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狠狠瞪了安然一眼:刑殿已经弹尽粮绝,能把最后的力量压上去已经到了极限,谁还能再去追击?
安然缩了缩脖子,不在说话了。
我伸手拍了拍那个刑殿弟子的肩膀:“后会有期。”
直到我踏上第四城的城墙,那些刑殿弟子仍旧矗立在原地向我远远招手。
那一刻间,我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江湖或许就这样奇妙,仅仅一天时间,我和刑殿就从生死大敌变成了战友。
说大义,还是说担当?
我没有这种感觉,或许仅仅是为了一瞬的感动。对,我当时就是因为那一瞬间的感动而舍生忘死。或许,是我越来越像江湖人了。
叶寻走在我背后低声说道:“出了机关城,你有什么打算?”
“能出去再说吧!”我转头问道:“你们谁听说过秦思月?好好想一想?”
司若茫然摇头,陶晞羽却说道:“这个人我有点印象,只不过,那个年代太过久远我才没想起秦思月。”
陶晞羽解释道:“在无鬼宗的典籍里曾经提到了秦思月,她是空道三大祖师之一。可我觉得,他们不可能是一个人。”
“空道还有第三个祖师爷?”我和安然不由得面面相觑,唯独叶寻在点头:“空道的确有三个祖师,只不过,拜第三个祖师的人非常少,真是很多空道中人都不知道还有一个祖师爷。”
小偷这一行,大致上有两个祖师,一个是偷来王母蟠桃的东方塑,一个梁山好汉时迁。空道最后一次鼎盛时期是在旧社会的上海,那时候,空道还保持着拜祖师爷的传统,新中国建立之后,小偷虽然还在,空道那样的组织却已经消声觅迹了。
这段野史有据可查,但是我从来就没听说过空道还有第三个祖师。
陶晞羽解释道:“秦思月又名红衣女,传说,她曾经三次潜入秦王宫偷盗不死仙药。秦始皇曾经派出大批高手追杀秦思月,但是都没成功,所以她才被空道尊为祖师爷。在空道当中只有女性才会拜秦思月。”
“传说,秦思月每次出手都会在现场留下一个月亮的标记,月亮的形状刚好可以对应当天明月,因为,她最早出现在秦朝,所以,空道中人才给她贯以尊号秦思月。”
我点头道:“时间上大体对得上。可是……”
叶寻说道:“我听到的传说比那更早一些,传说秦思月出现的时间,是在秦代之前。几次出手都是在偷盗不死仙药,传说当中,她是唯一潜入西昆仑的人。因为她自称姓秦,才有人给她起名秦思月。”
我疑惑道:“姓秦,跟思月有什么关系?”
叶寻道:“传说,她寻找不死仙药的目的就是奔月,和嫦娥一样飞升奔月。”
我转头看向了叶寻:“你怎么知道?”
叶寻道:“我师门的典籍上是这样写的,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也不清楚。”
“奔月,长生?”我反复念叨了几遍之后开始加快了脚步直奔机关城深处而去。
等我越过了第四城之后,才看清了第五城的全面,机关第五城与其说是一座城墙,不如说一座围墙,从城墙的宽度上看,它当初的作用只不过是为了暂时阻挡九婴,真正围困九婴其实还是第四城。
安然看着不算宽大的城墙道:“你们说,当初墨家和公输,为什么要连续修筑五道城墙?有前三城不就够了吗?”
安然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两道外城分明是在对外防御,中间第三城是内外兼顾,两道内城才是用来压制九婴,难道当初,还有人攻打过机关城?
我强行压住了这个念头,沿着第五城被九婴撞开的缺口登上了城头,那下面就是一座天然形成深坑,现在虽然还是白天,但是从城头下望,下面却是漆黑一片,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道建筑物的屋顶,再往远处就是被黑暗所笼罩的地带。
“我和叶寻先下去,剩下的人留下殿后,万一出现什么问题,赶紧救援。”我向陶晞羽打了个招呼,各自从背包里翻出绳索沿着天坑的边缘慢慢顺向坑底。
我明显感到自己离坑底还有一段距离的当口,绳索却已经到了尽头,我用手电往上照了两下示意叶寻不要继续向下,自己又将手电照向了坑底。
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围绕着天坑缓缓流动的清水,水流的源头好像就在天坑中心那座建筑底部,我大致估计了一下自己离地面的高度,那差不多只有五六米远。
从这跳下去虽然伤不到我,可是谁知道那水流的下面藏了什么?
当年惯用精巧机关的偃师一脉占据了天坑,天知道那看似不深水流当中会不会藏着什么机关?
我稍稍挪动了一下手电,想要看看溪水的宽度,却看见溪水对面站着一个赤着双脚,披头散发的女人,对方穿着一身红衣,露在衣服之外手脚却白得吓人,最为奇怪的是那个女人发梢上正在不断的往下滴水,就好像刚刚从溪水中爬出来。
红衣人?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不就是把我们骗进了机关迷城的红衣人么?
我虽然没见过红衣人的真面目,可我却记得她的身形,世上或许有身形相似的人,但是却不会相似的一丝不差的程度。
她真的死了?
我当初说:此人必然葬身城中。只不过是我临时加上去的一句话而已,没想到,那句话竟然成了诅咒!
我下意识的将手电照向对方面孔时,红衣人也猛地一下抬起了头来,当我与她四目相交的瞬间,对方却张嘴吐出了舌头。
对方鲜红色的舌尖刚刚露出唇外,舌头尖端就裂开一道花瓣儿似的缺口,紧接着整条就一层层的炸裂开来,直到变成了一只堵在对方嘴上的鲜花,才停止那种像是花朵绽放似的开裂,殷红的鲜血顺着那人嘴角上直落地面,瞬间将她衣衫又染红了几分。
就在我愣神的那一瞬间,红衣人忽然扬起头来,伸手指向了我胸前,口中随之呵呵冒出了一阵怪声,听上去就像是要说什么,可是堵在她嘴上的舌头却让她发不出半点人语。
她中了毒?
我记得,在我还没进黑竹沟时,刑殿弟子就中了那种类似于妙舌生花的剧毒,明明应该是在机关城外围出现的东西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城里?
我心念急转之间,用重新把手电照向水中,这一次我竟然在水里看见了十多只盛开的红花,每朵花瓣都足有篮球大小,看上去像是浮在水面之上,却丝毫不见红花随波摇曳,花瓣下面难道有人?
我心底猛然升起一股寒意之间,岸上却忽然传来一声像是铜铃般的脆响,原本站在岸边的红衣人,忽然转过了身去一步步走向天坑深处。
这时,挂在绳索上面的叶寻也滑到了跟我差不多的高度上:“你看清了?”
“嗯!”我微微点了点头:“咱们不能下水,得想办法荡过去。”
叶寻接着我的手电光,挑起拇指比了一下:“水面差不多五米左右,荡过去不成问题。我先走。”
叶寻不等我反对就用双手抓住绳索,两脚猛然蹬向了墙面。按照叶寻那一脚的力道,完全可以把自己荡出几米开外,在差不多的距离上凌空翻跃,想要落到对面并不算困难。
可是,叶寻双脚踹开墙面一瞬之间,漆黑的岩壁竟然在他脚下四分五裂,叶寻脚底顿时踩进了墙中两寸。
“不好!”我伸手抓住叶寻身躯将他拉向自己的方向时,炸开的岩壁当中忽然抻出了一双惨白的手掌,直奔叶寻脚踝凶猛抓来。
叶寻再凌空收脚之间,那双空握在一起的手掌上竟然发出了一声金铁碰撞的脆响。
机关?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墙上有机关。
没等我完全反应过来,天坑岩壁上就传来一声声石皮开裂的炸响,难以计数的机关手,杂乱无章的透墙而出。
我撑在岩壁的双脚之下也随之传来一声轻震。
我刚才去拉叶寻时,也是用双脚撑住了墙面,把自己支撑在了墙上,我想挪开双脚就会跟叶寻一起撞向岩壁,谁知道,我和叶寻血肉之躯能不能挡住那钢铁机关?
千钧一发之间,叶寻忽然厉声喝道:“松手!”
我下意识一松手掌,整个人和叶寻一起掉进了溪水当中。
从溪水没过我头顶的一刻,我就觉得嘴里猛地灌入了一口像是人血般咸腥的溪水。
坏了!溪水当中肯定有毒。
我心底顿时一凉之间,凭着本能从溪水里站起了身来。
我还没完全站稳,心里就有凉了半截——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了水中的红花其实是人的脑袋。
溪水当中至少有十多具盘膝而坐的尸体,尸身肩部以下全都泡在溪水当中,只露出了一颗颗花瓣盛开的人头,血红色鲜花从他们脖子开始撑碎了颅骨,在人头中心长了出来,被强行撑开头骨就像是一个个四分五裂的花盆垂在尸体肩头。