命才能一路踩过去?”
李冰凝摇头道:“想从这儿过去的确不太可能。那我们就只能走蛊坑里的暗道了。”
蛊坑下面的暗道也未必安全。所有蛊虫都已经撤进了密道当中,我们下去就等于是一脚踩进了虫子窝里,我们有几个人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